那年冬天的初雪落得无声，林月峋踩着凳子往画室天窗上贴保温膜，裤兜里的颜料管叮当作响。身后突然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他以为是温书学姐，回头却看见个背着篮球的少年，头发上沾着雪粒子，校服第二颗扣子没扣，露出锁骨处的红痕。
"你谁啊？"林月峋攥紧了手里的美工刀，这是他第一次在放学后遇见外人闯进顶楼画室。
少年把篮球往地上一砸，弹起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江时越，初二（3）班。"他踢开脚边的颜料桶，目光落在墙上贴着的《月落时分》草稿上，"你就是那个总不交美术作业的林月峋？"
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响。林月峋看见他袖口磨出的毛边，和自己藏在画具箱里的旧校服一样。"这是我的地方，出去。"
"你的地方？"江时越笑起来，露出后槽牙，"上周我还看见温书学姐在这里晾球衣呢。"他蹲下身捡起支被踩扁的钴蓝颜料，拧开盖子在掌心抹了道，"这颜色像我爸公司破产那天的天空。"
林月峋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掌心的蓝色慢慢晕开。父亲刚去世那周，他也是这样把自己锁在画室，用钴蓝涂满整面墙。
"你画的月亮有点丧。"江时越突然站起来，把篮球抛到空中接住，"应该加点光，比如......"他指着窗外的雪，"像这样。"
那天后来，林月峋看着江时越用篮球在雪地上砸出个坑，说要埋"不开心的事"。他偷偷把父亲的旧画笔放进去，听见少年在旁边嘀咕："我爸说再打球就打断腿，不过我昨天又拿了MVP。"
初雪停的时候，画室地板上留着串混着颜料和雪水的脚印，从门口延伸到画架前。林月峋在《月落时分》的草稿角落添了颗星，旁边用铅笔写："遇见第一个不怕颜料味的人。"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江时越是为了躲父亲的责骂才闯进画室，而那支被踩扁的钴蓝颜料，被少年偷偷藏在篮球架的夹缝里，直到三年后林月峋在旧物箱里找到，管身上刻着小小的"江"字。
现在回想起来，初雪那天的光很特别，透过天窗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把少年掌心的钴蓝和画纸上的钛白都染成了温柔的颜色。就像后来无数个在画室度过的夜晚，江时越总说他的月亮缺了点人间气，而林月峋会在他的篮球服上偷偷画月亮，说这样"十三秒的光就不会灭"。
原来有些相遇早有预兆，比如初雪里的画室，比如掌心的钴蓝，比如那个被埋在雪坑里的，关于"光"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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