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大赛的报名表在画室抽屉里躺了三天,林月峋每次翻开都看见母亲最新发来的微信:「敢交表就断了你的生活费」。对话框里红色的感叹号像颜料盘里凝固的血,而报名表角落江时越画的太阳图案,正被他反复摩挲得发毛。
“你妈又放大招了?”江时越拄着拐杖撞开画室门,石膏板上多了道新划痕——是今早和父亲吵架时被奖杯砸的。他抢过报名表,看见背面林月峋用铅笔描的月亮轮廓,突然笑了:“躲着干嘛?我们一起交。”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林月峋盯着江时越后腰渗出的血迹,想起昨夜在医院走廊撞见的场景:江母把一叠钱拍在护士站,珍珠项链在白炽灯下晃出冷光:“让江时越离那个画画的远点,他该去打职业联赛。”
“我爸说要烧了我的球衣。”江时越突然把报名表按在画架上,石膏板压住林月峋未完成的速写,“你猜我怎么说?我说他要是敢动,我就把他书房的合同全画成篮球。”
速写本里掉出张被揉皱的纸条,是林月峋母亲寄来的机票——目的地是中央美院附中,出发日期正是全国大赛初赛那天。江时越捡起来,指腹蹭过纸背印着的校徽:“你妈还在逼你?”
林月峋没说话,只是用刀尖挑开调色盘里干结的钛白。颜料碎裂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说:“她觉得画画没前途,不如去附中镀金。”
“前途?”江时越突然把拐杖敲在地上,石膏板震得画架上的《时光与光》微微晃动,“我的前途就是带着伤把球投进篮筐,你的前途就是让月亮照进所有人的画框,这才叫前途!”
话音未落,林月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母亲”两个字跳动着,像画纸上未干的颜料。他盯着看了五秒,按灭屏幕丢进画具箱,却不小心碰倒了江时越放在角落的牛奶——瓶身上还贴着那张笨拙的便利贴:“别喝冷水——你哥江时越”。
“其实我爸以前……”江时越的声音低下去,“也会偷偷看我打球,就像你爸偷偷藏你的画。”他从口袋里摸出枚磨损的硬币,背面刻着模糊的篮球图案,“这是他第一次赢球给我的。”
林月峋接过硬币,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他想起父亲生前总把他的画贴满书房,说“我们月峋的月亮能照亮整片海”。如今母亲的电话像张渔网,要把他拽离那片海。
“明天就是交表截止日。”江时越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石膏板的边缘硌得他生疼,“我们一起去邮局,我背着你,或者你推着我,怎么样?”
林月峋看着他发亮的眼睛,又看看报名表上交叠的太阳与月亮图案,忽然想起画室墙上贴着的赛程表——篮球赛决赛和全国大赛初赛恰好在同一天。
“你的决赛……”
“篮球可以下次赢,”江时越打断他,指尖蹭过他腕间的淡粉痕,“但你的月亮不能等。”
这时,江时越的手机也响了,屏幕上“父亲”两个字在暮色里格外刺眼。他看了一眼,直接按了关机,把手机塞进林月峋的画具箱:“帮我保管,等我们拿了金奖再还他。”
画室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林月峋看着江时越后颈渗出的汗珠,想起他藏在画具箱夹层的创可贴,太阳图案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明天早上七点,邮局门口见。”
江时越突然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算你有眼光,画月亮的。”他的指尖划过林月峋的耳垂,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不过得先说好,谁迟到谁请吃海鲜。”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报名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月峋看着上面江时越画的太阳和自己描的月亮,突然觉得那些来自家庭的裂痕,似乎正被某种光慢慢填满。画具箱里两部未接的手机静静躺着,而窗外的月亮,正把清辉洒在他们交握的手背上,像谁不小心打翻的调色盘,将时光与光调和成温柔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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