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大声命令“追”,骑马赶至的敌方几十人,不做停顿,向着人车消失的方向追赶而去,原本缠住她的十几人,休整过后,紧随其后。
要说程澄跑得很是时候,否则等人齐了,再逃难如登天。只是不知这波逃跑值不值,若不是当时她因斩箭身形微变,那箭会直接射中心脏,当场毙命。
马跑得飞快,在该转弯的路口,不顾主人的拉扯,拼命往前狂奔。
“停停,快停。”她用力拉扯缰绳,胸口的血渍越来越大,即便双手都用上,使出的力气依旧不够,根本拉不住发狂的马。
她记得前面就是曾经掉下去摔断腿的断崖,若是此刻掉下去,绝不止摔断腿那么轻的伤。她想拉马调转方向,却无力牵制。
待前方已能看到断崖,她内心越发焦急,可还是拉不住马往那边冲。
最后她放开缰绳,伸手握着胸口的箭,咬紧牙关用力拔出,可马车颠簸,她控力不稳,生生将伤口扯得更大了。
随后她一手握剑一手伸进车厢拽出包袱,跃下马车在崖边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形躺在地上,而马拉着车全部坠入深崖。
她在包里翻出一颗止血药丸服下,顾不上包扎,清理了地上的血迹,便捂着伤口逃进树林。
不到半刻钟,骑马那批黑衣人追踪到此。
车辙虽表露出坠崖的痕迹,他们还是不放过任何可能,一部分人去崖底搜寻,剩余人在周边寻找踪迹。
不久夜幕降临,后赶来的那批人抵达崖边时,为首那人问道:“什么情况?”
“赶到时,人、马、车,都不见踪影。马跟车肯定是掉下去了,人掉没掉,不确定。崖底还有周围都派人去找了。”
那人拍着面前人的肩膀赞扬道:“做得好,伤员留下,其他人全部去找,死要见尸。”
“谢屯长夸赞。”
“箭射得不错,不愧是精兵。”
“还是不够准,没能一击即中。”
“你小子很不错了,她就算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几十人搜寻整整一夜,没寻到半个人影。
清晨崖底那群人爬上来汇报情况,在下面看到了马的尸体还有粉碎的车,可是没找到人,那里有一片深潭,不能确定她是根本没掉下去,还是下水逃了。
为首那人留两刻钟给众人吃饭休息,便立即分成两队,一队擅水性的再去崖底探查,剩下的继续扩大范围搜寻。
夜里即便借助火光也是连人影都看不清楚的,更何况寻找痕迹了。不过在白天,别说人影了,就是草木上的血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很快他们就在一处低洼的山沟下看到血迹,可以断定曾有人从上面失足滚落至此,其中一人吹响号角召集人马,以此为中心搜查周边。
他们搜寻的方向很对,昨夜程澄的确在逃跑途中,没注意到旁边的壕沟,一脚踏空跌了进去,昏睡至天明方醒。
她找到一条小溪,在那处理伤口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的号角声,迅速收拾妥当,在树林里穿梭欲返回盐城。
怀揣的那块馒头,平日连垫肚子都不够,现下只能咬两口充饥,何时脱离这种困境尚未可知,仅存的口粮必须节省。
尽管她一路小心行走,还是被敌人寻到痕迹,不久就被七八个先行的探察兵追上围了起来,随着号角声响起,对方展开攻势。
程澄亦不犹豫,出手快准,无奈身形不够敏捷,难免多挨了几刀。不过这几人的武力值远不及之前围堵的那帮人,很快就打得他们倒地不起。
“屯长怎么还没来?”其中一人说道,强撑着身子不等站起来,脖颈处就被那把带血的剑抵住。
“谁派你们来的?”程澄质问道。
剑下之人沉默不语。
她继续逼问道:“再不如实招来,我这把剑就要割断你的脖子了。”
那人依旧沉默不语,她手上的剑微用力,划破他的皮肤,见对方皱紧眉头,还是半个字都不肯说。
“知道我与柱国将军有关,墨月国人?墨星辰?”她自言自语道,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看出对方眼里满是震惊。
“大胆,你怎敢直呼王上的名讳。”
“呵呵,我想也不是他,他从未唤过我月洛。那就是墨晓月了?不过一介公主,何时能调动军队了?”
“你怎知”,剑下那人不可置信喃喃道,随后发现自己说漏了,立即捂上了嘴。
“你们一共多少人?”
对方不答。
“将士当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如今沦为四公主的私兵,王上可知晓?还是他默许了墨晓月所为?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了?罢了……你们别再跟着我了,下次我绝不留手。”她收起手中剑,迅速逃离此地,身影再次消失在树林中。
这群人还没起来继续追捕,远处一群人窸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我们在这。”他们纷纷招呼道。
为首的队长,询问道:“人呢?”
“往那边跑了。”他指向她逃跑的方向道。
“能起来的,都跟我追。”屯长下令道,而后率众人迅速追赶而去。
程澄旧伤添新伤,没跑多久,听到身后不远的脚步声,便找了棵大树隐藏在茂密的树枝间。看着他们从树下匆匆行过往前追去,看不着身影后,方从树上跃下。
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她想要进城,只能绕道而行。左侧靠近溪边不利于藏身,她果断选了从右侧绕路。
走了约有一公里,林间少有的肃静让她提高警觉。
嗖嗖声响,利箭划破长空直逼她而来,避无可避,她立即运起破心法调动全部内力,注入吼声,大喊道,“破”。十几支箭应声破裂齐齐掉在她脚边,随着一口鲜血喷到地上。
隐在草丛里的士兵,没见过这种功法,着实愣了一瞬,随即为首的见她受伤不轻,下令道:“一起上。”
众人冲出草丛,全部围攻而来。
她自知破心法坚持不了多久,若再不能脱身,之后便是任人宰割。迸发全部内力的她,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上控制力道的同时精准攻敌四肢。
敌方众人虽没受致命伤,却越来越没有招架之力。
不到一刻钟,打得最后一人倒地不起后,她留下一句,“别再跟着我了,下次我绝不留手”,施展轻功,跃至树梢,凭借最后仅存的内力迅速逃离此地。
屯长捂着胳膊上的伤口踉跄地站起来,命令道:“能动的都给我起来追。”
纷纷有人挣扎着起来,大家受伤程度差不多,无外乎是一条或两条腿,两只或一只手臂。
“屯长,拖着这腿,还没有马,咱们追不上那位轻功不俗的啊。”
“她那个方向应该是想进城,屯长,咱们可否等崖底的人都赶上来再追?”
那人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应是要回盐城,依她目前的状况,倒是不急这一时,遂道:“就地休整疗伤。”
程澄借树梢飞跃,不足两分钟,内力散尽。倚靠着树干,跌坐在地上,靠近心口的箭伤大伤元气,如今又以损耗五脏六腑为代价用破心法调动内力,内伤外伤,几乎要了她的命。
她自知还不能停留,一旦他们追来,就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借着休息的功夫,她将能够到的伤口,逐一上药,除了身上这件被撕过的衣物,没有能用于包扎的布,新伤便索性不包了。
休息半刻钟,她撑着身子,继续往盐城的方向走去,虽然脚程很慢,但走了两三个时辰,总算是赶在城门关闭前,赶到了。
她满身伤,浅灰色的衣裙都是血迹。
守城的士兵见人可疑,拦在城门口,质问,“你是什么人?”
她也不废话,从包里拿出那块东方莫离给的通关玉碟,交给对方,想以此换来官府的保护。
“行迹可疑,这是什么通行证见都没见过,抓起来。”对方直接命人将她押进了城。
程澄是万万没想到这玉牌还有人不认得,总被当成伪造的,还不如自己办的普通证件好使。
她无力抵抗,任对方给她带上锁链,反正只要进城了就行,虽与开始的目的有些偏离,不过算是靠近了些许。
“大人不认这玉牌,能不能还于我。我就这一块。”
那人伸手将通行证递到她面前,等她要接时,立即收了回去,塞进自己怀里,道:“有待查验”。
自打数月前经历那次奸细混入城中行凶,他们的人凡遇到可疑之人都要仔细审问。
这通行证是真是假,他不知,不过这玉看着很值钱。
住进府衙的地牢,身上的包被拿走搜查,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她躺在干草上反而昏睡了过去,因为她知晓现在至少是安全的。
那名官兵仔细搜查了她的包袱,依他的经验,包里那一堆瓶瓶罐罐,还有这块玉的通行证,看来都可疑无比。
他立即带着这堆东西,前去禀报,本欲歇息的郡守,听闻抓到了细作,二话不说传人进来汇报情况。
“关城门时,属下抓到那位欲蒙混进城的女子,她身上皆是新伤,定是与人打斗所致。城周都是我国士兵,除非细作,否则怎会被人追杀。”
“她可招了?”
“属下还没审问,她受那么重的伤,还敢进城,想来定是个硬茬,属下想先查明她的身份,再行审问。”
“可查出什么了?”
“她随身带了很多药,必然是经常与人打斗,很可疑。”
“嗯。”郡守听着有点道理,点头应道。
“而且,她的通行证是伪造的。”
“嗯?”
“郡守请看”,说着他递上那包和玉碟,继续道:“这上面刻着傲天王族,属下从未见过这类证件,必然是伪造的。”
郡守接过查看,看清那玉牌时,眉头微皱,思索间,眼神扫到桌上敞开的包里,一块旭日东升纹样的玉佩显露半边。
他迅速拿出玉佩,反复查看,而后怒道:“人呢?”
“在牢里。”
“没用的东西,快给我请来。”他呵斥道。“不行,本官亲自去请。”
“郡守?”
“简直要被你害死了!”郡守不再多说,快步赶到地牢,官兵不明状况紧跟着。
“人呢?”在地牢里,他怒问道。
吓得那官兵赶忙跑到关押犯人的牢门前,道:“在这儿。”
程澄睡得正香,被声音惊醒,眼神锐利盯紧牢门,即使施展不出招式,依旧摆出防御的姿态。
“请问女公子可是清儿本人?”
程澄盯着牢门前出现的另一张的面孔,想起他正是曾见过一面的盐城郡守,便回答道:“郡守大人,好久不见。”
郡守瞧着她,认出是之前与二殿下在一块的那位女子,没想到就是清儿姑娘,催促道:“快打开门”。
他走进牢里亲自搀扶她起身,“底下人不知女公子身份,无意冒犯,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们计较。”
“郡守说的哪里话,城中有如此尽职尽责的属下,是郡守御下有方,亦是百姓之福。”
“女公子宽宏,殿下那里?”
程澄明白他的忧虑,直白地回道:“都是小事何必提及!”
“多谢!恕本官多嘴,女公子这身伤因何而来?”
“我不想说,郡守可会逼供?”
“不敢不敢。女公子不想说,便不说。不过这伤还是要治,请移驾本官府邸疗伤。”
“谢郡守。”程澄拱手道谢。
郡守将她安置在专门招待贵宾的院子,还派了两名婢女贴身伺候,两名小厮负责院里的活计。
一个婢女替她打水洗漱,一个替她清理伤口上药。身上数不过来的刀伤,或轻或重,最严重的还是胸口那个变得血肉模糊的洞。
“到底什么人,竟会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婢女红了眼眶,不忍地问道。
“算是仇家吧。”程澄不在意地说。
“是不是很疼?”
“还好。姑娘不必担心”,程澄反过来安慰她。“麻烦姑娘先出去吧,一会儿场面可能不太好看。”
“都已经这样了,你要做什么?”
“伤口溃烂,要剔掉腐肉。”
“那我帮”,她想说自己帮忙,可想想实在没有那个胆量,便改口道:“奴婢同郡守讲请医师过来替你治疗。”
“不用,我自己够得着。你若不想离开,在这看着也无妨。”
“我……我就在门外,姑娘有事吩咐一声。”
见她离开,程澄扒开刚穿好的里衣,露出溃烂的伤口,还有些许隆起的洁白肌肤。
没有麻药,她用匕首割断旧衣的半条衣袖塞进嘴里,将匕首放在烛火上炙烤片刻,右手握好它,左手盖着手帕放在伤口下方,刀尖插入血肉时,她差点咬碎了嘴里的布料,反反复复五六次,才将腐肉浓水剔个干净。
里衣被汗水浸湿,幸好没粘上血迹,不用再换。她将被血水浸湿的手帕团成团扔到旧衣上,重新在伤口处洒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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