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不管怎样,我们依然是朋友,不是吗?他刚才说南都城的事,你先别多想,等解决了云起,再问清楚。”
“清儿这话说得孤很伤心啊。”云起立身于她一丈远的位置,中间站着墨星辰。
“你姓云?”
“孤乃云昙国云氏后裔,正儿八经的王族血脉。”
“被流放的云氏。”
“孤的太祖与云泽的太祖同属一辈。流放又如何?亦是云氏血脉。”
“你知道云泽,却不知他有一个女儿?消息疏漏得很呐!”
“有女儿又如何,难道孤还要顾虑那不知是死是活渐出九服的子辈。”
“清儿,你没跟他说清楚?”
“……你不是交待过,以后再没有云月洛了吗?”程澄有点委屈地辩解着。她是想过挑明身份的,可这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不想给他惹麻烦。
“云月洛?月洛?云泽的女儿是你……”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只云起,东方莫离亦是当场石化,清儿竟是云氏遗孤,云昙国被墨星辰灭了,其兄被杀……她兄长……不对……竟然是他,他想起那个数年前被封为柱国将军的月沐——清儿的兄长。
“是又如何,早出五服。你还是可以做孤的女人。”
“口出狂言。”墨星辰提剑冲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开他的刀,一掌拍在他胸口处。
先前被清儿扎伤的针孔裂开,鲜血涌出,直接染红了大片衣衫。
墨星辰看了一眼手掌,心想,“内力还真深厚,这一掌都没打断他的肋骨。”
云起被这一掌彻底激怒了,挥刀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同样加大。
墨星辰的剑刃渐渐出现裂痕,几十招对打下来,再坚持不住生生被砍断。
眼见那刀就要砍向墨星辰的肩膀,程澄不知哪来的力气,抽出东方莫离的剑冲了过去,挡在他面前,她双手握剑依旧承不住对方的力道,剑被压在手臂上,剑刃没入肩膀。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在云起被人一脚踹出数丈远撞到石壁,都没反应过来,这刀砍在了清儿身上。紧跟着一把断剑直奔他而来,被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恰巧躲过,剑入石壁余三寸。
“你是不是傻,冲上来做什么?”墨星辰满眼心疼焦急,颤抖着手查看她肩膀的伤。
“见不得你受伤,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别担心,不过是皮外伤。”
崖底光线暗淡,但那刀伤深可见骨,墨星辰看得真切,哪里是皮外伤。
“忍着点。”墨星辰从怀里掏出伤药,洒在伤口上,撕掉自己一条衣袖用于包扎。
“别担心,真的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程澄安慰道,她的身体她的确知道,即使没有这伤,也是强弩之末。之前受的内伤始终没恢复,肋骨折了一次又一次,五脏六腑早已不堪负重,多活一日都是上天的恩赐。
“东方莫离,照看好她。”墨星辰周身散发着无尽寒气,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他拿过清儿手里的剑,化身嗜血修罗,每一步都带着将人砍成碎渣的浓浓杀意。
云起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狠戾的家伙,有瞬间胆颤地晃了神。他掏出怀里被染红的荷包,在对方靠近时,撒出里面所有粉末。
“有毒小心。”程澄用尽力气喊道,可声音实在弱得让人听不清。东方莫离只听到,有毒两字,大声喊了出来,为时已晚,那堆粉末全部散到墨星辰那边去了。
墨星辰灵活地转动手腕,剑身转动起来,在他身前形成一个防护盾,剑风吹散部分毒粉。他继续向那个要送去见阎王的罪人,一步步靠近。
云起拄着刀柄站起身来,那脚挨得实,伤了内脏。上次受这么重的伤,还是选继承人那场生死斗。
“白废,没半点用。”云起呸了一口血水,骂道。
那药是清儿的,他找军医查看她包里的物品,搜出一荷包的毒药,各式各样的药效,他直接收为己用,将所有药粉通通倒进荷包里来了个大杂烩。
程澄那堆乱七八糟的药,都是为应急逃跑用的,基本上除了让人浑身发痒的就是拉肚子的,外加两包晕睡散,还有一包烟雾弹的原料——无力粉。
最让她担心的就是无力粉,非纯植物提取,水灵芝不起作用。不过见他并未受影响,她略安心。
墨星辰握剑的手微微一动,随即将剑握得更紧了,脚底用力瞬间冲上去,挥剑快狠稳准直逼对方面门。
云起双手持刀将将抵住,反而被对方一脚呼到脸上,再次撞上了石壁,还掉了两颗牙,活了这么大岁数,哪受过这等羞辱,气得火冒三丈。
他挥刀砍向石壁,掉了一堆碎石下来,重新调整刀身方向,将它们全部拍飞当暗器祭了出去,其中一颗贴着对方脸颊滑过,留下一道血痕。
划花那张脸,他很满意。
“依孤看,没了这张脸,绝不会有女人再看上你。”
“废话真多。”墨星辰迅速挥动手中剑再次招呼上,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云起简直是纳了闷了,明明自己用长刀更占优势,怎么就越来越招架不住他的攻击了呢,手中的刀偶尔挥慢都能被他钻了空子。
在又一次被踹飞后,他刻意拉开距离,大口喘着粗气,劝说道:“看你累得不轻?明显力道都弱了,要不歇会儿再打?”
墨星辰懒得搭理他,持剑便追,两人实时演绎了一波追逐战——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
“打这么久,要不喝口水先?”云起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孤要你死,一刻都不想耽搁。”墨星辰看透他耍的把戏,不过是想拖延时间,他可没那个闲功夫浪费。双脚踏上石壁,借力飞身快速拉近两人的距离,在其身后挥剑,逼得对方不得不转身抵挡。
两人连续对上几十招,云起的嘴角带着窃喜,他很确定对方的力道正渐渐减弱,于是他继续刚才的拖延战术,再次上演追逐战。
他对这次的效果很满意,见对方脚步虚浮,险些站不稳,他瞄准机会,击飞对方兵器,同样一脚踹向其心口,主打一个有仇报仇。
“星辰……”程澄急唤道。
随着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一只持刀的断臂飞向空中,划起完美的弧线后,跌落在地。
墨星辰右手持断剑,左手持长剑,鲜血顺着剑尖滴落,他背对云起站立,头微微侧转,余光盯着身后人,待其倒在地上,身首异处,方调转视线,看向清儿。
云起至死都无法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过是墨星辰看穿了,对方发现他力道减弱,在看到插在石壁上的断剑时,来了一个将计就计。
卖了个破绽给对方,实际那剑是他自己扔到空中去的,他用断剑出其不意砍掉对方一条手臂,在其受惊之时,接上落下的长剑,拿其头颅刚好。
墨星辰缓缓向清儿走去,她靠着石壁慢慢站起来,满脸笑意。
“还好吗?”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能动吗?快天黑了,我先带上你去。”
“好。你能带动我们俩不?他脚崴了……”程澄看见他的脸比刚才还黑,紧着补充道:“上面肯定还乱着,要不你先带他,过会再来接我也成。”
“你要干嘛?”程澄见他举动急道。
“拿孤的剑指着孤,这场面着实没见过。”东方莫离自嘲道。
“鉴于你照看清儿的情分,在你临死之前,孤可以考虑满足你一个心愿。”
“不准你动他。”程澄挡在剑前,眼神坚定地盯着面前的人。
东方莫离拍了拍清儿的手臂,往旁边挪了挪,语气淡然地说道:“撤兵,从此再不进犯。”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孤一统山河。东洋人此番进犯,还没让你吸取教训?”
“什么意思?”
“一个强大团结的国家是对抗外敌的必要条件。四国是时候统一了。”
“如果不是你趁机进犯,孤何须分兵对抗,早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了。”
“你没想过为何东洋人能从南边进犯?一个防御漏得跟筛子一样的国家,被入侵是早晚的事。”
“是孤的疏漏?不可能,沿岸布防百年来从未懈怠,怎么可能有疏漏?”
“百年从未懈怠,亦是百年从未改变。不过……你是如何败的不重要,孤可以让你选择如何死。”
“墨星辰!”
“随便。”东方莫离无力地道,他从没想过傲天会毁在自己手里,更没想过东洋进犯是自己的疏忽,他无力再争什么,反抗什么,一切皆是命,注定有此劫,“我唯一的心愿是,你要保证子羽平平安安地活着。”
“好。”
得到承诺,东方莫离看向清儿,满眼眷恋,哽咽道:“此生亏欠你太多,若有来世,一定换我守护你……别哭,我不值得你为我掉眼泪!”
他缓缓闭上眼睛,等待他毫不在意的死法。
程澄沉默地低下头,一个执意要杀,一个执意要死,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她看到剑尖直奔他心口而去,伸手握住了剑身,剑尖停在他胸口不到一寸的位置,一动不动。
鲜血顺着剑身从她掌心流淌到地上。
“辰清王执意要他死,不如先杀了我,否则我不会眼睁睁放任你杀他。”
“放手!”墨星辰咬牙切齿道。第一次他看向清儿的眼神有真实的怒意,其中杂夹着质疑、妒意、甚而有一丝忐忑不安。
没有意料之内的痛,东方莫离缓缓睁开眼,看到面前满是血的手,心疼得要命,“清儿,手快松开。”
程澄牢牢抓着剑,动也不动,锥心蚀骨的痛从掌心蔓延。
“我理解灭国该斩草除根,可是云月沐你不仅没杀甚至重用,即便是叶无缺、叶金瓯、叶如意,你都没有赶尽杀绝。如今傲天国灭,他已无力回天,我不明白为什么他非死不可?”
“得民心的君,活着必是祸患。放手。”
“清儿,松开,生死有命,不必强求。”
程澄将剑尖移至自己胸口处,松开手,硬抵着剑,迈了一步,挡在东方莫离身前,“你说的未来不可预料。眼前我绝不能看着他死。”
“清儿的意思是,只有你死了,孤才能动他?”
“不。即便我死了,你也不能动他。当年你中毒,虽非我愿,但辰清王许过我一个承诺,不论任何事,只要我说,你都会无条件答应。”
“你要为了他,让孤践诺?”
“是。君无戏言不是嘛!”
“好……好……好啊!君无戏言。”墨星辰后退了两步,脚步踉跄着没站稳,将剑拄在地上,方恢复了平衡。
程澄下意识想去扶,挪动的脚和伸出去的手,想了想却收了回去,“对不起”。
“我真的……真的不懂你了。我自以为你是爱我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你总能为了一个男人离我而去,又能为另一个男人背弃我。王位、天下,孤算计所有人,唯独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可笑至极……”
“除了你,我没爱过别的男人。”
“呵!是嘛!”
“你不相信我了?”
“当着我的面维护另一个男人的女人,还可信吗?”
“我从没背弃过你,只是他是我的朋友,现在于你并无威胁,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动他。离开皓月城更不是因为谁,韩凛的死只是让我意识到自己本就不该存在于世,后位不是我担得起的。如果我不爱你,怎么会选择生下小白、小染。”
“你生下他们,然后呢?躲进深山老林里,不是想要隐瞒一辈子吗?”
“我……”
“戳中你的心思,找不到借口了?”
“你是怎么继承王位,熬到今日的,你比任何人都深知其中的不易,我不想孩子将来踏着刀尖生活,有错吗?我宁愿他们自由自在的活着,也好过争权夺位,整日提心吊胆。”
“原来你从未信过我……”
“是我选择放弃一切主动离开的,哪怕你娶上三宫六院,生几十个孩子,我都不……不怪你。只有我什么的,我没期盼过……咳!”程澄捂住嘴,血水顺指缝流淌到手背上。
她不是不信,是不敢信,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一直都明白。
“清儿”,东方莫离扶着她的腰,避免她摔倒。
“松开你的手。”墨星辰黑着脸,恶狠狠地说道,扔掉手里的剑,走了两步将碍眼的人推开,搂过清儿,完全换了一副表情,仿佛刚才气冲冲的不是他一样。“我先带你上去,找军医治伤。”
不是他不气了,只是他心疼了。
“他呢?”
“东方竢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没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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