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云失笑:“就不能是送给你们吃的?亏我还给你们留了几块呢。”
“不敢不敢。”丹栀走过来,将剩下的糕点也一并装入食盒里,低头偷笑,“这糕点里包含着小姐的情思。我又不是小姐的心上人,可不敢吃。”
“丹栀,你也打趣我。”林舒云佯装生气,“若日后你也有了意中人,不让他过五关斩六将,急得挠头,我可是不依的。”
“哈哈哈。”丹栀大笑,毫无担心之色,甚至手上还沾了面粉,点在自家小姐绯红的脸颊上。
乘着小舟,到达景山河对岸,林舒云提着食盒步下船。
岸边,郁郁松松的翠柏随风拂动,浓密的树叶替她挡住夏日午间最毒的阳光,只轻轻洒下光晕氤氲在她周围。
林舒云怀着愉悦又羞涩的心情走到小木屋旁,推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咦?”
她绕着小木屋走了一圈,环顾四周,隐隐看见不远处的一处密林似有银光闪动,凛冽的剑气携千钧之力,直逼而来。
哪怕她离密林尚且还有一大段距离,也仿若身处其境。
是陆厉在练剑吗?
虽然知道学武之人最忌讳练武时有人偷窥,但不知为何,林舒云直觉陆厉不会伤害自己,便大着胆子往密林处走去。
刚进密林时,由于枝干树叶太过繁茂,周围光线猛的一暗,林舒云只好寻着陆厉舞出的白光来辨明方向。
身处昏暗之中,她才知道这银白色的剑芒是多么耀眼夺目,凌厉不可逼视。
大约一柱香后,四周瞬间开阔,高大繁密的树木不在,灿烂热烈的阳光直直照射下来,天空碧蓝,晴空万里,周围一片寂静。
而林舒云却怔住了,眼睛里只看得到那个一身黑衣,手持长剑,好看的眉眼含霜凝雾的男人。
陆厉出剑,一招一式快速果断,干净利落,长剑在他修长有力的手中活了过来,如银蛇般爆出光芒,环绕在他周围。他墨发如云间,一串如血般鲜红的发带随着他大开大合的动作,迎风翻飞。
林舒云感到一股颤栗,从内心深处,缓缓,又迅速的,弥漫全身,久久不能回神。
依陆厉之警觉,早在林舒云下船而来时,就已发觉了她的存在,他不仅没停止练剑,反而还加大力道,故意弄出动静吸引她的注意力。见林舒云专注地看着他,陆厉一向无澜的心,倏的愉悦起来,薄唇上挑,勾起一抹笑,生生融化了眉间的冷意。
原本离结束还有一个时辰,陆厉却收剑归鞘,冷白的手指虚空一抓,随即,屈指一弹。
一个白色的东西,对准林舒云的方向,急速破空而来。
林舒云下意识的后退躲避。
后面枝干堆积,路面不平,她被绊住,身型一晃就要摔倒。
如昨日一样,她倒进了一个坚硬滚烫的胸膛中,一只胳膊紧紧揽住她的腰,烙铁般禁锢着她。
林舒云抬眸,就见陆厉垂眼看她,漆黑的眼睛里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占据了他全部视线。
这距离……未免太近了。
林舒云正脸红,忽见陆厉抬起另一只手,两指并拢间,夹着一朵洁白的玉兰花。
然后,那朵玉兰花被戴在她的右耳侧,修长白皙的手指一路往下,轻柔地穿过她的发丝。
虽戴完了花,陆厉却并不看花,只是垂眸定定看着林舒云,片刻后,眉眼微弯:“很好看。”
林舒云害羞地侧过头,哪怕擦了粉,也遮不住瞬间绯红的脸颊。
她手忙脚乱地站好,从陆厉怀中起身,咬着唇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练剑了?我......我是想给你送些糕点,感谢你对我和玉瑶的救命之恩,方才看见小木屋没人,这边又时不时闪白光,我实在好奇,就......”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偷窥你的武功!”
看见林舒云举起手,鼓着脸,认真发誓的模样,陆厉忍不住笑了。
他挽了个流畅好看的剑花,将剑覆在背上,侧身而过,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语句:“就凭你这走几步就要摔一跤的身体,想偷窥我的武功,下辈子吧。”
林舒云:“......”
哪有?分明就是路不平!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小木屋前。
树荫重重,河风阵阵,是夏日盛暑难得的凉爽。
林舒云将食盒打开,一一将玫瑰薄荷糕,桂花糕等,还有一碗桃胶燕窝羹,放在青石板上。
她看向陆厉,含笑的唇盼露出一丝自豪:“这都是我亲手做的,虽然味道不如专门做糕点的好,但应该也不错。你尝尝看。”
陆厉点点头,也没推辞,修长的手指拿了一块糕点,往口中送去。
但还没挨到唇边,糕点就已经碎成渣渣,掉完了。
这不怪他吧?实在是没想到此物,竟然如此之软。
碰也碰不得。
陆厉顿了顿,冰冷玉面第一次出现尴尬之色。
他侧头咳嗽一声,悄悄抬眼,装作不经意扫了林舒云一眼,却见她咬唇垂眸,忍笑。
陆厉心中顿生一股火气。
这火气不是发觉被人戏耍的怒火,而是一股□□,与那日两人亲吻时,所燃起的火一模一样,烧得他浑身如炙烤。
意识到不能再想下去,陆厉薄唇紧抿,默念清心经,控制自己垂下视线,看向糕点。
碟子里的糕点嵌着玫瑰花瓣,颜色粉红,就如同那人害羞时的脸颊。
陆厉再度伸手拿起一块糕点,这次,他觉得自己几乎就没用力。
但精致甜软的糕点,依旧没在他手上撑过三秒。
陆厉:“……”
他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面露怀疑。
难道,不是这样吃的吗?
见陆厉表情空白的样子,林舒云实在忍不住,掩唇笑了好一会,方才堪堪止住笑意。她从袖中掏出手帕递过去:“用这个垫着吧。不然,我都怕你会把这几碟糕点都喂给土地公。”
陆厉盯着帕子,有些不情愿。堂堂煞月楼第一等杀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有用帕子“托”着吃东西的一天。
说出去,他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混了。
但到底,鬼使神差的,陆厉接过了帕子,同时,食指没控制好力道,隔着轻纱,与林舒云的手指轻轻撞了撞。
倏的,那些名声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糕点放在帕子上,他这次总算能吃到了。
糕点刚一入口,一股甜得发腻的感觉,炸在陆厉喉间。他凝住眉,半响,终于咽了下去,喉咙留下干涩感,见手边有汤,他忙端起一饮而尽。
是打翻糖罐子了吗?怎么汤比糕点还甜?
陆厉险些被呛到。
“怎么样?”林舒云托着腮,笑眯眯地瞥一眼空了的瓷糖碗,唇畔笑意盈盈,“你喜欢喝的话,下次我还做这个给你。”
闻言,陆厉又是咳嗽几声,“挺......”才说了一个字,他就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当年,一年没干净水喝的时候,嗓子也没哑成这样。
陆厉皱着眉,清了清嗓子,道:“挺好。”停了停,他抬眸,又补充了一句,“下次能不能,少放点糖?”
太齁了。
“啊?”林舒云惊讶,拈起一块桂花糕尝了尝,疑惑,“不甜啊。”
陆厉抿唇,与她对视。
林舒云恍然大悟:“该不会,你没吃过糖吧?”
叶梁自先先陛叶慎破除“士农工商”的偏见,大力发展商业以来,历经几代仁君治理,已经达到国库充盈,百姓富庶的地步。糖的价格虽然有些昂贵,但普通百姓咬咬牙,一年也能买得起几罐子。
陆厉武功高强,“业务娴熟”,想来酬金也高,应该不会没吃过糖吧?
林舒云看向陆厉,陆厉寒星般的眼睛有些闪躲,青石板下,浅蓝色的锦帕被他无意识地握成一个结实的小团。
见他这样,林舒云顿时明白了,随即,她也更好奇了,问道:“你以前生活在什么地方?怎么会连糖也没吃过?”
“我不爱吃。”陆厉敷衍。
“胡说!那是吃腻了糖的人才能说出的话,我不信你是吃腻了。”林舒云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快如实交代!”
陆厉:“......”
他叹了口气,黑压压像小扇子般的眼睫低垂,慢慢道:“我也不知自己家住何处,籍贯何方,甚至我连爹娘的样子,都未曾记住。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呆在一个暗无天地的牢笼里,周围都是年龄和我相仿的孩子。牢笼中,大家一块玩耍,还有人教我们武功,我学的还挺快,许多孩子还拜我为大哥。”陆厉的眉眼间浮现出一丝笑,恰如冰雪消融。
他停了停,继续道:“然后,在我六岁那年,隆冬时节,突然有个黑衣男子进入牢中,背着手,向我们说道‘武功你们已经学完了,现在该你们见真招了!从今日起,黑水牢就只供应一个人的吃食,你们这群人中,谁能活到最后,谁就能走出去见爹娘。我身为过来人,劝告你们一句,切莫心慈手软!因为,心软的人只会永远在这黑水牢中做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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