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氤氲间，岳凌楼乌发湿透，紧贴在背脊上，尤带热气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
耿原修一连几天都不见踪影，他所谓的“另想办法”到底是何良策，岳凌楼无从得知——不过耿奕倒是回来了。
“你到底看够了没有？”岳凌楼浑身热气蒸腾，眼尾微微泛着一抹红晕，侧目向后瞥去。
弥漫的水雾在空中形成一团薄纱，隔着这片朦胧，耿奕在屏风旁静立良久。此刻见被发现了，喉结不由微微滚动，他大步上前，一把从后面抱住岳凌楼。也不管湿不湿，就把他扔到床上压住。
“哪来的？”耿奕早就发现他手腕上的新玉镯。□□的身体上，唯独这玩意很刺眼，破坏了旖旎的和谐，格外令人生厌。
“这都猜不到啊？”岳凌楼仰头望着他，身下水痕向外蔓延。
“摘了吧，不适合你。”耿奕猜出来了，有些气恼。
“摘不掉。”这是实话，岳凌楼确实试过。
“抹点油。”耿奕看出他并未认真想摘。
“何必那么麻烦，留着吧，我又不讨厌。”
“可我不喜欢你戴着他的东西。”
“那就别碰我了。”含笑的眼神中，露骨的戏弄和挑衅逼得耿奕说不出话。
见他认输，岳凌楼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上次回来还是岳凌楼去笼月河见他那晚，算起来已有小半个月，耿府上下所有人，包括耿原修都习惯他不着家了。
“那你真会挑时间，我只洗了一半。”
“你又不脏，我喜欢看你这样。”耿奕眼中的炽热逐渐升温。
“你不是专程为我回来的吧？”这话全凭直觉，虽然没什么确凿依据，但同样是一起生活了十年，猜耿奕比猜耿原修容易多了。
果然，心事被一语道破后，耿奕面露烦躁之色，先前的兴致顿消，起身坐在床沿上，闷声道：“耿原修去了笼月河……”
难怪这几天不见人，岳凌楼总算知道耿原修的下落了。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中却千回百转，问道：“就他一个人吗？”
岳凌楼心中暗忖，耿原修多半是陪游晋之玩乐去了，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另想办法”，真是简单直接，白费自己好奇了这么多天。
然而，耿奕的回答却令岳凌楼颇感意外：“当然是一个人。”
岳凌楼转念又想，看来游晋之爱惜自己清官的羽毛，不敢抛头露面，倒也合情合理。
“你爹看上谁了？”岳凌楼擦拭头发和身子，慢慢穿衣。
以为自己只是随口打听，可语气却生硬得连自己都没料到，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意的。
一直以来的稳定关系被打破，岳凌楼有些不习惯这股乱流。
“与其说看上谁了，不如说在物色什么。他每艘船都去，每个歌妓都点，我想躲都没处躲，只好回来了。”说罢，耿奕把岳凌楼刚系好的衣带又扯开了，可是探手进去没摸到几下，岳凌楼就从他怀中溜走了。
原来是在挑美女，想以美色贿赂游晋之。岳凌楼发出无声的嗤笑，真是让他受累了，原本自己应承就不劳他这般费心了。找个替代品，退而求其次，这是他的老伎俩。这些年来，原本自己也是个“次”，这下能物色到的，顶破天也就只算个“次下次”而已。
“那他选到没有？”岳凌楼盯着耿奕的眼睛。
“你管他干什么？只要他不再逼你去见游晋之就好，你何必再操这份闲心？”耿奕愈加急躁，早就不想浪费时间了。
谁料岳凌楼不声不响地滑下床去，赤足踩在地上，直接走了。他们太熟悉彼此的脾性了，耿奕赶紧一把抱住他，乖乖地说：“选到了，是幽兰舫的歌姬。”
留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对他言听计从，让他心满意足。
这招是凑效的，岳凌楼这才重新回到耿奕身边，而且凑得很近，在他耳畔低笑问道：“那你见过没有？人长得怎么样？”
“我都有你了，其他都是俗物，不堪入眼。”
“哪学来的？”
“都是肺腑之言，你还想知道什么？”耿奕心想，赶紧问完办正事了。
岳凌楼骑坐在他腿上，吻住了他——这是“可以闭嘴了”的意思。知道这些就已足够，剩下的自己会去打听。烛火忽明忽暗，照得一团阴影在满屋水雾中模糊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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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笼月河上，十几艘画舫推开碎银般的月光，缓慢行驶着。其中，只有两层楼的幽兰舫并不出众，同样被五彩琉璃灯映得流光溢彩，歌声和笑声交织成一片喧嚣沸腾的杂音，而安静就显得格外昂贵。只有最尊贵的那间房，仿佛高居云端，傲视着尘世的浮华。
窗口悬垂着几挂半卷的竹帘，被夜风微微拂起时，可以看到岳凌楼斜倚在紫檀榻上，面朝门口。这会儿房间里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他正凝神细听着，有脚步声慢慢登上台阶，逐渐向这里靠近。
“婉莹拜见公子，向公子请安。”
一名身着浅红衣裙的年轻女子怀抱琵琶，跪在门外的五彩光芒中，得到岳凌楼的点头应允后，才起身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走进房间。
送她前来的婢女轻轻阖门退去，房间中只剩下他俩。岳凌楼俯视着面前的婉莹，而婉莹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直羞怯地埋着头。
“知道我是谁吗？”岳凌楼问，稍微改变了一下坐姿。
“奴婢知道。”婉莹轻声回答，偷偷看了岳凌楼一眼。
“听说你已被赎身了，想见你可真不容易。”岳凌楼话中有话。他喜欢婉莹敢背后违逆耿原修的勇气，这女子并非外表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耿老爷为我赎身，我本不再接客，但公子是他的义子，所以才破例一次。但公子何必急于一时？以后在耿府，我们可以时常相见……”婉莹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暗中揣测岳凌楼的真实来意。
“在耿府见你，和在这里见你，能一样吗？”岳凌楼勾指，示意她走近，“以后进了耿府，自然他是你的主人，你得听命于他；但是此时此地，我是你的客人，我们可以枕畔私语，暂时忘掉他，你只需听我的话即可。”说到这里，岳凌楼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
原来耿奕说她是俗物，并非只是奉承自己，而是实话如此。她唯一的过人之处，就是年纪小，妆容很淡，皮肤还没被铅华浸透腐烂，而且看上去老实本分，乖顺听话——游晋之见了应该会喜欢。
但若仅此而已，依旧只会令人感到乏味，肯定还有些什么甜头，藏在深处。
“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公子。”婉莹抬头看着岳凌楼，脸颊已经羞得通红，这可不是能装出来的。她会冒险答应来见岳凌楼，心中肯定也暗自期待着能与这位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发生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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