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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八、潘葑悲

楚州乃繁闹大城,王延寂打听了个出名的郎中给吾仔、南仔看了伤换了药,好在二人均无大碍,休息个十数日便好。

几人决定于楚州城歇一晚,次日清晨登船沿运河南下经扬州直下常州。

补足了水与干粮,喂饱了马匹,几人各自回了房休息。

洛载清坐在未点烛火的室内,自包袱中取出李洞明所赠的长匣。莹莹月辉打在玄铁枪头上,幽蓝的寒光似穿匣而出,映照出盒中的另一样物什。

一卷薄册。

纨素扉页上隶书写着四个方印大小之字——“若虚枪谱”。

自宋扶山先祖开创若虚枪法以来,此枪谱便成为了宋氏的家传之宝。每一代仅一名传人,由上代传人挑选家族中最具天分的那个传而授之。

但在传至宋扶山祖父这一代时,此枪谱不翼而飞。

起初宋扶山祖父怀疑本族中人不满其被选为传人,因忌、妒、贪而盗走抢谱。潜心暗查十数年而无获,至其临终时族中亦未出现身具若虚枪法之人,终相信是被外人盗了去,长叹着“无颜以对先祖”抱憾离世。

原来此枪谱竟落于天眼门主手中,故而李洞明一见洛载清的棍法便看出乃由若虚枪法幻变而来。

枪谱遭窃时宋扶山祖父被选为传人还不足一年,后虽得师父悉心传授口诀,于个中精要的领悟自是打了折扣。

传至宋扶山这一代时,宋扶山凭极强的悟性而突破其父的境界,以“空里流霜”等几个绝招再振“若虚枪法”声威。

但宋扶山曾不无遗憾道:“若虚枪法一十六招,招招皆藏有极厉害的变化,惜吾愚钝仅悟出了几招的变幻。”

洛载清轻翻过一页,视线落于细白茧纸上所绘的人形。

此人双足分立,胸背微松,右手执枪柄平刺而出,左手五指搭于右手前十寸处的枪杆上。另有一道更细更淡的墨绘着不同角度的人形与手中之枪,执枪之姿微有不同。如此变幻有八次,浓、淡墨影交叠,似一人变作数人,一枪化为数枪。

此页书着“春江潮起”,另有十数字的心诀。

洛载清心中默念着心诀、看着绘图,不觉立起身取过乌木棍随着人形舞了起来。清辉中一人一棍身形连转、暗黑频点。

洛载清舞了片刻停了棍,似悟着了些又觉并未全通。心头沉沉挂着义父的安危,毫无睡意,便起身出了客栈。

已是戌时,白日热闹的街市多已关门闭户,寂静中偶有几声人语。

洛载清想着义父的下落、常州董郑、若虚枪谱、李洞明的信笺,脑中纷杂一片,由双足带着自己随意而行。

待抬头时正看见前方数丈远的一间已打烊的铺子开了一扇小门,有个伙计模样的人伸头向街巷两头张探了几眼,而后跨出铺子,在他身后紧跟着走出一人。

洛载清正立在一间尚营业的铺子檐角。见到那人的侧颜,洛载清一愣,见他身子转向此方,洛载清下意识地转身大跨一步迈入铺中。

铺子中纤尘不染,显为不时擦拭。桌案上两列十二只白釉莲瓣座灯台造型端庄静穆,将室内照得一片通明,架子上的物件也极为清楚分明。

铺中有伙计两人,他们见一人突然窜入铺中,而后急行两步,立于墙角的阴影里。面朝着货架,神思却不在物品上。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一人悄悄探手取向柜台内藏的木棍。

只见此人不言不语,静静得站立在那里。他的面容柔和,双目如月下静湖般明亮平静,令人不由得心安。伙计执棍的手略松了松。

入夜的街巷渐渐沉寂,寂静得清晰可闻每个经过铺子的脚步。

片刻后,小郎自阴影中走出,走近柜面,双目锁于架上的一点。

伙计眼一亮,热情迎上,“小郎可是对此玉佩感兴趣?你的眼光真是过人,一眼便发现了小店中的这件上品。此乃汉代和田羊脂双螭纹玉佩。玉质莹润细密,滑腻如脂。此玉佩原有一对,为淮南王刘安所有……”

离了铺子后,洛载清继续向前走去。经过那间店铺时状若不经意地晃了一眼,脚步不停直行而去。

店铺门户紧闭,再为普通不过的门面。若说有什么特别的便是门框上不起眼处刻着的图案—— 一尾欢蹦翘尾的鱼,恍然不知正被一只锐利的箭头直指腹身。

洛载清回到客栈,其他几人的房间均已熄灯灭烛,寂静无声。洛载清轻悄地进入自己的客房,缓缓合上门,和衣卧在榻上思考着。

一路结伴而行,他并非毫无察觉王延寂有着特殊的身份。今夜此猜测更得到证实。

王延寂曾言他从未来过楚州,且今晚早早便进房歇下了,却悄然离开去到那间已打烊的店铺,并由店铺伙计护送而出。

洛载清记得他们白日曾经过那条街巷,王延寂未表现出对任何铺子的格外兴趣。门框上刻着的图案是何意?他为何与人密会?

却随即一笑将这些思绪抛之脑后。这几日,他眼见心感王延寂的率真、宽厚、对己之诚。他即未告知,必有缘故。既是朋友,何须相问?更不需生疑。

原来于空在酒楼顺走的玉佩原为一对。不知他与吴行歌是否已寻得医治桑婆婆的药了?

他不知,此时的于空,正踏遍杭州街巷遍寻吴行歌。而吴行歌,正与一条滑不溜手的鱼儿斗智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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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梅弗问和越葳分别后,钱传瓘与吴行歌马不停蹄地疾弛于陌道上。两批马儿脚程飞快,日暮时分二人便抵达离常州城不远的潘葑镇。

找了客栈安顿下后,二人抱了青草与清水饲马。

吴行歌颇喜欢钱传瓘从梅弗问处借来给她骑的黑马,亲昵地唤它“小黑”。

“小黑,今日辛苦你了。这几日委屈你将就着吃些,日后我回到停云峰采些深山中的灵草犒劳你!”吴行歌搂着小黑,脸贴于它的脖子眯眯笑着道。钱传瓘唇角微牵了牵。

他沉默地梳着离箭的鬃毛,半晌后抬头对吴行歌道:“行歌,夜间我要去个地方。”

这日二人虽快马加鞭,一路却说笑不断。但自抵潘葑镇吴行歌便觉出钱传瓘有些异样。

看着他凝重的面色,吴行歌轻声问道:“你一个人去吗?”

她盈盈双目盛满关心,钱传瓘顿了一下,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去。”

月朗星稀,天高云淡。潘葑镇已沉入静寂,草丛间虫鸣唧唧,稻田中偶起一两声蛙鸣,轻风倏忽撩拨了一下春杏枝头窃香而去。

如此静谧美好的春夜,悄然行在陇间的二人却无意停足。

两人相距一尺,一前一后,跨渠沟、过陇田。不多时已离开潘葑镇三里之外。

吴行歌紧紧跟着面前步子轻健一步未停的身影,心头晃过一个念头,“明宝哥哥似乎来过这里。”

二人来到一座小山前,钱传瓘道:“是这儿了。”

借着明亮的月辉,二人轻易找着乡人砍柴的石子小路,沿着路上了山。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山顶。

山顶树木稀疏,断崖边一棵老松孤寂地伸着臂。

松下横陈一块长方石板,吴行歌拣了一角坐下休憩,扭头望向钱传瓘时心猛得一跳,从石板上一跃而起!

钱传瓘立于断崖边,眼望向宽阔的远方。风鼓鼓地灌满他的衣袖,带得他微晃起来,似乎脚下一滑便会掉下崖去。

吴行歌跨出两步,与他保持一肘的距离内。

钱传瓘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攥,劲风裹狭的衫袖勾勒出双臂贲张的肌肉。

他定定直视着月色中淡微可见的山下广阔之处,双肩微微地颤抖着。

望着那压抑着悲伤的背影,吴行歌的心似乎被什么揪了起来。她静静地立在急而凉的山顶夜风里,默默地陪伴着他。

“行歌,”他的声音喑哑低落,“我在这里,犯了此生最大的错误!”

吴行歌走上前几步,与他并肩。

钱传瓘垂下睫,说道:“ 乾化三年三月,解衣锦军之围,俘李涛;吴越水军于东洲大败吴军;六月,破广德城掳花虔涡;三连捷……”

他默了默,深提了口气道:“轻松连胜令我骄矜自大,未遇对手使得我大意轻敌。”

他手指向山下几座小丘间的宽阔空间,“是年九月,我与三哥传瑛、六哥传璙领军一鼓作气剑指南吴重镇常州城。吴越军本具先机,我却决定屯兵此处以逸待劳。此错一!事后复演,此山顶乃为最佳的瞭望观探之点。而我竟只派十二人在此!此错二!!我一意猛进自信以五万大军必攻得吴军难以招架而未防后背,此错三!!!此错极!!!!”

“我与徐温正面交战时遭黑云都自后而围,前后双向夹击。”他静默了良久,再开口时语音低落而带着更为强烈的自怨自责,“一万吴越忠魂埋骨此处!一万!!我钱传瓘愧对他们!愧对父王!愧对吴越的父母乡亲!!”

他蓦地后退一步,双膝猛然磕下,遥遥向平野重重叩了几个头,面伏于地久久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微凉的手轻搭上他的肩头,吴行歌柔声道:“岂有永胜之军呢?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莫太过自责了。将来不知还有多少战事需要你领军,且以捷报告慰英灵。”

钱传瓘深吸了口气,道出心中积压一年多的悲痛,“因为此战,我还失去了我最敬重的三哥。”

他的语声已有些哽咽而断续,“三哥传瑛性宽厚而英敏,此次战败对他打击极重,不过月余便染病离世。”

寒风拍击着松林奏出呜咽的曲调。他跪于崖边,面垂向地,颓垮的双肩透出深切的悲凉。

他时常做同一个梦。

满面血污的兵士被刀枪贯体,他就在他们中间,却一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地,圆睁双目。

三哥就在他面前,忧伤地看着这一切。又再看了他一眼后三哥的身体便如薄雾渐渐消逝。

三哥的面貌不甚清晰,他极力想看清三哥那一眼的内容,极力想抓住三哥,挣着挣着便从梦中醒来。

吴行歌跪坐于他身旁,坚定且有力地道:“对他最好的怀念便是继续他的未竟之志。而你便是最能替他达成心愿之人。”

钱传瓘心中被什么敲了一下,他转过头与吴行歌相视,月辉下她晶亮的眸子如炬般明烈,点燃希望冲破黑暗驱走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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