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津渡听她讲完,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我怎么觉得,只有最后一件是真的?”
“恰恰相反。”只有最后一件事是假的,那是她故意编造出来逗他玩的。
现在回想起来,青春期里的义无反顾与热烈都是她的单箭头输出。那时候年纪小,一头扎进去,根本没反应过来。
胃里一阵酸涩,她别开视线,喉头滚落,仿佛在吞咽某种尖锐复杂的情绪。
谢津渡看她这样,忙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没有喜欢过你?”
周景仪略显意外地侧眉望过来,那双漂亮的眼睛水波盈盈。
“没准……”他语速很快,双颊泛起红晕,以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往下说,“没准我那时候很喜欢你,只是没和你说呢?”
周景仪错愕地张了张嘴,睫毛颤动,千言万语哽在舌尖。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人摁下了暂停键。雨声不见了,远处青灰色的天空变得闪闪发光,风从敞开的窗户里漫进来,吹散了她耳畔的发丝。
片刻失神后,理智回归,她知道,谢津渡看出她不开心,在安慰她。
差点以为这是一场迟来的告白。
周景仪轻笑一声,给他讲起一桩陈年旧事。
“有一次,我们俩一起去海边玩儿。海滩边上有两棵树根连在一起的幸福树,当地人习惯称它们为夫妻树。据说,相互倾心的男女,只要在树下的沙地写上名字,就会永远在一起。我想拉你过去,在那里写下我们的名字,可你拒绝了。”
他也记得这件事,只是和她说的略有不同——
盛夏午后,天气炎热,海水银亮透明,沙地烫脚,女孩趁着午睡时间溜到隔壁找他。
她那张平日里白净的小脸,被太阳蒸得红扑扑的,鼻头上闪烁着细密晶莹的汗粒,身上淡蓝色纱裙被风鼓起又落下,活泼灵动,像只海边精灵。
进门后,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黏糊糊地撒起娇:“谢津渡,我们去把名字写在幸福树下吧?”
“那不过是个传说,没什么可信度。”
“传说怎么了?心诚则灵。”她鼓起腮帮子,有些不高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他没说不愿意……
恰逢周迟喻过来找他们去玩摩托艇,周景仪借机跑了出去。
下午他们在海上玩到精疲力尽,谁也没再提幸福树的事。
他以为,她忘了幸福树的事。
傍晚时分,海水退潮,他独自返回沙滩,对着那两棵幸福树喃喃自语:“傻瓜么,写在沙滩上的字,怎么可能会永远。”
他绕着幸福树走了几圈,在背风处蹲下来,用沙铲将把表层沙土挖走,露出底下的灰色根茎,之后掏出美工刀,将他和周景仪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刻在上面。
周景仪不知道那天后来发生的事,这会儿沉浸在往事里,有些惆怅:“要是喜欢我,你怎么会拒绝?”
谢津渡哽了一下,说:“也许我后来偷偷去写了呢?”
“根本不会那样的,”周景仪打断他,眸光渐渐暗下去,“你从来都不会骗人,你要是去写了,肯定会告诉我。”
她说的是事实,但不是全部的其实。从小到大,他都只敢给她看自己向阳的一面,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世人皆爱花瓶中盛放的玫瑰,没人会爱养玫瑰时发臭的水。
他只想她看见玫瑰。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有电话进来了,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周景仪呼出一口气,走到窗边讲电话。
谢津渡听出,电话对面,又是他那位可恶的表弟。
临走前,她对他说:“我有事要忙,晚点再过来看你。”
谢津渡点点头,心里嫉妒得发疯,脸上却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周景仪走到门口,又退回来说:“手臂给我一下。”
她将他病号服的袖子往上卷起一截,从小包里取出口红,拔掉塑料盖,转出口红,低头在他手臂上写下一串数字。
膏体黏黏腻腻,摩擦着皮肤微微发痒。
他想起她擦口红时的模样,唇瓣微张,隐约可以看到其中潮湿的水液……一时间,他僵在那里不敢再动。恍惚间,身体成了一块发霉的木板或者一张变形发脆的纸片。
“这是我的号码,有事打给我,别再乱跑。”她合上口红,叮嘱他。
谢津渡木然地了点了几下头,身体像是触电般,一阵一阵发麻。在那零星的几秒钟里,他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女孩走后,他抬起胳膊,鼻尖贴上去,痴迷地嗅了嗅。这是她嘴唇上的味道吗?甜腻腻的,带着点巧克力和水果混合的香气,好喜欢……
没过一会儿,手机进了一条消息:【表哥,苦肉计用得挺成功嘛,你说,她要是知道你在骗她会怎样?我还真有点期待一会儿的见面。】
谢津渡看完消息,脸上的笑意凝滞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狠厉。
他回了一条简讯:【想停零花钱就直说。】
布莱恩才不怕这种威胁。
十分钟后,他找了家最有格调的餐厅,开了一瓶勒桦穆西尼,对窗小酌,好不惬意。
周景仪还没到,服务员带着酒水账单和pose机先来了:“先生,这边需要您先结账。”
结账?他是这家店的vvip会员,划账就行,根本不用单独付钱,也从没见过什么账单。细问才知道,他消费卡里的钱被人冻结了。
他不耐烦地翻出钱夹,找了张黑卡递过去。
刷卡过后,服务员再次躬身道:“抱歉,先生,您这张卡里的资金被冻结了,还有别的卡吗。”
“什么?”布莱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忙换了别的卡递过去,结果还是一样,所有的卡都冻结了。
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他缺过女人,缺过头脑,缺过爱,但是,从没缺过钱!脑子里冷不丁蹦出扑克脸那句“停零花钱”,他立马打电话过去兴师问罪。
“这么快就发现了?”谢津渡语气戏谑,“你名下所有的卡,冻结一天,作为警告,如果继续靠近她,冻结时间会自动延长。”
“你凭什么……”布莱恩的话没说完,通话突然中断。
好冷血,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
他的祖父肖恩康博里斯,早两年就不管事了,父母早亡,他又耽于享乐,如今康博里斯家真正的管事人是谢津渡,钱当然也归他管。
布莱恩烦躁扯开衣领,一脚踹在桌腿上。
发火归发火,钱还是得照付。服务员微笑着说:“先生,您这瓶酒一共是31488英镑……”
酒开了没法退,布莱恩只得摘下金表冲他说:“这个先寄放在你店里,明天我带钱来赎。”
谢津渡那家伙冻结他的消费卡,肯定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起身快步往外走,和刚进门的周景仪打了个照面。他见到她,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话都没敢多说一句,夹着尾巴仓皇逃跑。
周景仪冒雨追出去,一把扯住他的衣服:“等会儿再走,合同我看过来,还有细节要确定。”
布莱恩双手合十作揖,连连求饶:“Please…please…”
这家伙怎么跟中邪似的?
布莱恩趁她愣神,快步穿过马路,跳上跑车,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周景仪随即让司机驱车追了上去。
布莱恩开开心心回家,刚要打电话给自己表哥汇报情况,一扭头瞧见了周景仪。怎么还玩跟踪啊?那一瞬间,他欲哭无泪,好想报警……
“扑克脸”吓人,这位中国女孩也不遑多让。从某种程度上看,这俩人真是天生一对。
布莱恩指指自己,再指指她,用十分蹩脚的中文说:“我……不冷(能)和你……合揍(合作),我……破惨(破产)了。”
周景仪连蒙带猜,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用英文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布莱恩听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家伙看着怎么有点蠢?周景仪扶着额,吐了口气,委婉道:“我能和肖恩康博里斯先生见一面吗?听说他是华人,我想向他取取经。”
“不行,当然不行。”他可不敢再和她产生一丁点交集。
布莱恩这条路走不通,只能另辟蹊径。周景仪前后见了几位合作商,试图从他们那里找到接近肖恩康博里斯的办法,可惜,都是徒劳。
谢津渡的伤,已经痊愈大半,记忆仍旧没有恢复。医生建议他出院静养。
周景仪想,谢津渡这家伙,人缘应该挺差的,他在医院待了这么久,竟连一个相熟探望的朋友都没有。从前上学的时候,也是差不多情况,和谢津渡亲近的,永远就只有她一个。
那时候,她哥总是说,谢津渡阴森森的,像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一直都挺孤僻的,还总是无缘无故地被各种人欺负。
作为他曾经唯一的朋友,周景仪决定再做一回好事。办理完出院手续,她送他回到在L市的住处。
公寓地址是她找赵文丽要的,谢津渡身上没有钥匙,好在那门用指纹锁。
她放下东西要走,谢津渡忽然叫住她:“等等。”
“还有事?”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你能……等会儿再走吗?我想洗澡。”
周景仪惊呆了:“你要我帮你洗澡?”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那是?”
“我伤口有些疼,你帮我脱一下衣服就行。”
脱衣服?这和帮他洗澡有什么区别?难道是一个能摸,一个不能摸?
周景仪双手打成扇子,往脸上扇风。这鬼天气,真热。
谢津渡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上衣……上衣就行,我胳膊抬不起来”
周景仪扯了下嘴角说:“行吧。”
她在客厅等了他几分钟,谢津渡抱着干净衣服去了浴室。她咬着唇瓣,压下诡异的冲动,款步跟进去。
谢津渡低头一粒粒解开衬衫纽扣,周景仪尽量不去看,但还是避无可避地瞄了一眼他的胸肌。啧,身材真好,他应该有经常健身。
比白月光的脸更具杀伤力的是白月光的身体。
这时,他垂下手臂说:“好了。”
周景仪呼出口气,走过来,她忽略眼前的男色,握住他的袖口一点点往下拽。
“一会儿能再帮我穿一下吗?”
“行……”
浴室门上锁,响起哗哗水声,周景仪坐在客厅沙发上度秒如年。
手机突然进了一条消息,李江川发来的:【月月,你生日快到了,啥时候回来?】
她回:【还有点工作上的事】
“是工作上的事,还是舍不得谢津渡啊?”这句是语音气泡。
周景仪打字回复:【当然是工作上的事,你别胡说八道。】
“怎么样啊?谢津渡是不是很好泡?”李江川贱兮兮地问。
与此同时,浴室门打开了,周景仪连忙熄灭手机走过来。
谢津渡穿好了长裤,手里拿着一件干净的衬衣,狭长的眼睛里盛着明晃晃的笑意。
他说:“我都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周景仪心脏漏跳一拍。
他指了指她口袋里的手机,一字一句说:“你想泡我。”
特别强调,吸烟有害健康,不要尝试抽烟。现实和小说分开哈。
布莱恩:“我破惨了。”
谢津渡:你还能更惨。
李江川:[彩虹屁][彩虹屁]妹妹冲啊!
周迟喻:她是你妹,我是谁?
李江川:兑水的血缘,我不说。
【继续100个小红包[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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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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