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公冶止瞧见傅秋淮仍是坐在了河边的树下。他只是装作有事,急急忙忙走过。
傅秋淮似乎是被他带起的那阵风吵醒了,这才舒开了眸。巧的是一瓣叶正好落到了他的手上,他盯着,似乎走神。
像是一抬眸,就能见到那个少年人。
正拿着一朵野花,想要送给傅秋淮。可是,他已经收不到了。
“我想去陪你,为何不愿意,就连梦,都不愿托我一个吗?”他看着那片叶子,他的眼竟泛着酸。
那日晚,他拿了两件衣物。因为天亮就要同公冶止下山了。
那就再也不见了,月衡。他看着案上的酒,还有一个小盒子。
他在榻上坐了一夜,直到天色渐亮,他才推开门。时辰差不多了,公冶止应当也一夜未眠吧。
年轻果然好。
“少主怎么不带东西?”
“历练带什么?大包小包吃的穿的,那我还历什么练,钱两够不就成了。”
“那他呢?”
师弟指着玄衣的手立刻让公冶止给拍了下来。不过看去,那也应当是那人来月衡的行囊了,是少得可怜的那种。
“感觉就是要走远不回来的样子。不过这样最好,我才不想见到他。冷冰冰凶巴巴……”公冶止还没有说完,傅秋淮的眼神已经撇到了这儿。他也是识相地闭了嘴。
公冶霄托了几句话给傅秋淮,二人就下了山。
公冶止一路无言,因为对着傅秋淮,也没什么好说的。
到山脚下,还得穿一片林。此时正是叶绿。
公冶止捡起一片叶,捏在手中。傅秋淮的余光恰好瞥见,只是有些茫然。
出了林,只见一个小镇。正好瞧见一卖包的贩子,公冶止也是觉得饿了,便快步上前。
“一…两个肉包。”他想到了傅秋淮,就算那人不吃,自己也可以全吃了。
他走到玄衣那儿,却见他正盯着前边一家酒楼看。
应该是想喝酒了吧。
“哎。”公冶止显然有些不自在,伸着手,草纸里有一个包子。傅秋淮回过神来,顿了顿,还是接下了。
“谢了。”
公冶止转过身,有些不适应。他居然能从这个人的口中听到谢这个字,当真是出奇了。
玄衣也没有吃,因为他不饿。
只是他觉得都已经递到自己面前了,不接也不算太好。
二人在落日前,走到了一座破庙之中。里边堆着干草。若让公冶止在此处凑合,也还行,只是与傅秋淮同住一屋,他总感觉别扭。
就像是自己说两个梦话都能被他揪起来扇两巴掌一样。
“要不,咱去找家客栈吧。”
“这儿凑合不了吗?”傅秋淮乜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少主未免太娇生惯养了些。
公冶止听他这么说,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多管他,直接往里找了个地儿倒下。连收拾都懒得收拾一下。
傅秋淮见他这样,更是懒得管。
转身就往外边去。破落的庙宇外边,是旷野。
附近有一座空城,若没记错,他早来过这个地方了。就在某年,与谁一同。
夜至深时,他才恍地想起,公冶止今日是不是只吃了一个肉包?自己饿着其实没什么,若将这月衡宗的少主饿坏了他可没理说。
他干脆又拿出了早上的那个肉包来,不出意外的话指定是凉了。
随后他只能堆出一捧火来,准备弄热些然后给公冶止的。只是,有些人做饭的天赋是天生就是没有的。
他看着眼前的焦炭……或许,撕下表面还能吃。没等他往下想,他就看到那整一个包子掉到了火里。
“你……做什么?”里边的公冶止闻到了怪味,终于也是走了出来。
看到傅秋淮在烤火,还是觉得怪。这入夜也不会说太冷了,还是说,他往年落水的病还落到了现在。
“对了,其实我带了饼,你要不要?”
傅秋淮看着那堆火,闻声似乎觉着自己有些多余。
本想一走了之,可是他已经答应了宗主,最起码,还要将公冶止送回月衡。
“我今夜会在外边守着,你安心睡。明日先去那座城瞧瞧。”他也忘了那座是什么城,只记得有来过。好像是什么岚来着。
“你不用睡吗?”公冶止问道。就好像知晓了傅秋淮早已一夜未睡的样子,也没在意他为什么不回答自己。
他往里走,觉得困就睡了下去。睡得还挺熟。
翌日辰,公冶止推开门就见傅秋淮抱着剑靠在墙上。一身粗布黑衣,真想不出来他是不是奔丧的。
“醒了就走吧。”
傅秋淮乜了他一眼。说实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历练的,至于去那座城,更是因为他藏了私心。
想要找回某种回忆。属于他与某个人。
公冶止当然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只好在原地杵着。
破败的庙内,有一尊神像。却也是破破烂烂的。
公冶止回头看着,其实他昨夜已经看了一夜了。只是傅秋淮在外头,他觉得要无趣了多。
玄衣似也看出了端倪,才迈开步。公冶止跟着他,出了破庙就往南走。直到一座原本被雾掩着的破败城出现在公冶止的面前。
莫非……
傅秋淮不会是想在这儿将他杀了吧。就凭这人的修为,就算再来一百个公冶止,都不够他磨刀…呸,磨剑的。
于是,他顿在了原地,只有傅秋淮一直往前走。
只是走了没多久,玄衣也顿住了。城门上多出了鲜红的血迹,都还未干涸。
莫不是不久前就有人来过了?
他回过头去,却见公冶止离自己老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公冶止又指了过来。
不待他缓过来,就已经一种血色的藤蔓缠住了。很快,他便是整个人都被拉入了城中。公冶止还愣在原地。
或是说在犹豫。
反正傅秋淮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可能会出事呢。而此时,就算他往城里靠,也说不准会被卷到里边去。再者说,他方才为何会这么想傅秋淮,傅秋淮心里有数。
他转过身,只是走不动路。
罢了。日后他可不想被人传,胆小如鼠,临阵脱逃,见死不救。
若是因此还害死了傅秋淮,回去他又如何与爹娘说呢?
“算了,傅秋淮。一会儿你我死了再相聚。”
他说罢就冲了进去,只是这会儿却没了那些血藤蔓。这一座城被雾气缭绕,完全看不清前边有什么。
他又不能边走边喊人。
那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正在此时,不知是何处来的一股力将他给拉了过去。
……完了。
“啊啊……”他闭上了眼,顺带喊了出来,却不成想那东西捂住了他的嘴。他情急之下直接咬了上去。
只是一股血腥味让他猛地睁开眼来。
傅秋淮?
那人只是皱了皱眉,也不知到底是痛还是不痛。反正公冶止看不出来。
“你来做什么。”他将声音压低,也不管那只被咬得出了血的右手。总不过扯点布包上就成了。
只不过这会儿他没空。
公冶止看着他,眼眶不觉地发了红。
傅秋淮松了手,只见公冶止抿着唇,上边还带着血。
他也不开口,只是这样看着傅秋淮。他的颈上,甚至是脸上都沾着血。
“你就待在这儿,外边交给我。”他说罢还不忘给公冶止画了道符,若他出什么状况,傅秋淮也能感知到。
公冶止这回倒是吭都不吭一声了,直接缩在了原地。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傅秋淮死了……
“他死了又怎么样?”不知何处传来了声,他抬头看着离自己愈发远的傅秋淮。忽而一阵心慌。
血色藤蔓直接搭上了他的肩,似乎作了形。
“告诉我,他死了你会不会开心。”公冶止顿时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那个化了形的藤蔓。
只是一瞬间,藤蔓就绕着他缠了起来。
“我会把他杀了,再来告诉你。”其实她最喜欢看的,不过是同伴相杀。只是她总感觉这小子弱到了没边。
像这样修为尽乎低下的人,她能窥探到三两记忆。
只是此地已被她所占,倒也不能放活人离开才对。
“再来,你也下去陪他。”
傅秋淮方走了没几步就停在了原处。可是,他明明已经感觉到公冶止就在附近了,却一直没瞧见人影。
他无奈,只好将灵力灌入剑中。而后……一剑将这层迷雾结界给劈开。
待雾散去,他才瞧清了。原来周围早已爬满了血藤。
可是……公冶止在哪儿?他明明已经感知到了那张符。
他停在原处,早知道就不将公冶止一个人留在那儿了。
他方才被藤蔓抓进来,还用剑将那些藤给砍断了。至于这些伤,也都是藤忽然长出了刺来擦到的。
正在此时,前边的藤蔓开始化形。傅秋淮却道不妙,因为前边是数十甚至是上百个藤妖。
甚至不知本体藏匿于何处。
“傅—秋—淮。”血藤化作的形一字一顿,道。
傅秋淮捏着剑柄。
然在他的印象中,并没见过这种怪物。藤上的血不像是沾上去的,而更像是原本就带有这猩红一样。
不多时,藤蔓都爬了过来。傅秋淮也不犹豫,直接就砍了过去。
“我陪你慢慢耗,只是你那位同伴还能撑多久,我可说不准。”数百个藤妖一同说出话来,只有吵杂无比。
只是她忽而发现了傅秋淮手上的伤,一时催动周围的藤蔓都攻上去。
“破。”
随着这一声,围过来的血藤瞬时就炸开了。那些血溅到了傅秋淮的脸上,只是再一回头,血藤从原本女子的模样变成了公冶止。
依然是数百个。
“公冶止在哪儿。”他收起剑来,随后捏了个火诀。血藤惧火,却断定此人不敢真的烧,不然他可怎么找到同伴?
“我死了自然会告诉你,他的尸首在何处。”
傅秋淮眉心微皱,直接将火诀打了过去。那血藤被烧得嗷嗷叫,又化作了原型跪地求饶。
傅秋淮此刻面无表情,被火光映着更像一个……
血藤的眼里只剩惊恐。
因为她看这个人更像是看见了那种恶鬼。这不是人!
“他在城门外!倒挂在那颗枯树上!他没有死!求求你放过我,我不过是贪玩。”
傅秋淮冷着脸在原地。但也算是听到了藤妖在说什么。
转身往方来的城门处走,也感到一阵怪异,但说不上来
大火要烧好一会儿才能歇,他也没打算收了这个火诀。
出城门也恰好能看见一棵树,公冶止在上边睡得挺熟,只是方才打在他身上的符不见了。傅秋淮直接挥剑,将绑住公冶止的藤给斩断了。
公冶止一摔到地,立马就被疼醒了。他抬头,看清是傅秋淮之后狠狠地瞪了他一下。
反应过来后,公冶止又爬了起来。
目光还是不觉地落在了他的右手上,咬痕这会儿还出着血。方才也不知道是傅秋淮,所以几乎是使了浑身的劲儿去咬的。
“你刚刚差点就没命了!”傅秋淮哪里管他在想什么,只有一时的心慌。好似再看不得有人死在他的面前。
吓得公冶止站直了。
“傅秋淮…”
他闻声后觉,又仅仅只皱了下眉,仍认为方才惊险。还好,他还没将公冶止这个人看得太重。
可是,若不是他带着,公冶止怎么可能会来呢。
“走吧。”他觉着不妥,又补一句:“跟紧我。”
公冶止愣了会儿,随后还是点头。眼眶早不知何时沾了泪。
玄衣见此,转身便走。只不过走了两步,才觉公冶止仍在原处。
“公冶。”他唤了声,在确定公冶止听到后,继续往前走。
二人离开不久,城门前又出现了一个人。只是用手触上门上鲜红。
“我的血藤,是谁毁了你的。”他似有些怒意。
被烧得焦黑的藤从里边爬了过来。
“傅秋淮,他叫作傅……”
“连你都学会骗我了?”男人将苟延残喘的血藤捏得稀碎。也正是这一捏,将附在藤上金色的符一并打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怔了怔。傅秋淮打的传应符,是为了护谁么。
随后露出狡黠一笑,道:“还真是你。”
糜岚城又起了雾,看着比早些时候更重。也添了一抹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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