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再见就一定会再见,厚脸皮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七百三十二次。周韵诗别的不行,顺杆爬的本事练得还行。
天气一天天转凉,学校里的热水开始供不应求,一楼灌水的地方一到下课就人满为患。
经过几天的暗中观察,周韵诗发现江清和总是会在早读课前和第二节下课的时候出现在那里。
相逢不如偶遇,不爱喝热水的周韵诗自有可以祸害的对象。
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得到了大家一致的鄙视,受害者之一的林渝怨念深重地爬在桌子上哀嚎:“若安,你能不能去跟江清和说说让他换个时间打水啊?才两节课就要打一次水,天天雷打不动的,他是水做的么?韵诗你也是,你说你这天天去打水,也没见得你们俩的感情有加深啊。老实交代,你们每天见面都聊什么呢?”
“什么都没聊啊,我们俩又不熟。就是我打我的,他打他的。”
“那你还那么高兴!”林渝拍桌而起,差点没把手掌拍红。她的牺牲要是能换来他们俩的终成眷属也就算了,现在看起来完全是白奉献。
“高兴啊。”周韵诗竟然认真地点点头,“只要看见他我就高兴。”
“韵诗已经没救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自救吧。”何桐摇头叹息。
林渝越想周韵诗玩的双重标准越气,大手一挥,说:“你要是敢在江清和面前像对待我们这样对他,周韵诗,你的购物车姐姐都给你清空了! ”
人要三思而后行。
周韵诗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忍痛放弃清空购物车这事:“还是不要了吧,我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买啦。”
油盐不进。
她和江清和之间的关系其实也不算是没有进展,和之前真正的素不相识相比至少现在两人在学校遇到也会互相点头打招呼,唯一不同就是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心跳加速。
这如龟速般的发展进程周韵诗也能安慰自己一句“凡事都要细水长流”,她一向是个懂得自我排解和安慰的人。
可这个世界上总有比她更勇敢的女生。
李希佳,在若水读书的学生很少有人会不知道她的名字。
高一开学典礼那天她染着一头淡粉色的头发出现在了礼堂,随后被教导主任叫上台当成反面典型点名批评。
演讲台上,她顶着那张明艳到不可方物的漂亮脸蛋背着校领导们偷偷冲台下做鬼脸,一颦一笑不知道美进了多少男生的心里。自此之后,若水一中的风云人物里便有了她的姓名。
同样也是她,在熙熙攘攘的校园路上一把拦下了江清和,掷地有声地说出那句告白的话:“江清和,我很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若水一中的校名虽然取自“上善若水”,但学校对除学习之外的事情包容程度接近于零,更别说是所有高中都严令禁止的早恋问题。
李希佳的这句话一下子让路过的同学全都停下了脚步。人群里顿时发出了起哄的动静,所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被告白的男主角。
高一年级的两大话题人物相聚,大家都很好奇江清和会是什么反应。
而江清和只是看了她一眼,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李希佳不依不饶地跟着他:“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听见了,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
“那我迟早也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江清和终于停下了脚步,偏头看着她,皱紧了眉头沉默不语,像是在想要如何回复她。
打破这个尴尬画面的是姗姗来迟的教导主任,他赶忙疏散了围观的学生,当即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吼了一句足以在大家耳膜环绕三圈的话:“李希佳,你一个女生到底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的?”
可李希佳就像没听到一样,江清和刚迈开步子要走,她一把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这场风波很快被人传到了学校贴吧里,一时之间闹得人尽皆知,连外校的同学也纷纷涌进贴吧吃瓜。
不少人赌像江清和这样的高冷男神迟早会被李希佳这样勇敢热烈的女孩子拿下,美女融化冰山的故事在偶像剧里早有先例。
事情发生后,周韵诗像是失了魂一样,坐在教室里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因为当时她和林渝刚从美术教室回来,正好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
在那个画面里,她不过是一个站在外围路过现场无足轻重的甲乙丙丁,而故事的女主角站在人群之中脸上带着明媚动人的笑,每个眼神都像是说男主角迟早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如果她不喜欢江清和,那她也许也会是论坛里对此事津津乐道的一员,羡慕李希佳在这个年纪能够爱得轰轰烈烈。可现在她只能像是剧里的反派角色,在佩服女主勇气的同时又讨厌她那势在必行的自信。
江清和说他不喜欢她,但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
接下来的一整堂生物课,周韵诗的思绪一直都在飘远,她认真思考着一个问题:江清和最后真的会选择像李希佳那样勇敢的女孩子么?
她问林渝,林渝说不会。可这个问题除了安排命运的上帝之外谁都不知道答案,包括江清和本人。
相较这个没有人知道答案的问题,有一个明摆着的事实此刻变得更清晰了——和美丽勇敢的李希佳比起来,和江清和说句话都会哆哆嗦嗦的她更没有胜算。她终于彻底明白了当初何桐知道她说喜欢的人是江清和时的欲言又止。原来他的表述一点也不夸张,甚至情况更甚。
庸人自扰之大抵说的就是周韵诗这样,为一个没有结果的问题反复思考,反复纠结,最后反复失眠。
可她真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脑中浮现的都是李希佳抱着江清和不撒手的画面。
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万年不长痘的她一个晚上脸上连着冒了三颗痘,眼圈黑的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周韵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在心里不停地呐喊:我为什么这么难看,我为什么那么懦弱,我好想睡觉,我不想去上学了。
周末晚自习,何桐在教室里一见到周韵诗便忍不住打趣:“韵诗,今天怎么化妆了?还是现在最流行的烟熏妆。”
她真的快要哭出来了,无视了林渝递过来的零食和热水袋,趴在桌子上谁都不想理。就让她成为一滩烂泥,永久地腐烂下去吧!
“她怎么了?”这时候,窗台边上突然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周韵诗猛地抬起头,只见江清和在窗口递了一本辅导书给林若安,目光却停留在了她身上。两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她的脸“唰”一下变得通红,立马又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林渝强忍住笑意回说:“没事,估计是这段时间热水喝多了,撑的。”
“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江清和疑惑地打量着她。
“哪能啊。我们韵诗现在天天早上喝热水,健康得很。她那是面色红润有光泽,是吧。”林渝说着拿肘尖故意碰了一下周韵诗,气得她握紧了双拳却还是不敢抬头。
“嗯,多喝热水对身体好。”说完,江清和迈开步子离开了。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林渝才拍了拍周韵诗的肩:“行了把脸抬起来吧,人都走了。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江清和在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韵诗你能更怂一点么?他又不是吴彦祖!”
“吴彦祖在我心里其实也就还行……”周韵诗弱弱地回道,一句话又气得林渝抬手要打人。
周韵诗认真思考,道:“阿渝,你说我要是去把整张脸晒得跟包拯一样黑,再见他是不是就不会脸红了?”
“是。这么机智的方法都能被你想到,你实在太聪明了。”林渝听完忍不住给周韵诗鼓掌,边鼓掌边说,“顺便去医院把心脏也摘除了吧,这样看见他就不会心跳加快了,一劳永逸。”
周韵诗的脑回路近日来愈发变得离谱,连林渝都有些招架不住。
几日后,学校关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也下来了。因为造成的影响恶劣,学校决定给李希佳记一个警告处分,连当众检讨都没有。
学生们私下里说,许是学校害怕让她当众做检讨,万一她当着大家的面再给江清和告一次白到时候谁都下不来台。
也有传言说学校高层里有李希佳的亲戚,所以这事才会从轻处理,否则学校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传闻真真假假,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闹了这一出之后学校里无人不知她喜欢江清和。
更有甚者已经在贴吧开起了两人的CP贴,编写一些以两人为主角的恋爱文学。一时之间读者不少,只不过帖子很快被管理员删掉了。
林若安这几天不厌其烦地给周韵诗开解:“放心吧,哥哥我给你打包票,他们俩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你明白什么叫普通朋友么?不会在一起的就叫普通朋友,只能当朋友的那就叫普通朋友。再说了,现在老师和家长都盯着这两个人呢,稍有风吹草动他们比你还着急。”
周韵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反问:“他们俩是普通朋友,那我呢?”
眼看林若安即将无语到崩溃,林渝叹了口气提醒他:“她就是想听你说‘江清和不会喜欢李希佳的’这句话,你就成全她吧。”
“这事现在闹得这么大,清和也要写整整五千字的检讨,你觉得呢?”林若安给了周韵诗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后,随即转移话题,“我现在要去找清和还书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要!”说着她跟在林若安身后,屁颠屁颠地往七班走。
几天没见江清和,见他状态还不错,好像并没有被流言蜚语所影响周韵诗便放心了。
而对于这种“还本书还附带送个人过来”的行为,江清和颇为不解。他侧过身看向林若安身后跟着的周韵诗,冲她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周韵诗立即举手发言:“我跟着过来是想问这本书能不能也借给我看看?我也想看,但若安说他做不了主。”
借口张口就来,林若安在一旁瞬间瞪大了双眼看向周韵诗。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周韵诗冲他飘了一个眼神,示意让他配合一下后又回头微笑着看着江清和。
“可以啊,拿去看吧。”江清和欣然点头,书递过来的同时他目光在周韵诗的脸上打量了一圈,缓缓开口道,“你今天……化妆了?”
“嗯?”周韵诗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好好休息。”
周韵诗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清和是在说她那该死的黑眼圈!
林若安笑了一路,回到教室里迫不及待地跟林渝分享起了刚才的小插曲。周韵诗幽幽地瞟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他是江清和好朋友的份上,她肯定立马对他手起刀落。
“他是在关心你呢。”林渝安慰说,“你看,他就不会对李希佳说注意休息这种话,说明他有留意到你啊。”
一听这话,周韵诗的烦恼一扫而空,咧着嘴笑:“是吧,我也觉得他对我好像有点不一样哦,呵呵呵呵。”
“韵诗哪哪都好,乐观这一点尤其好。”三个人互相冲对方使了个眼色后,何桐总结道。
众人表示不能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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