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阳光透过窗棂洒进陆悠然的房间,落在桌案上,窗外鸟鸣阵阵。
院子里隐约传来仆人走动的脚步声,屋内却静得让人心悸。
安王站在桌案前,手里握着陆悠然留下的信,目光沉沉。
信纸薄如蝉翼,却重得让他心口发闷。
两名暗卫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从”小翠“早上离开后,陆姑娘的房门就一直关着,他们只当是寻常。
他们领的命是不让可疑人物靠近这小院,一门心思都盯在外面,哪曾注意小院里面是何情景。
要不是小荷送午膳过来,怎么敲门都不应,推开门才发现屋里躺着的是小翠。
他们才觉大事不妙,飞奔出府寻人,可一个上午过去了,哪还寻得到踪影?
他们只在街角找到了小翠的那套衣裳,再无其它线索。
想到他们向主上禀报时,主上那冷冽的眼神,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怒火,不禁后背发凉。
主上虽未明言,可这些日子,他们日夜守在小院外,如何不知这陆姑娘是主上心尖上的人。
主上这些年,何曾对哪家姑娘如此上心。
如今他们把这心尖上的人给丢了,只怕难逃责罚。
正当他们惴惴不安时,安王却抬眼扫过他们,语气平静:“起来,务必把人寻到。”
他们对视一眼,有些诧异,但还是齐声应道:“是!”
随即身影闪动,消失于院中。
安王垂眸,目光落回信上。
短短几句话,他已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
殿下,太子妃之毒已解,悠然虽才疏学浅,幸未辜负殿下所托。
多谢殿下数月照拂,悠然感铭肺腑。然悠然暂不归清溪,欲沿途探访名医,采撷珍稀草药,以精进医术。
此行路远,悠然不敢劳烦殿下遣人相送。悠然自幼习医,常外出采药,尚可自保,殿下尽可宽心。
陆悠然敬上。
——
他指尖摩挲信纸,心里空荡荡的。
她走得太干脆,连半分迟疑也无,让他猝不及防。
她甚至都没正经跟他道个别,若她道别,他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她独自离去。
他一直以为她逃不出他的掌心。
即使她回清溪,亦或是其他地方,他都早已备好人,守着她,让他能随时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从那晚他无意中闯入她房间,她拿银针抵着他脖颈开始,他就知道,这辈子,他对她,志在必得。
他以为自己不必急于一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已知她真实身份。
现今这云舒国国主得位不正,这十多年来,国中局势并不稳,想推翻他,不是不可能。
他早已在暗中筹谋,她的仇,他来报。
他会让她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而非躲躲藏藏。
可现在,她走了。
她精通易容,若她有意藏起来,这茫茫人海,他该如何寻她?
他甚至很后悔,不该这么早,就把所有的银票给她。
应该慢慢一点一点的给,这样她就不会跑远,她会一次次回来,找他要钱。
但比起找不到,他更怕。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她此次离开,目的不简单。
寻药访医不过是借口,若只是如此,何必费尽心思悄然离去?
她师傅已逝,世上再无牵挂,她会不会冒险去云舒国复仇?
她前些时日,寄往清溪城的两千两银子,够一个小丫头生活一辈子了。
倘若她不久就会回清溪城,她何至于寄那么一大笔银子回去?
况且再过一月,云舒国国主将到访,她若得知消息,只怕会伺机而动。
以她之力,欲报大仇,无异于飞蛾扑火。
想到此处,他心头一紧,抬眸静静凝视着这空荡小院,心绪翻涌。
他已将能派出去的暗卫,尽数都派出去寻人了,就算翻遍这天下,就算她不愿,他也要将她带回。
而另一边,陆悠然此刻正坐在醉仙楼二楼,一靠窗的角落。
桌上摆着一壶清茶,几碟精致小菜,青瓷茶杯中茶水清澈,冒着淡淡热气。
她低头抿了口茶,目光淡淡扫过四周。
窗外街市繁华,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吆喝声、谈笑声不断。
这醉仙楼的二楼却比一楼雅致许多。
布置清幽,屏风隔断间,食客们低声交谈,偶有笑语传来,伴着茶香与菜肴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她侧耳细听,捕捉着他们的谈话。
临窗一桌,几位书生正议论着近日的科举,言语间充满期待与紧张。
靠内一桌,商人们压低声音,似在商议一笔大买卖。
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喧哗。
陆悠然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桌,坐着几位年轻公子。
其中一人身着锦袍,腰佩玉带,气质高傲,正与同伴谈笑风生。
桌旁一名小二正小心翼翼地端着茶壶,为他们斟茶。
就在此时,那锦袍公子似是谈兴正浓,挥手间不慎碰倒了茶壶,滚烫的茶水“哗”地泼出,尽数洒在小二的手背上。
小二吃痛,眉头紧皱,手中的托盘险些滑落。
但他却低头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客官,小的该死。”
那锦袍公子却皱起眉,语气不耐:“蠢货!连个茶都端不好,还不快滚!”
小二脸色一白,一边后退,一边忙不迭地赔礼:“是,是,小的这就去。”
陆悠然坐在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心头微动,目光落在小二红肿的手背上,暗自叹息。
过了一会儿,却见这小二端着她的菜肴上桌,动作略显迟缓,显然手伤影响了他的动作。
陆悠然抬眼,见他手背红肿一片,似有水泡隐现。
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瓶药膏。
待小二放下菜肴时,她将药膏轻轻放在托盘上,低声道:“小哥,这药膏可治烫伤,涂上能好得快些。”
小二一怔,抬头见她衣着朴素,面容平凡,眼神却温和真诚。
他犹豫片刻,接过药膏,低声谢道:“多谢姑娘好意。”
他打开瓶塞,一股清香飘出,膏体淡黄,质地细腻,似是上等之品。
陆悠然微微一笑:“不必客气。”
她顿了顿,趁机问道:“小哥,近来可听闻云舒国使团的消息?”
小二摇头:“小的只听客人们偶尔提起过,这云舒国要派使团来,但个中细节,小的就不知了。”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魏三爷许是知晓,他消息灵通得很。”
陆悠然心头微动,问道:“魏三爷是何人?”
小二压低声音:“魏三爷是这城中消息最为灵通之人,耳目众多,他常在东市茶肆饮茶,姑娘若有心,不妨去寻他。”
陆悠然点点头,谢道:“多谢小哥指点。”
小二拱手退下,陆悠然则继续用膳,面上平静,心中却已打定主意,待会儿要去东市一探究竟。
陆悠然用过午膳后,步出醉仙楼,朝着东市的方向缓步走去。
午后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她低头前行,灰蓝色布裙随风轻摆,混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毫不起眼。
这魏三爷既是个消息灵通之人,她若贸然打听,恐引人注目。
她如今尚不确定安王是否派人寻她,那些暗卫来去无踪,即便她已易容,仍不敢大意。
她正思量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觅得魏三爷,抬眼却瞥见右手边巷口,坐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约莫十岁模样,瘦得皮包骨,眼神却透着几分机灵。
陆悠然先在路边摊贩处买了一包热乎乎的烧饼,走到巷口,蹲下身递给小乞丐:“小兄弟,饿了吧?吃点东西。”
小乞丐眼睛一亮,接过烧饼,大口咬了起来,脸上露出满足之色。
待他吃得差不多,陆悠然从袖中掏出几文钱,温声道:“这些钱给你,我有个小忙想请你帮,可愿意?”
小乞丐抹了抹嘴,两眼放光,点头道:“姐姐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她压低声音:“你可知魏三爷住哪儿?若能帮我打听到,我再给你些赏钱。”
小乞丐挠挠头,思索片刻,咧嘴一笑:“魏三爷啊,住处我得去问问,姐姐给我一日时间,我定给姐姐找到。”
陆悠然知道小乞丐所言非虚。
她在清溪城时常为一些小乞丐义诊,深知这些孩子成日在街巷穿梭,看似不起眼,却晓得许多隐秘消息。
她递给他几枚铜钱:“去吧,小心些,明日午时,我在此等你。”
小乞丐接过钱,欢快地跑开,消失在巷子尽头。
陆悠然目送小乞丐消失在巷子尽头后,未作片刻停留,转身径直走回暂居的客栈。
午后的喧嚣透过窗棂隐约传来,她推开房门,室内清幽,阳光洒下斑驳光影。
她从床底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用手帕抹去上面的毒粉。
这是她出门前特意撒上的,若有人碰她这木盒,必出不了这房门。
这盒身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显得格外精致。盒子轻巧易携,盒盖上挂着一把小巧的铜锁。
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小钥匙,轻轻插入锁孔,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盒内银票厚实,叠放整齐。
这是她全部的家当,若一直放在客栈,总是不妥。
那日安王给了她这个盒子,外加两千两银票,她当时只匆匆扫了一眼,只记得盒中厚厚一叠银票,便未再细看。
此刻她将银票一张张取出,细细清点,才发现除去上次那两千两,这里面竟然还有三万两银票。
不得不说,这做王爷的,出手还真是阔错。
就在她将盒子翻转过来,准备收好之时,指尖却碰到一丝细微的缝隙。
她一怔,轻轻揭开——竟还有一个夹层。
她屏住呼吸,将夹层掀开,一块薄如蝉翼的白玉静静躺在那里。
玉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安”字,旁边还压着一张小纸条:“若在清溪城遇困,凭此牌可求知府相助。”
她怔怔看着玉牌,许久未动,心中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暖,又有点酸涩。
她将玉牌贴身藏好,脑海里不禁想,此刻安王应该早已知道她离开了吧,她不告而别,他会恼吗?
她都没有跟人正经告别,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些?
算了,不想这些了,既已离开,就无回头路可走。
她留出写许银票随身应急,其余分作十份,用集市购来的柔软锦囊装好。
整个下午,她易容成一寻常男子面貌,奔走于街巷间,寻觅可靠的钱庄。
每至一处,皆谨慎观察,择柜存入。
待夕阳西沉,她腿脚酸软,衣襟微湿,方拖着疲惫之躯返回客栈,简单用了晚膳。
夜色渐浓,客栈内檀香袅袅。
她草草洗漱,便早早歇下。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面上,她阖目沉思,心中暗祈明日小乞丐能带回有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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