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延捷的手总是很冷,后来裴森玉问得多了,他就连碰一下也不给。
“有那么贵吗?”裴森玉撇撇嘴,眼珠子滑溜地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想到,反而又转了一圈,因为觉得好玩。
“不贵。”鹿延捷说。
阎慕晞音信全无,陆憬歆生病,甚至连病因都不愿意跟裴森玉他们说。
裴森玉只好和鹿延捷待在一起,哪怕对方看起来也不算清闲。
“很好玩吗?”鹿延捷轻轻皱眉,看着裴森玉的举动欲言又止,长此以往,僵硬的表情浮现出了几分揶揄。
“好玩,以后我也装一个。”裴森玉摆弄鹿延捷的右手,那是对方今天当她面拆下安装新的能量石然后又装上的假肢。
“想都不要想。”鹿延捷狠狠地皱了下眉,一把拍开裴森玉,表情就跟在黑水市对那些只看商品不买还嫌弃价格的游客说“不买滚”的时候一样拽。
可不用想都知道鹿延捷不是这个意思,因为直到今天,他依旧用止痛药当饮料。
裴森玉以为他的癖好终于改了,其实没有,反而耐药性加强,鹿延捷愈发不好受。
时瑜知说可以治好他,但代价是销掉在摘青岛的户籍,断绝和裴森玉的来往。
因为时大少爷敏锐地察觉,裴森玉是最有可能趁他不注意抢走鹿延捷的人。
鹿延捷会回去看,但时瑜知对他说的话他是句句有回应事事没着落。
“和裴森玉分手。”
“没在一起。”
……
后来时瑜知只能猜了,他搞不懂裴森玉到底有什么魅力。
从医修谷回去时家那天,他用异能:光能量使军部资料库崩溃,进入了内部。
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你别乱看。”时瑜知叫住沈醉生,“你要是和这里产生联系,搞不好以后要从军。”
“我不信这些。”沈醉生继续看,用手轻柔地拂过一件件档案,对时瑜知的劝告不当回事。
“你们沈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时瑜知若有所思道,用异能一点点汲取全部档案内部的信息,“你想和祁竽烁那样?”
“是你想吧。”沈醉生的语气算不上和善,甚至带有几分谴责的意味,“你的自以为是害了多少人?好兄弟都害?”
“我说过。”时瑜知轻笑,仿佛是在逗小孩的态度,“你要是不爽就去陪他,看最后你爸妈怎么着急,又怎么把祁竽烁当替死鬼?”
“我爸妈不会着急。”沈醉生答,明明是避重就轻,时瑜知却听出了另一层深意。
沈醉生应该是从文的性子,可要不是祁竽烁一次次把他从阴暗鼻塞的大宅里拉出,他可能早就死在了童年的孤独里。
人尽皆知他一向明哲保身,连提起不堪的记忆也不避讳,就像在替施暴者辩护。
时瑜知参加过的豪门聚会成百上千,什么样的家庭没见过?
从政者利用职务之便一夫多妻;商人交换利益相敬如宾——就像沈醉生的爸妈。
沈成烨和牧笙,人尽皆知地模范,可没有人能举出任何一件事证明他们恩爱;他们的感情就像空头支票,两个孩子就像是他们为了向舆论妥协下无奈生下的产物。
沈祈暮一半在机器里孕育,另一半时间才回到母亲的肚子里,只因为年轻的牧笙怕吃苦,身体受罪,沈成烨又霸道,妥协之下才会有这样奇怪的孕育方式。
牧笙在沈祈暮会踢自己的时候最常出入各大社交场所,拉着丈夫出双入对,只为了证明夫妻恩爱,合作的商业稳固,值得股东们继续投资和发展。
他们大赚了一笔,沈祈暮却是他们拜托上一辈带大的。
商人的时间纠缠利益,二十多出头的夫妻俩大概一周才看女儿一次,连一顿完整的饭都舍不得吃。
要不是带沈祈暮的外公外婆或者爷爷奶奶够疼爱她,能用异能或者其他方法让沈祈暮在各大商场看自己的父母,她可能到成年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
牧笙的性格并没有软多少,沈成烨磨了她好久,才在十年后生下第二个孩子。
只因沈祈暮不和他们亲近。
可现在的沈醉生比姐姐没好多少,就像骨子里的血脉没有名为亲情的物质。
正因如此,沈祈暮虽然贵为大小姐,可身边并没有多少和她身份地位匹配到朋友。
好在白霁他们有的是手段,化成人形没少在沈祈暮所在的地方溜达,几人在日后才成为了朋友。
“对了,你姐那事忘了跟你说。”时瑜知根本找不到裴森玉的资料,就像那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他让沈醉生帮自己收拾,自己则悠哉悠哉起来,“你想办法,不管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你姐知道她那心上人的名字。”
“她有心上人?”沈醉生一愣,他居然不知道这事,明明两姐弟的关系在家里最好了。
“嗯哼。”时瑜知不置可否,沈醉生帮他收东西只能交换这个信息。
沈醉生有主副异能,上是音波下是水,现在正用音波异能控制资料归位。
这也算是不合科学的异能,但终究不像水火一样有形,所以不至于被人诟病。
因为是多形态异能者,沈醉生那低赫兹的行为还是会让时瑜知有些不舒服。
沈醉生之所以可以控制是因为看得见,音波是统称,内部有多种能量,其中就有想电流一样一帧一帧的音波让资料复原。
“我在外面等你。”时瑜知翻身出去。
但这句话沈醉生根本没听见,音波异能太专注会让其他声音融入从而难以辨别。
或许今天并不是窃取的好日子,有人利用异能将他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在看什么?”方卓世凑过去,虽然知道妹妹在某知名暗网是管理员,但他可从未涉足过这一领域。
“你不是缺钱吗?”方晴畏偏过头,让对方大大方方地看,“我去给你找钱啊。”
“置换多种异能者的遗留异能,从而联络成一张看不见的巨网。”方卓世轻而易举就知道妹妹的信息,“你卖别人的**?”
“又不是所以人我都卖。”方晴畏勾唇一笑,“哥,我查到你演唱会的幕后黑手了。”
裴森玉看到有关方卓世的新闻那就是很舍得花钱。
前两天鹿延捷刚看她花大价钱,只为了传播方卓世舞台的精彩片段。
“又在看?”鹿延捷端了杯咖啡,上面的拉花并不规矩,一看就是自己闲暇时做的。
“你不要离我那么近。”对方的鼻息就像棉花一样离自己若即若离,偏偏裴森玉用的是鹿延捷的设备,不好直接对他发作。
鹿延捷挑眉,坐到裴森玉对面。
完成上次任务后,白霁出资给鹿延捷在裴森玉房子的旁边也盖了一栋房子,不过鹿延捷没搬过去住,全用来放电子设备了。
裴森玉问他是不是要开电子中心,因为鹿延捷把市面上最好的设备全买来了,当然,还有一些是各地的朋友送的。
“要不我们哪天回黑水市一次?”裴森玉突然问道,“我好像有什么需要回忆一下。”
“没有。”鹿延捷打断她,一定是隋唐在送来的设备上编了黑水市的链接,才让裴森玉睹物思市。
“你心里有鬼。”裴森玉一副看透了的表情,饧着眼睛看他,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配合,一脸餍足接着道:“原来如此。”
鹿延捷忙着处理设备,他想通过研发和充足在电竞城维修电路时赚票大的。
刚好某知名电竞比赛将至。
“鹿延捷鹿延捷鹿延捷。”不上班的裴森玉唯一的爱好只剩下骚扰鹿延捷了,并且还乐此不疲。
一开始鹿延捷还有耐心回应她,现在就是“狼来了”故事的反应,呼吸都不变,更别提他挑个眉或者眨眨眼给个神态反应。
要是阎慕晞在,鹿延捷会推给阎慕晞;要是陆憬歆在,鹿延捷也会拿她打发裴森玉;可现在两位被提起都像是罪过。
阎海一带得罪的不是旁人,而是做父母的找到了阎洛曦,想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我出国,我出国!”沈祈暮选择更改自己的前程作为交换,“别去找他麻烦!海族的子民都是无辜的。”
后来找到了白霁,白霁委婉地对哥哥说让海族先往祁家那边搬离,过些日子再搬回来,主要为了平定沈家的怒火。
裴森玉他们那天就是去当搬运工,只不过那天并没有见到阎慕晞。
沈祈暮当天就出国了,沈醉生八成也见不到姐姐临行前的最后一面。
“多加保重。”白霁叹息道。
该说自己哥哥犟还是什么呢?明明只需要告诉沈祈暮自己的名字,何必多此一举。
“你就是因为把名字告诉刑睿才会沦落今天的地步!”阎洛曦很激动,听到白霁的要求更是一点就炸,宝石一样的眼睛变成岩浆,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眼眶里流出来,“沈祈暮她有可能比刑睿更自私,海族子民需要我,我还有要守护的海域,这是我赌不起的!”
“百因必有果。”白霁很难再说些什么了,纵使万般有心也难以规劝,很多事都只能拖到日后再说了。
海族迁移也代表了阎慕晞更难见到陆憬歆了,可双方各有各的难处。
“你要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三年的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相见还见不到的女人舍弃我们那么多子民吗?”哥哥质问他。
阎慕晞能怎么办呢?你要他抛弃成千上万的海族子民到陆地去,只为了找一个人?
用阎洛曦的话说,就是:为爱发了疯。
或许这种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真爱,但他是妖是神,他有能力长命百岁,一个凡人的爱最多不过一百年,算得了什么?
裴森玉不可能劝阎慕晞去做些年少轻狂或者问心无愧的事,因为那天陆憬几乎哀求般拉着她的手,一定要提她保守秘密。
她连鹿延捷都没有告诉。
但她当时只顾着失神,鹿延捷给她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差点就想说:你去黑水市了?或者:隋唐是不是对你动手了?
鹿延捷是没见过隋唐年轻时文质彬彬,毕竟对方大他许多,所以初见对方时,二十多岁的青年手握砍刀,眼冒金光,仿佛要整条街的居民用鲜血献祭给他。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裴森玉回来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不会的。”鹿延捷回答她,仿佛声音在胸腔里回荡:
你不会死得比我早的。
裴森玉抱着对方的腰呜呜地哭,仿佛要替陆憬歆流干故作坚强的眼泪。
陆憬说:“我都流那么多血了,要是再像你这样成吨成吨地流眼泪,那不得脱水了?”
她一边温柔地带着笑意说,一边帮裴森玉擦眼泪:对方整个人都埋在自己膝盖上,被子被染出一滩水迹,陆憬歆用了很大劲才把裴森玉捞出来,用两边拇指像化妆一样把裴森玉的眼泪往两边擦。
“你还那么年轻,不会那么快死的。”裴森玉吸吸鼻子,泪眼迷蒙地看着陆憬歆的脸:麻木,就像僵尸一样,乌黑的头发仿佛少了光泽,连发量也缺少了许多。
“对不对?”见对方呆滞不作回答,裴森玉突然站起身,摇了摇陆憬歆的肩膀。
“嗯。”陆憬歆点了点头。
但其实她委托书都写好了:她身边的直系亲属不多,好在自己也没什么财产,只有一个小姨还有没成年的表妹。
裴森玉是看陆憬歆吃完她在路上买的晚饭后才离开。
明明两人的饭一样多,裴森玉三两下就能吃完,可是陆憬歆却吃得很痛苦。
“你怎么了?”裴森玉喝了一半的汤,放下碗去看陆憬歆。
对方一手拿碗,立马又放下,一手轻轻放在喉咙前,仿佛喝的汤难以下咽。
“我太久没吃饭了。”陆憬歆笑不出来,眼角带着因为吞咽痛苦而溢出的眼泪。
她感到有一股别的液体混合着刚喝的汤水在喉中翻滚,趁裴森玉不注意,混着血水的汤全部吐了出来。
“太烫了。”不知裴森玉是否看到,陆憬歆照样说出了给自己的辩词。
但其实裴森玉头都不敢抬:她怕自己看见对方那双坚强而又脆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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