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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前置

他思索了几秒:“在罗穆卢斯,日神和月神的信仰都很兴盛。

“它还是王国时,国王不曾制止;发展到共和制后,贵族们也都争先信仰——您或许会明白这其中的怪异。

“神明和国王的权威是冲突的,除非所谓的‘神’只是王室的喉舌,维护王权正统性的工具,而另有神殿的日神与月神的话语权显然不为他人所控。

“背后的原因与罗穆卢斯的文化历史有关,我向您推荐的那本《信仰论》里谈过类似的问题。

“总之,罗穆卢斯人非常在乎‘家族’这个概念,他们对此的重视甚于‘信仰’。客观上,这样的信仰普遍功利,近似于为了从神明处获取回报才预付代价。

“‘信仰’是个人的点缀,个人是家族的附属。因此,信仰无法动摇罗穆卢斯的政治根基。

“我的父亲——尤利乌斯·盖乌斯,尤利乌斯家现在的家主。按年纪,他在兄弟姐妹里排行第二,家主的位置原本轮不到他。

“但他是个聪明的商人,也算好运。

“尤利乌斯家族因为战争和暴力享名,能有后来的地位,也少不了权算运作。

“这样的家族,往往免不了诅咒缠身。

“罗穆卢斯的繁荣在血与骨中铸成,他们经验太多了。

“莫名其妙的梦魇,病痛,事故,最终招致无数早逝的例子。

“占卜师说,这是杀人太多积下的血债怨孽。但罗穆卢斯的侵略并未因为这种恐惧止步。

“您或许猜到了,这是他们执着于信仰神明的理由。

“他们向神明寻求庇佑,借以逃避诅咒的追索。

“刚开始或许是病急乱投医,但在有人真的得到庇佑之后,渐渐也就知道哪些神明‘值得’信仰。

“日神和月神的祝福同样慷慨有效,只是特性不同,因此信众不相上下。

“信仰是否会得到回应,仍然有很大的个体差异,受诸多要素影响。还有很多人会佩戴据说受神明祝福的‘护身符’来为自己制造保护。

“这些道具确有效果,但借助它们避免厄运的概率仍不是百分之百。

“我的祖父和叔伯就都不那么好运。祖父体格很好,年轻时战功赫赫,但五六十岁就重病缠身,整日躺在床上,房间内四处挂满庇佑的魔法石,也才堪堪保住性命。

“我父亲少年时,罗穆卢斯的对外战争尚在尾声。他也曾经上过战场,为此瞎了一只眼睛,随后就退下了前线。

“继承权在他之前的兄长和弟弟死于战场和热病,战争结束之后,他成了顺理成章的第一继承人。

“他后来对我夸耀这种幸运。那只无法修复的眼球替换成了异色的义眼,眼睑上还有道明显的刀疤,很醒目,让很多人不敢和他对视。

“他有意为之,视这只眼睛为荣誉的勋章。

“罗穆卢斯的对外战争结束之后,祖父过世,他继承了家主的位置,一改尤利乌斯家重视个体战力培养军队的旧路,在许多家族还没习惯这种变化之前,率先做起了贩卖战争的生意。

“制造武器,把军火销往国外,甚至让它们在罗穆卢斯国内形成了一定的流通。在得到财富和畏惧的同时,稳固了家族的地位,还和国内不少贵族打好了关系。

“他作为战士虚伪得不值一提,但作为商人,本事却恰到好处。

“他时常向我宣扬‘头脑才是最重要的’这之类道理,很不屑那些以身犯险搏求荣华的武将,认为这身份终究次人一等,成不了真正的贵族。

“那些端坐宅邸的贵族很少为诅咒困扰,因为他们不需要亲手染血。他觉得那才是上位者应有的姿态。

“所以他不喜欢我练武,又把我的文化课程排得很多。

“那些东西,说实话,对我不难,但我觉得很麻烦。

“他总想控制我的言行甚至想法,而越如此,我越逆反。

“我很清楚,他对我实际没什么办法,最后也只能用长辈的身份和家主的权威压着我听话。

“狂妄、傲慢、贪婪,狡猾且自大,色厉内荏,反而很清楚地让我看到他的无力。

“我对他确实没什么敬意,从来不爱听他讲的道理。他也知道我听母亲的话更多些,呵呵,但他当然不可能放下自尊向她寻求帮助。

“我母亲的姓氏是奥古斯塔,奥古斯塔·杜路莎。据说这个姓氏来自推翻王朝的那支皇族,被认为是罗穆卢斯最高贵的血统。

“她是家主的长女,少女时的才干已经名声在外,本应是继承家族的最好人选。

“但上一任奥古斯塔家主,她的母亲,认为她缺乏野心,个性太过柔和。

“最决定性的是,她的魔法才能过低,最终选择了她更有魔法才能的妹妹作为继承人。而她成为了奥古斯塔最好的联姻人选。

“她接受了这种安排。

“她和我父亲的联姻并没有爱情,只出于利益的契合。

“我父亲想要奥古斯塔的血统,传统贵族的认可;我母亲想要尤利乌斯的权势和地位,以及将来更多的可能。

“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我指作为生意伙伴而言。

“我从没看见过他们争吵,也没有其他更亲密的举止,相敬如宾,连卧房都隔得很远。

“她在贵族中很有名望,关于慈善和聪慧,和她往来的名流很多。

“婚后她管理着尤利乌斯的庄园,举办宴会,拉拢人脉,做得井井有条。

“对于奥古斯塔原本的继承人来说,这甚至是对她才能的浪费。

“在我的印象里,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她是位耐心的倾听者,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女士,没有贵族惯有的傲慢,谦逊且富有同理心。

“她又那样聪明,能为别人的困扰提供许多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乃至实质性的帮助。

“您能想象吗?这样多的声名与赞美,仿佛在形容一位地上的圣母,而这样高的名誉——

“——为她积累了多少丰厚到恐怖的资源。

“她告诉我,如何向别人表演他们所期待的姿态。

“要观察,要学习,要隐藏起自己不合时宜的真实想法。‘你要向他人施与好意,别人才会回馈你同样。’

“我完全能理解别人为什么喜欢她。当然,我也喜欢她。

“那副仁慈的外壳不全是真的,但她身上冰冷的理性,比暴力更值得敬畏。

“我向她学习言行处事,单从呈现的结果来看,我向来是个不错的学生。

“很多人赞美我和母亲的相似,甚至夸大这份仿效的外表,但我知道自己做得远没有她那么好。

“我是模仿着她塑起的圣像,终究空有其表。

“母亲一定知道我身上的隐患,她那样聪明,却选择视而不见。我有很长时间为此感到遗憾。

“如果她需要,我本可以是她的刀剑。做刀剑对我来说大概更轻松,刀剑本身不需要为自己赋予意义。

“但她从未那样想过。

“我在她身上看到,她对我的期待,是圆满她未能做到的缺憾。

“她期待我成为一个与她相似,却比她更好的‘成功者’,藉由我的成就为她赋予意义。

“我后来想,祖母对她的评价有一定的道理。

“她有着远超一个辅佐者应有的能力,却没有与支配者相匹的野心,这或许才是最可惜的。

“但多遗憾,我们都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很多人都对我有所期待。我父母所关联的那两个姓氏使得这场联姻太沉重,也过度富有价值。

“在王政时代之后,罗穆卢斯这个国家之中,所能具有的最荣耀的地位,就是议院之上的‘执政官’。这名头更像个粉饰,它的实权与王权无异。

“在那些年里,很多人认为我跟这个位置极度相近,包括我的父亲。

“这是洗刷尤利乌斯这个姓氏,为它带来质变的机会,是他一直追求的。而我,嗯……您能猜到,我实际并不在乎。

“我只是按照他们的期待去表演一个理想的形象,因为做得到所以那么做了,这个形象的‘应该’跟我自身的追求没有一点关系。”

利利提亚说这些话时淡淡的,没有激烈的起伏。

他的嗓音沉静,像娓娓道来一个遥远的故事,却有恰到好处的语气变化和错落音节,使得过长的叙述也不让人生厌。

艾玛以观察者的耳眼意识到,这也是他习惯的一种表现。

那些叙述的节奏,对于自己声音的把控,利利提亚都做得出色而富有技巧,又自然到让人难以察觉其中的刻意。

艾玛还是准领主的时候就学习过这类技巧要点,只是要做到太过辛苦,她实际不很乐意,便偷工减料地模仿,西里斯倒乐见她这份任性。

戴安娜小姐向艾玛讲解时也不认为她能照做,她自己都嫌那些东西繁琐,照本宣科地讲完就过,更关心城堡里今天的午茶和新鲜的轶事。

在艾玛自身的社交体验中也能感受到,虽然许多谈话对象的措辞形容上都有技巧痕迹,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的真实想法和内在情绪仍然会从眼角和尾音中淌露出来。

就算知道怎么做才最好,人也无法一模一样地根据脑内的理想办到。

依靠计算的、精密的理论逻辑,很难在活人身上完美复刻。

因为但凡活着的东西必有缺陷、必生变化。

生命是不稳定的,本能向真实的方向张扬,无论如何压抑,总会产生裂隙。

但在利利提亚身上,艾玛看到一种异样的稳定。

冰冷而精密,能将他学习过的逻辑道理复现得接近完美,又自然得如同本能反应。

这大概并不是什么好事。

艾玛以旁观者的眼睛打量,少见地带上一点冰冷的好奇。

他们说话时走得很慢,最后在一面展柜前停留。

艾玛倾听时并不总看着他,利利提亚的视线也会随意落到别处。

她转过视线时,正看见他凝视着柜里的展品,手指抵在玻璃上,安静得像一座黑色的雕塑,凝固的燃烧的枯枝。

利利提亚向她回过头来,仿佛枯枝上扑簌簌落下灰,静止的空气被打破了。

艾玛愣了一下。

“实在是漫长的故事,也毫无什么乐趣。很抱歉,我不习惯这样介绍自己。”

利利提亚停顿了一下,“复述自己的经历很单调,我向来不能理解交换叙述见闻为什么归属于娱乐。

“但语言已经是人和人之间最有效率的沟通方式,出身环境是塑造一个人基础的构成,我也不能避免受其影响。

“就像观看戏剧,现在您知道我的前置设定,也就能对我将来的走向做出一定预想。

“那么,您是否能为我解答?”

利利提亚静静地望着她,眼中的湖泊风平浪静,像一面过于平整的蓝色玻璃。

“您认为,人是否应该按照自己的本性生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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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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