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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珍珠”

“上午好,桑戴佩拉女士。”西里斯关上门,进场就笑着开始寒暄,

“春天还冷着呢,您的住处离这里远,麻烦您过来了。已经快中午了,您要不留下用餐吧?”

桑戴佩拉冷冷地道:“用餐的邀请是结束对话的话题,你一开始就要直接送客了?”

“怎么会,我真诚地出于好心才这么说。”西里斯走到了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等我们结束对话的时候,我一定没有机会提出这样的邀请了。”

她哼了一声:“你的小主人刚刚说要辞退我。”

“好像是这样。真是遗憾,女士。”

“孩子的意见不能作数。你是这里的管家,你应该明白。”桑戴佩拉说,“她还年幼,任性,耍脾气,那是正常的。但是大人不该助长她这种骄纵的个性。”

“啊,您说得真是严重。但您也知道,她是我的主人。她做下的决定,我都得遵守。”

桑戴佩拉忍不住停了停,从那张脸上仍然看到一副无懈可击的笑意。

她虽然之前就奇怪这对主从的关系,但越看越觉得诡异,完全不符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是,西里斯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且隐藏得很好。

桑戴佩拉在赌,赌他是个精明而擅于演戏的野心家。

怎么会不是呢?

一个身份来历不明,没有背景靠山,怎么看怎么像个台前傀儡的年幼领主,背后怎么会没有一个暗地里攫取所有权力的真正掌权人?

如果这孩子真的有足以保护她的背景,她的父母又怎么会不把这背景展示出来震慑他人,甚至没有留下能让贵族们猜到的任何暗示?

金色的眼睛虽然罕见,但波克奈利的王室贵族中没有这瞳色的重要人士。黑发更是常见又普通,即使和金眸结合在一起都让人无从联想。

看不到的东西,那确实就是没有。

桑戴佩拉不信这样一位在领主身边有话语权又有手腕的人会对这可以轻易掌握的权力不动心,除非这权力本就是他的东西。

因此聊到这里,桑戴佩拉想:这人演技果然很好。

跟这种聪明人对话就吃力了,桑戴佩拉决定把暗示说得更明白些:“我知道,你有替她做决定的权力。”

“怎么可能呢?您对我误会真大。”

对话毫无进展。

桑戴佩拉沉下声:“我不喜欢绕圈子。你直说吧,需要我帮你什么,你才会‘让她打消这个蠢念头’?”

西里斯想了想,点头道:“是有想让您帮忙的事。您看,我们签的聘任协议本来是长期合同,才半个月就要解约是很麻烦。不如您直接把您的要求说清楚,我起草解约协议也会更快,不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

桑戴佩拉沉默了一会儿,隐含怒意地说:“你在耍我吗?”

“我可是认真的呀。您现在说清楚,我立刻就把解约协议写好,在午餐之前您就可以签完协议、领好结算的薪资,想不想留下用餐可以看您喜欢。

“协议签完,我的小主人也能放心,当然不会再有那些惦记您的念头了。”

艾玛铁了心做决定可以是孩子的一时冲动,西里斯铁了心要跟她装傻,那一定是把她当傻子看。

桑戴佩拉坐不住了:“你真以为——真以为别人会相信,她‘有恩于你’,你就死心塌地?你以为你能靠这不像样的谎话骗过所有人?”

“哎,总有不相信的人。”

她捏紧了双手,死死盯着西里斯,撕破了最后的脸面:“如果我向贵族们……向王室告发你是个巫师,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西里斯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没再装出那张得体的面具。轻蔑的目光让桑戴佩拉不安地浮上他的眼睛。

“您能想到的,对我最大的威胁,只是这种程度?”西里斯的口吻轻松,带着低低的笑音,“我是知道,你们的圈子里早就有‘我是个巫师’的传言。您已经狼狈到用传言来威胁我了吗,女士?”

桑戴佩拉被说中了。

她早就在社交场上听过这样的传闻,心里信了几分,但至今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证据。

“传言,直觉,这之类的话当不了证据。要掀动舆论,您也比不过我的本事。”

西里斯娓娓道来,像毒蛇在幽幽吐信,“退一万步说,王室相信了您的告发,那又怎样呢?您一定是知道的,贵族里豢养巫师的人可不在少数。

“得天独厚的魔法师没有那么多,但是用为人不齿的‘邪术’培养出的巫师,一般人也看不出差异。您猜,我能出卖给王室的利益,能不能让他们装聋作哑?”

他说的是实情。

桑戴佩拉完全相信他这份假设的可行性。

“要我示范一下怎样是有效的威胁吗?比如,我可以让桑戴佩拉在贵族的社交圈里名声扫地,可以让您丈夫的生意明天就破产,抹掉一个姓氏很简单,领主的权力完全能做到这些,甚至用不上巫师的把戏……

“不需要更多伤人的例子了吧?”

桑戴佩拉的脸色慢慢变白了,因为愤怒和恐惧僵硬,又因为矜持和理性沉默。

她年轻的时候有一头黑色的秀发,如今已因为年岁增长而自然添了许多斑白,但她用染发的药剂让它们看起来强行回到了青春的状态。

她把头发梳理得很妥帖,从头到脚戴着各式彰显身份的珠宝,衣着裙装考究。

无论外表、举止、个性,没有一点脱离出那个金碧辉煌的、将她培养成如今样貌的、高人一等的贵族的美梦。

西里斯跟太多贵族打过交道了。

好的、坏的,新的、旧的,因为太过熟悉而了解,因为了解而厌烦,他对此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耐心了。

有那么半分钟,西里斯看着这个浅薄、高傲、可悲的女人,想了很多种让一个没落贵族无声无息地死去的方式。

杀死一个人很简单,再不然,要一个人痛苦也很简单。

她在乎什么,就从她身上剥夺什么,名声、财富、地位、性命……家人。

他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这不难。人的阈值是会降低的。

从前他会考虑更多这个人是否罪有应得,现在西里斯只想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解决问题。

直接做出行动,比口头上这些迂回的威胁警告更加有效,也方便太多了。

但艾玛让他不要做得太过分。

西里斯看着桑戴佩拉,客观地想,这个人罪不至死。

但他确实有点不太高兴。这是他给艾玛选定的老师,老师的失职也是他的选择失误。

西里斯不是犯不起错,决策失误再常见不过。

但这次错误的决策影响到了艾玛,他莫名有了点多余的恼怒。

他咀嚼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西里斯至今仍然时常想到,生杀予夺应当是神权,他为自己还有这种想法感到可笑。

上位者渴求类同神的权力,轻易决定弱者的生死。他的视野也放高太久了,不自觉地就习惯以俯视的目光看待他人。

西里斯不喜欢这个视野,无论是作为俯视的人还是被俯视的人。

有一点警醒是好事。

即使他为艾玛愤怒,也只是拿她做自己情绪的借口。

做出行动的既然是他,承担结果的当然是他。

西里斯一直很清楚。

他按下心里那些冒出了头的杀意,调整片刻,再度露出那张客气的笑脸。

“我想,我们已经达成初步的一致了。”西里斯从他们之间的茶几一角上抽出文件,推到桑戴佩拉面前,“事实上,我提前拟定了一份解约协议,您可以看看。如果有什么疑问,我们可以现在就商讨解决掉它。”

桑戴佩拉沉默着拿起文件。

协议的内容很正常,提出的条款、偿付的价格都算合理。

西里斯在对面微笑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桌面上的笔和墨水瓶都是早已备好的,桑戴佩拉在协议末尾签上了字,连名带姓——“桑戴佩拉·波娜”。

“波娜”写得可真难看。她在落笔结束的那一瞬间想。

这个名字在波克奈利语里的含义是“珍珠”,她一直不喜欢。淡水养殖的珍珠廉价而常见,跟金银宝石放在一起,光辉完全无法相比。

她总觉得母亲是因为没落的家族没有更好的经济条件,才会喜欢这种廉价的饰品。

母亲盼望她接受家族衰落的现实和命运。

桑戴佩拉·波娜不接受。

她信自己生来是宝石,该受众人瞩目与赞美。

她付出了年轻、美貌、婚姻、钻营而得到如今的一切。

现在很少有人叫她的名字了,少到有时她会忘记那发音是在称呼她。

但,“桑戴佩拉”——多美的姓氏!为这姓氏和它背后附加的一切含义。

桑戴佩拉才意识到,她将自己的名字写得太难看不是出于生疏,而是因为她的手在发抖。

“没事,您签完了就行,没有其他人会在乎协议上的字迹。”就像看出了桑戴佩拉所想,西里斯的声音飘过来,止住了她犹豫的话音。

桑戴佩拉顿了片刻,把笔往桌面一放,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就站起身。

西里斯也起身道:“我送您吧。”

“不必了,我认得路。”她冷冷地说。

西里斯没有多强求,而是继续看着她的脸:“虽然协议里也有说明,但原谅我多此一举地提醒:在外人面前,请不要作出任何有损于领主大人的言论。否则我不得不……‘追究’一下责任。”

桑戴佩拉刚刚一直避开他的眼睛,直到这时才转过眼,碰上他的视线:“‘不能作出有损于领主的言论’,那么,议论你难道没有关系?”

“那是您的自由。”西里斯微笑,“费拉约尔斯的领主是谁,您不应该是第一天知道。”

桑戴佩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应他的礼数。

会客室的门再度关上。

西里斯的表情慢慢剥离,随手从桌面拿起刚才的协议,看着末页上的签名。

无用的、贵族的自尊心啊。

他看着那一半漂亮、一半扭曲的签名想。

“听说艾玛大人的礼仪教师,那位桑戴佩拉女士——被辞退了?”

城堡里发生的事,传到女仆长耳朵里总是很快的。

嘉兰忙完手头的事,顺路找西里斯确认情况。

艾玛的课程变动会影响到城堡里的事务安排,对这些消息,嘉兰总要及时跟进。

“是啊。”西里斯看了她一眼,“不用担心,暂时没有辞掉你的打算。”

嘉兰啧了一声:“用得着你说?就算要辞退我,也是艾玛大人说了算。”

西里斯点点头:“有这样的想法很好。”

嘉兰怀疑地看着他:“你今天心情不错?”

“刚刚跟一位贵族谈完话,看你比平时顺眼一点。”

“你平时看我不顺眼?”

“还行,就是有点烦。”

嘉兰撇撇嘴,从西里斯话里读出了更多信息。

贵族是什么德行,嘉兰当然清楚,对于桑戴佩拉被辞退的原因,她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不过看西里斯的反应,他大概没在那女人手里吃到亏——谁能真的让他闷声吃亏?

“‘桑戴佩拉’……她在贵族的社交圈里说话还是有点分量。就这么从领主身边被辞退,肯定心里有想法。我怕她会对艾玛大人造成不利的影响。”

“嗯,我有准备。口头上做过提醒了,最近再动动他们家的生意做些警告,如果趋势不对就进一步处理。”西里斯说,“希望她比看起来更聪明一些。”

“‘提醒’?”嘉兰好笑般侧过视线,“对我那样的?”

“对你可是纯粹的口头‘提醒’,不能更温和了。你还记着仇呢?”

“我是在想,纯粹的口头警告很省事。你是觉得我不够有威胁?”

西里斯低了低手里的文件,抬头看着嘉兰饶有兴趣的脸,平静地回答:“不,因为我不跟小孩计较。”

嘉兰额角一跳,咬牙切齿:“你知道我讨厌你哪里吗?”

“不知道,不感兴趣。没事的话我要忙了,多蒙先生那边的建设项目草案你下次带给我。再见。”西里斯连贯地说完了一串送客。

嘉兰捏着拳头,犹豫了整整五秒要不要向他比个中指,最终为了证明自己的成熟,只是狠狠地甩上门离去。

西里斯听见房门碰地一声重响,书桌都晃了晃。

他的目光落到文件堆最上,今天刚刚签署的那份协议被关门时闯入的气流推着差点从纸堆上滑落,西里斯伸手拿住了它。纸张又轻又薄。

嘉兰是个理想主义者。西里斯在这晃动的余震里想。

聪明、有激情、懂得变通,心怀善意,既有能力,也有潜力。

他确实欣赏嘉兰的才能和心性,才愿意用更麻烦的方式招揽她。她也不负他的期望。

但是这或许出于年龄的张扬急躁,莫名让他产生了一些多余的熟悉。

西里斯想,他很早以前……是不是也是这种性急的脾气来着?

他沉默一会儿,放弃了深究,把那份协议归档进了架子上的文件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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