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韩逯抬起头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苏照月,微微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
苏照月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然后温婉的笑容爬上脸颊:“听阿烟姑娘说韩大人受伤了,便来看看大人。”
韩逯睨了一眼阿烟,声音冷漠:“多话,下去领罚。”
阿烟脸色一白:“……是。”
“诶?”苏照月还想拉住阿烟,结果阿烟已经快步走远了。“你这人,阿烟姑娘也是好心,你怎么一点都不近人情。”
韩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苏照月:“近人情?苏小姐怕是忘了我是谁了吧。”
此刻的韩逯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苏照月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见状,韩逯眉头微微皱了下,“过来。”
见苏照月没动,韩逯放下手中的文书,声音缓和了些:“不是要来为我诊治吗?”
苏照月一边忍不住腹诽韩逯这人的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一边还是老实地上前为韩逯诊脉,只是这脉象怎么有些奇怪。
“你伤口在哪,我看下。”苏照月神情认真,仿佛韩逯真的只是一个病人。
苏照月见韩逯没有动作,抬头,发现韩逯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怎么了?”
韩逯表情有些奇怪,“你确定要看?”
“医者父母心,有什么不能看的……”
韩逯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缓缓解开衣带,露出腰腹间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棉布,“剑伤,淬了毒。”
苏照月神色认真,她仔细看了看伤口,半晌。这伤根本就是伪装出来的,看着凶险,其实早已无碍。刚刚她为韩逯诊脉,就觉得他脉象平和,虽有一丝气虚之相,但全然不似身受重伤,看了这伤口,苏照月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苏照月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她抬头见韩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语气凝重:“大人这伤果然有些棘手……”
话还未说完,一名锦衣卫快步进来,“大人,鱼上钩了……”见到苏照月,他的话戛然而止。
韩逯拉好衣衫,站起身来,“按计划行事,我即刻就到。”
那人立马领命去了。
韩逯看向苏照月,见她此刻已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他忽然向前一步,微微躬身,气息拂过她的额发,苏照月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苏小姐。”韩逯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戏看完了,是否该付点诊金了。”
苏照月心中一跳,抬头看他。
他却已经直起身体,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江飞,备车,送苏小姐回去。”
他转身走向屋内,行至门口,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苏小姐是聪明人,今日之事,想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等苏照月答话,他已然进屋。苏照月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挺拔身影,轻轻吐了口气。所谓的“诊金”,便是她的沉默。
*
过了十来日,苏照月从苏母院子里出来,经过花园往自己院子走,就看到苏天恒身边的小厮来顺带着一位大夫急匆匆走来。
来顺见到苏照月忙躬身见礼:“二小姐。”
苏照月点点头,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回二小姐,大少爷的伤一直反复不见好,夫人差人请了京城中最善医治外伤的柳大夫,来为大少爷医治。”
“那赶紧去吧,别误了正事。”苏照月面上依旧一副淡淡的样子。
“是!”来顺带着柳大夫往苏天恒的院子去了。
苏照月看着二人的背影,嘴角轻轻翘起,好戏开场了。
柳大夫随着来顺到了苏天恒的院子,吴姝妹和苏文曦早已经候在门口了,见了大夫,忙上前相迎:“柳大夫,可把你请来了,快帮我儿看看,他的伤到底是怎么了。”
柳大夫拱手道:“老夫定当尽力。”
吴姝妹领着大夫进了屋门,屋内传来一股浓烈的腐臭气,苏天恒趴在床上,嘴里不断地发出“哎呦”的低吟声。
柳大夫绕过屏风,来到床边,将药箱放好,掀开盖在苏天恒身上的被子,腐臭气直冲鼻翼,饶是闻惯了病人身上气味的柳大夫也不免皱了皱眉头。
苏天恒下、身未着寸缕俯趴在床上,屁、股和大腿上的肉已经开始腐烂了,深处依稀可见白骨,腐烂的部位已经远远大于当日杖责受伤的地方了。
柳大夫眉头紧皱,“苏公子,请把手腕伸出来,老夫需要把把脉。”
苏天恒忍着痛,将手从脑袋下面挪出来,伸到床边。柳大夫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面色逐渐古怪起来。
吴姝妹站在屏风外等得有些焦急,“柳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
柳大夫摇摇头没有说话,又用绢袋将手裹上,“苏公子,老夫要仔细查看你的伤处,会有些许疼痛,你且忍上一忍。”说着就用手轻轻扒开伤口处的腐肉,苏天恒疼得大叫出声。
吴姝妹听到他的惨叫声,心疼不已,只得安慰道,“天恒,你且忍一忍,柳大夫定能将你医好。”
苏天恒受不住,张口咬住枕头,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额角冒出来。
柳大夫将绢袋取下,为苏天恒将被子盖上,从屏风后走出来,叹了口气,对吴姝妹道:“夫人,请恕老夫直言,公子这伤……只怕是药石难医。”
吴姝妹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柳大夫,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柳大夫压低声音道:“公子伤处败疽已深入骨髓,尤其是右腿,恐怕……”
“恐怕什么?”苏文曦忙问道。
“恐怕只能断肢求生了。”
听到这话,吴姝妹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苏文曦忙将人扶住。
吴姝妹声音颤抖:“怎么可能?不是只是皮外伤吗?之前说的只用静养一段时间啊,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
柳大夫解释道:“公子的伤一开始确实只是皮外伤,只是……”柳大夫侧头看了看屏风,有些难以启齿。
吴姝妹神色紧张,“只是什么?柳大夫但说无妨。”
柳大夫回头,对着屏风后面的苏天恒道:“公子,养伤期间可是服用了什么助兴之药?”
“助兴之物?!”吴姝妹只觉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她猛地扭头,双眼瞪大,声音中带着愤怒和恐惧,微微颤抖:“天恒!你……你当真做了这等糊涂事?!”
苏天恒忙否认道:“你这庸医瞎说什么呢!”
柳大夫见苏天恒这副样子,只能摇头道:“看来苏公子并不想医治,那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吧。”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一旁的周妈妈见状忙劝阻道:“柳大夫,您莫生气。大公子还年轻,请您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公子!”
柳大夫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救公子,是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啊。公子在用药期间服用了助兴之物,这助兴之物本就与公子所用外敷的药物相克,这才使良药变毒药。而且,房事过多使公子精血亏损,如今这腿已是神仙难医。若是不断肢,只怕会危及性命啊!”
“我不要断肢!你这庸医不会医病就别医!”苏天恒挣扎着要起身,但是腿上的伤太严重,稍微一动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吴姝妹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晕了过去,周妈妈和苏文曦忙将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吴姝妹带着哭腔,“柳大夫,天恒他还年轻,若是断了腿,他这辈子就全毁了!”
“娘……我不要断肢……我不要断肢!”苏天恒不断地重复着。
苏文曦也慌了神,“娘,大哥不能断肢啊,断肢就废了!您想想办法呀!”
一时间屋内乱做一团。
周妈妈出声道:“夫人,不如让老爷去太医院请太医来为少爷治病吧。太医院的太医说不定有办法。”
“对!”吴姝妹突然抓住了一丝希望,安慰苏天恒道:“我这就让人去找你爹,让你爹去太医院请太医!”
见状,柳大夫无奈地摇摇头,“既如此,老夫便告辞了。”说完,柳大夫拿着药箱离开了。
周妈妈向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跟着柳大夫出去了。
她上前安慰道:“夫人,您别慌了神,奴婢先派人去通知老爷,看看能不能请到太医来为少爷医治。”
吴姝妹点点头。周妈妈吩咐了听雨两句,听雨匆匆去了。
隔了片刻,吴姝妹想到什么,看向来顺,眼神凌厉:“天恒屋子里没有丫鬟,这段日子他都在这屋里养伤,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勾引我儿!”
来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头重重磕在地上,浑身发抖。
吴姝妹厉声道:“说!”
来顺俯趴在地上,声音颤抖:“夫……夫人!是……是弦月!”
吴姝妹震惊不已:“什么?竟然是她!”她转头去周妈妈道:“去,将这个贱人给我绑来!”
周妈妈领命,带着一群粗使婆子直接进了观荷院。
刘妈妈看人来势汹汹,阻拦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周妈妈一把推开阻拦的小丫鬟,厉声喝到:“给我搜,把那个勾引主子、谋害少爷的贱人弦月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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