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孚五十岁老来得女。
陈家大儿子不爱学习,一心向武。
他那小女儿陈仙儿倒是爱好文字、博览群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常和陈继孚下棋对弈,幼时便可与父亲有来有回,长大后更是青出于蓝。
陈与陈继孚爱好几乎别无二致,父女俩也相当谈得来,所以陈继孚对他这闺女十分疼爱。
那日陈仙儿与家中侍女一起去街市店铺中挑选笔墨纸砚等物,想送父亲作大寿礼物。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吵嚷声,便与侍女凑上去看。
几个围观的人在窸窸窣窣说着:“快看,抓贼了!”“小偷……”
她们只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反手扣着那众人口中的小贼,大喊:“敢偷我家大人,你不要命了!”
小贼嗷嗷喊着疼,表情扭曲,又口齿不清地一直嚷嚷“我以后不敢了……”
那旁边站着一位身着绀色衣裳,丰神俊朗的公子。他仪态挺拔,向下俯瞰那个已被制服的小贼。虽然是被偷之人,但那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与混乱的场面不在一个世界之中。
“那是哪家的大人?”陈仙儿问身边的侍女。
侍女歪头思量了片刻,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对陈仙儿说道:“小姐,想起来了!”她悄悄指了指殷长河,“那位是予亲王府里的侍卫,那么这位大人理应就是章大将军的儿子,现在的议政王大人月清明了。”
“原来如此。”陈仙儿了然,但从那时起就将月清明记在了心上。
听闻宫中要开游园盛会,陈仙儿便问起自己的父亲陈继孚,月清明去不去。
陈继孚立刻警觉回头,面露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问他做什么!?”
陈仙儿便将那日街上看见月清明的事告知陈继孚,并说:“仙儿想与那位月大人会一面。”
陈继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手拍了几下桌子,但是手劲并不重,“仙儿,你不会……!?”说着又重重哀叹道:“那月清明看着算是人模人样,实际上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了罗汾,陈仙儿很少见父亲这么说一个人,便好奇问道:“他怎么了?爹爹对他意见如此之大。”毕竟在她和几位闺中姐妹的口中,这位月大人的名声还算不错呢。
“他老是在朝上和那罗汾挤兑爹爹……他们,唉……女儿,你就听爹一句劝吧。”陈继孚无奈摇头。
原来是这样,陈仙儿扑哧一笑:“哎呀爹爹,我想见他,只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又不是说心仪于他,要非他不可了。”
陈继孚听了陈仙儿这么说,总算把心放下了一些,便又无奈道:“唉,游园盛会他会出席,你要见就见!”
陈仙儿嫣然一笑:“谢谢爹爹告知女儿。”
到了游园盛会那一天,月清明穿了件朱樱红色的衣服,整个人显得华贵而精神。轮值正好安排到雨墨,他仍是便于行动的一身玄色行装,和月清明一起去赴会。
盛会要从东门进入园内,进宫时把随行武器一律收缴,侍卫当然也不例外。毕竟里面已经有层层禁卫军把守,安全有所保障,不用另外携带防身的危险器具。
他把武器交给门前收缴兵器的禁卫军,那人还对他说:“放心,不会丢了你的!”
此次盛会表面上是来参观游园,实际上更多人把这当成一次很好的结交机会。包括王公大臣也都积极让子女们来此参加盛会,尤其是适龄男女,更是想借此求得一个好姻缘,一门好亲事。
园内布置得像一场唯美的幻梦,烟雾缭绕之中,各地茂密的奇珍异草潜藏其中,假山与植物搭配精巧,错落有致,还有小型瀑布垂落而下,溪流从中穿过。已是秋季,还能有如此造景,应是花了不少人力保证这些植物的生长。
人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走,隐隐能听到远处动物的叫声,蓝色、翠绿羽毛的罕见飞鸟穿梭于树丛中,还有一些珍稀品种、面目可爱性情温顺的猴子,和鲜少有人见过的各种异兽……都是章国的附属国进贡而来。
但是看起来,赴会的人们倒也无心观赏,几乎都是二三人站在一起在一旁侃侃而谈,只有偶尔看到没见过的小动物会惊叹一二。对他们来说社交才是最重要的,风景只是平添一份氛围和映衬。
月清明带着雨墨观赏着这园子,尽管雨墨已经在尽量压抑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月清明仍能感觉他这一路虽然静默,但是也在四处观看,显然是对这些花花草草很是喜欢。
难得心情闲适,两人边走边看。走到一座亭子处,月清明提议在这里休息片刻,二人便在亭中坐了下来。亭子一面环假山,两面环树,往前看就能看到涓涓溪流,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一位穿着葱绿衣裳的少女款款步入亭子,雨墨没怎么反应过来,便随月清明一起站了起来。
“月大人。”陈仙儿仪姿端庄,行了一个裣衽礼,“小女是右丞相陈继孚之女,名叫陈仙儿。”
月清明微一点头,款款回道:“久闻陈丞相幼女博学聪颖之美名。”
陈仙儿随即露出恬静微笑,脸色微红,“仙儿想邀月大人一起游园,不知月大人是否方便?”末了又补一句:“若您另有安排,仙儿这便离开。”
“没有安排,和陈姑娘一起游园是月某荣幸,请吧。”说着,转身对雨墨使了个手势,让他在这儿等着,自己便随陈仙儿走出了凉亭。
“陈大人没来?”
“家父今日另有要事,没能赶上……”
二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那草木之后,溪水声之中,只剩雨墨一人在亭子里,便又坐了下来安静等着。身边只有清脆的鸟鸣和水流潺潺的声音。
假山上摆着蕨类植物,枝叶细长垂下。从那茂密的叶子之间,能够看到月清明和陈仙儿的身影。他们相谈甚欢,陈仙儿偶尔用衣袖遮掩浅笑,却也藏不住那眉眼弯弯。
一会儿,月清明和陈仙儿又到了另一处,停在一处紫色团花之前,认真观赏,口中说着什么,好像是很感兴趣,在认真讨论着那植物的模样。
他们边走边说,消失在视野中。
端庄大气,样貌非凡,身姿窈窕,宜室宜家。
无论是身高、长相、家世……看起来都是如此般配。如果月清明有一位王妃,那应该就是陈仙儿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们似乎是转完了一趟,从另一条路又走了回来,行进方向正对着亭子。但那中间隔着一条一丈多宽的溪流,要想继续走需要跨过那溪。
溪水清澈透亮,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的细密光点。为让人能通过,溪水中间放着几个圆形石墩,溪水遇到那石墩都被拨开来,形成几道皱起的水波。
月清明先跳了上去,陈仙儿一手提起裙子,小心抬起一只脚,慢慢踏上那石墩。月清明便握着她的手,陈仙儿感到那手中有一个纸笺一样的触感。心下好奇,抬眸看了一眼月清明,但见他神色无异,便又专心脚下。
她被扶着,一步一步跨过那几个石墩,最后稳稳到达了对岸,手中抓过那折叠的小纸笺。
“请姑娘代我向陈大人问好。”月清明轻声道。
“一定。”
二人互相行礼后便各自走过。
月清明见亭子里,雨墨还是在那里安分等着,便对他招招手:“走吧。”
雨墨跟上来,对月清明笑了一下。月清明看他一眼,但没有说什么。两人继续在园内,完完整整逛过一趟才回去。
陈仙儿刚回到家中,陈继孚便沉声问她:“今日如何?见到那月清明了吗?”
“见到了,爹爹。只是他无意于我。”
陈继孚一听急恼起来,横眉冷目:“什么!?竟然瞧不上我女儿!果真是品位低下,没有眼光!”
一开始不想让他们碰面,见了面又嫌弃人家对她没有意思,陈仙儿忍俊不禁:“他应是有心上人了,女儿的直觉。”
陈继孚嘲讽:“哦,那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
“这女儿倒是不知……”陈仙儿靠近陈继孚,在他身边轻声道:“月大人让我把这个给爹爹。”
陈仙儿把那折叠好的纸笺递给陈继孚。陈继孚展开纸笺,细细看上面写的内容,表情越来越震惊。
陈仙儿突然心焦,担心地问:“写了什么?”
陈继孚拿纸的手抖了起来,“写的……罗汾贪污巨款,藏于自家菜园……”
月清明自己不属于任何一派,皇帝又把遏制贪腐之事丢给自己。所谓干得好就会一直让你干,让月清明更气了。
自那日玉音晚阁赴宴之后,月清明又去过左丞相府上作客。观察那片菜地,确实排排种着各种蔬果。罗汾捋着胡子,一直沉醉地欣赏他那菜园子,一边眯眼看着一边笑着不住摇头,似是喜爱非常。
宴会正酣之时,雨墨和殷长河互相打着掩护悄悄潜入了罗汾的卧室,在床下发现了隐秘的密道入口,但是上着锁。不敢多逗留,赶紧钻了出来,回到府中后报告给月清明。
密道也许通往地下金库,也许不是,此次他不能完全肯定,确实有赌的成分。让陈继孚去做也是因为陈继孚和罗汾积怨已久,他自己却不想掺和。
如果是,那皆大欢喜。如果不是,便算陈继孚没事挑事,那也不会怎样。就看把这个消息透给他,他去不去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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