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遇到的凶案，谜底至少包括两个层面：首要问题是物理层面——手法，凶手技术上如何杀人于无形，如何戳穿不在场证明。这是凶手以及柯南‘感兴趣的具体问题’。”
轻云竟觉有几分道理。她问道：“那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更加关键，是心理层面——动机。要深入凶手的内心世界、灵魂深处、洞烛九幽，这是凶手的‘初衷’。”
“这个教授问你的明显是第二个问题。”
三人被文衍神奇的脑回路震惊了。
李文衍微微一笑，说道：“动机决定方向。轻云，教授释放了更深层次的积极信号。努力吧，我的女人！”
轻云沉默不语。李文衍的说法自有其道理。总之，远在大洋彼岸的教授花费时间和精力回复邮件，这说明有希望。
有希望，便要全力以赴。
陈紫芹道：“我明白了，轻云这是内心戏。更考验演技！加戏！”
四人之中，岳雯老成持重一些。她似乎比轻云本人还要在乎，说道：“别感慨了，帮忙出主意，怎么回复。”
文衍和紫芹对视一眼，李文衍说：“为中华之崛起！”陈紫芹笑道：“师夷长技以制夷！”
轻云瀑布汗，摆手道：“前一个调子太高，后一个笑话so cliché。小卖部旁修自行车的大爷三年前听了，都会尴尬到摇头的程度。”
岳雯不耐烦道：“一个个的，别贫了。就知道胡说些没用的！”
李文衍和陈紫芹不约而同说道：“雯雯，你说点有用的。”
岳雯以手托腮，慢吞吞说道：“就当是写作文。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大处着眼，小处着笔。”
邹轻云眼前一亮。
陈紫芹对岳雯反唇相讥：“不愧是高考语文130段位的选手，还要以小见大借景抒情嘞！”
李文衍紧随其后，调笑道：“雯雯说得鞭辟入里，跟没说一样。”
以小见大——何者为小，见何种大？轻云沉思默想。天下的小有很多种，大道却只有几条。
小，小众——对方不知道的。遥远古老的东方，发生过、正在发生无数被经济规律支配的小事。会有一件事，让远在大洋彼岸的教授认为，经济学在此大有用武之地。
轻云入定一般，纹丝不动。脑海中灵光乍现，她想竭力抓住。她眼前浮现出程谷逸充分调动五官、露出整齐牙齿的灿烂笑容，心跳突然就加快了。她拿起手机，点开WeChat的“New Friends”，同意了昨天晚上七点零八分稻香发送的好友申请。
这是周六晚上十点钟的事。程谷逸的消息几分钟后就发过来了：邹轻云小姐姐晚上好！很高兴认识你。
那个天蝎座、O型血的石化少年，如此这般执拗的闯入了轻云的通讯录。轻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工艺美术对轻云来说都是小众，况海外教授乎？
轻云指尖轻点：程先生你好。
程谷逸的消息一条接一条，来得很快——
快别叫我先生
我才刚十九岁
还是习惯别人叫我小程
秒回的热情让手机有些发烫，轻云急忙将震动模式调整成静音模式，生怕被发现。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轻云没有在称呼上多做纠缠。她的交流更为正式：报名还顺利吗？
——已经都弄好了。
他发了一个敬礼的微信表情，抬起的手都掺杂了阳光。轻云日常聊天很少使用表情。
她特官方回复道：不用谢，职责所在。
聊天窗口上“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几分钟后，却并没有消息发来。
一直等十几分钟后洗漱完毕，黑色屏幕上都没有新消息。轻云微微有些失落。她缓缓发送一条消息：方便咨询你一件事吗？
——太方便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浮夸…轻云是拒绝夸张的，哪怕是写作文。夸张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有时会变成饮鸩止渴。她问道：
——这次工艺美术节，你的参赛作品属于哪一类呢？
以工艺美术做切入点，可以滴水折射出大海。这正是轻云套磁信的思路。
程谷逸的回复隐隐透露出一股“无赖”气息：小姐姐，猜猜看？
做志愿者前，轻云临时抱佛脚填鸭了些相关知识。可惜，遗忘曲线从不骗人。轻云脑海中只剩下一个个名词：工艺花画、刺绣、地毯、丝毯、漆器…
邹轻云并不熟练地回复一个表情：流汗
程谷逸的反馈是一串哈哈哈哈哈哈。
邹轻云硬着头皮猜测：剪纸？
这两个字让她联想到寒冬腊月临窗盘腿而坐的妇人，联想到过年时贴的红红绿绿的年画和年画里的胖娃娃。
——不是。纸太薄，不好操纵。
比纸要厚实。邹轻云再猜：刺绣？
——NO，刺绣太软，不符合我的风格。
比刺绣硬…邹轻云实在猜不出了。她单刀直入：我猜不出来
程谷逸话锋一转，问道：小姐姐是学生吗？
轻云感到微微的冒犯。可是现在有求于人，她如实回复：是的。
——学校要求社会调查吗？
不全是。此时，一个念头逐渐在轻云脑海中成熟：工艺美术在兰州兴盛多年，异彩纷呈。然而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却面临传承乏力的窘境。经世致用！经济学能否为这些传统工艺美术开出一副良药？
套磁信初稿已就绪。
所以，轻云想迅速了解一种工艺美术。
轻云不想节外生枝。她克制回复：是社会调查。
随后她又加了一句：感觉还挺好玩儿的。
——确实挺好玩的。小姐姐是哪所学校呢？
时间在你来我往的指尖悄悄溜走，不知不觉已到熄灯时分。轻云丢开手机，爬上床。
小姐妹们正天南海北闲聊。
陈紫芹绘声绘色讲起今晚喝酒趣事。露天烧烤、明明灭灭的街灯、少男少女载歌载舞。校园恋情的爱侣，你侬我侬，银鞍白马度春风。
纯粹的欢快，和纯粹的忧伤。
邹轻云心中有一丝难言的奇怪感觉。她盯着黑暗中闪动的屏幕，最终回复程谷逸：甘肃人民大学。
——我省乃至大西北最好的大学！小姐姐好厉害！
后面跟了一串大拇指。
邹轻云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程谷逸：可惜我还没去过
邹轻云：欢迎观光游览
——一言为定！你是研究生吗？
轻云心中颇为郁闷。区区大四而已。她指尖在屏幕上跳动：不是，不过顺利的话，明年应该是。程先生还没介绍你的参赛作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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