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回头。
两个人视线交错，又在触及对方眼底的霎那间纷纷错开。
此刻是道路的阴暗处，长街坊的路边公园里。
大树底下，花丛深处。
路灯在前方。
“拉拉扯扯的，不好吧。”云朵试着想挣开，奈何宋之清拽得又松又紧。
她又试了试，放弃了，扬起眉毛，“小舅舅？”
“不要叫我小舅舅，我不是你小舅舅。”宋之清似乎忍了很久，“云朵，你什么时候进修的表演？”
云朵眼皮跟着心脏一起跳了跳，她迅速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
她认为并没有破绽。
宋之清不可能看出她和裴矜是假扮的。
既然如此，她大胆求问：“胡说，我演什么了？”
“你说呢？”宋之清嗤笑一声，“一年前你怎么跟我说的？这么快你就又……”
那个人还是他外甥。
他到现在都不愿意接受。
他恨不得自己今天就没有出现在饭桌上。
脑子里一团乱麻。
“那我不都是为了配合你。”云朵露出无辜的眼神，“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又没拆穿说我们认识，那我只能装作不认识你呀。否则我成什么了……”
“所以你和裴矜到哪一步了？”
“要你管。”云朵趁机抽回手，“到哪一步是我和矜矜之间的事。”
宋之清眼神怔怔地看着她。
“再说了，我和矜矜都已经都同居好久了。你觉得还能到哪一步？”云朵把问题抛给裴矜，“想知道到哪一步了，你去问裴矜呀。”
“可以。”宋之清揣在兜里的指骨因为过分用力而咯哒作响。
他感觉得到……云朵是真的当自己死了。
她晚上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么坦然地在他跟前和别的男人大秀恩爱的！
真是棒极了！
他用力把云朵扯到自己怀中，呼吸自她头顶而过。
但凡今天那个男人不是裴矜，他一定会掀了那桌饭菜，当着对方的面把她拽过来。
他咬牙切齿：“云朵，你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心？”
“我有啊，热乎着呢。”云朵仰头，费劲地让自己的身体尽量远离他，“小舅舅，不要犯伦理这种低级错误！”
一句小舅舅，打醒了宋之清。
是啊，她现在是裴矜的女朋友。
裴矜之前可说了很多次，他超爱他现在的女朋友，他可以为了他女朋友上刀山下油锅，他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女朋友去见什么联姻对象。
宋之清觉得裴矜这孩子也是欠揍。
他裴矜不去见联姻对象，难不成要他宋之清去？
如果是别的女孩子，或许他也能替自己的外甥美言几句。
他凝视云朵，“你和裴矜长不了。”
“这么恶毒的嘛小舅舅？”
云朵想笑。
她自然是不能说实话的。
但是，她感觉宋之清的脸上好像有了情绪波动。
调皮的心在蠢蠢欲动，“你是不是想亲我啊？”
她只是想单纯地调侃一下宋之清，每次看懂他脸上有情绪波动，她就觉得很好玩。
但这次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再次闻到了宋之清身上酒味儿。
宋之清酒量还行。
但是每次喝酒，哪怕只是意思意思的一点点，他也会原形毕露。
所以，外界传闻他滴酒不沾。
云朵调侃的这些话，犹如一只触手，扯开了宋之清覆盖在自脸上的那层隐藏的面具。
宋之清原来只是在脑子想而已，想啃咬她的嘴唇，想把她揉进身体里，想听她哭唧唧地求饶告错说下次再也不离开自己了……
他只是想想而已。
因为他太明白了，现在云朵是自己外甥裴矜的女朋友。
假如没有裴矜，今天看到云朵的第一时间他就会带走她，然后惩罚她，警告她。
可是她居然是自己外甥裴矜的女朋友。
宋之清闭上眼睛。
松开手。
他不能这么做。
可是云朵居然还敢问出那句话。
她是妖孽吧，非要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心撩碎。
宋之清只松开她三秒钟，随后便又重新把她拽回怀里。
唇齿相触的那一刻，他这个道德标兵失去了道德。
云朵只是调皮而已，并不想真的把事情搞大。她的职业道德不允许她这么做。她用力推着，力量悬差之下，她的奋力反击像个小丑。
宋之清在长街坊的小区外围的路边公园绿道上，忘我地亲吻云朵，从绿道到一旁树下的椅子上。
云朵大口喘着气，疲惫地坐在长椅上，舔着自己有点肿起来的嘴唇，生气地骂道：“宋之清你个大变态，你这样对得起你外甥吗？你禽兽不如！”
说实话，骂得时候很爽，但有点心虚。
“跟他分手。”宋之清无视云朵的抗议，甚至提要求，“明天就分。”
“老娘我就不分！死都不分！”云朵来了脾气，“你刚才亲疼我了！”
宋之清敛眉垂目，“谁让你非要点我？”
“我只是动动嘴！”
宋之清看着她红肿的嘴唇，“我也只是动动嘴。”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特别不经磋磨，稍微用点力，就发红发肿。
每一次，他其实都小心翼翼的。
好吧，今天没有。
“你还有理！”云朵站起来，“不许跟着我，不然我告诉我男朋友，说你非礼我！”
她飞快地转身逃走。
宋之清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冲动了。他不该这样的。
身体靠在长椅上，仰头看着圆晃晃的大月亮。
快到中秋了。
还真的是让他团圆了一回。
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想了好一会儿，慢慢的，心底变出了一片清明。
或许，他还可以更冲动点儿。
月朗星稀之下，宋之清掏出手机，问姐姐：“有没有可能，我其实不是你亲弟弟，我是抱来的，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正在陪法国佬一起享受浪费时间的下午茶的宋姐姐：“？”
过来一会儿，宋之清又发了一条消息：“毕竟我们相差了二十好几岁了。我兴许都不一定姓宋。”
宋姐姐：“？？”
宋姐姐：“……你没事吧？？？”
五十多岁本该退休的宋姐姐不得不安抚一下万里之外的宋之清。
几年前如果没有宋之清，她早就被踢出宋氏集团了。她还能在宋氏找到立足之地，必须得感谢宋之清。
她回复道：“之清，首先，姐姐不知道你是不是喝醉了在说胡话；其次，咱们本来就不是亲姐弟啊，咱们只是堂亲！”
“噢，也对。是喝了点酒，但是不多，我很清醒。”宋之清轻咳一声，认认真真地在手机上敲着字，发给堂姐，“那没事了。”
所谓，一表三千里。
堂亲和表亲也差不到哪儿去。
那他抢一下堂姐儿子的女朋友，也不算多么没道德吧？
宋姐姐想起今天宋之清替她去见了裴衿嘴里的女朋友。想到这儿，她放下手里的咖啡和甜品，告诉法国佬，神情无比严肃：“抱歉，失陪一下。”
这件事，她必须亲自打电话问一下宋之清。
“见到人了吗？”
“谁？”
“还能有谁，裴衿说的那个女朋友。”
“噢。”
“见到没有，宋家大老板？”
“见到了。”宋之清抬头看着夜空，克制住了语气里的沮丧。
“怎么样？”
“……不知道。”他不好意思说真话，随便找了些话敷衍着。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宋姐姐着急了，“人品性格长相，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一点。”
宋之清轻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一点。”
“你觉得裴衿对那个女孩是认真的吗？”
“看不出来。”
“他们看起来合适吗？般配吗？”
“你自己回来看吧。”
挂了电话后，宋之清用力捏了捏眉心。
远在法国的宋姐姐仔细琢磨宋之清的每一个字。她知道宋之清从不说废话，想必是有些难言之隐导致不好明说。
说不定裴衿就是在骗人！
知子莫若母，宋姐姐太知道裴衿和宋之清的关系了，两个人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友谊超过了亲属感。
“我得亲自回去看看！”宋姐姐不希望儿子错过傅家的女儿。
要不要搞个突袭？
宋姐姐足足又思考了五秒钟。
宋姐姐走来走去，走了五分钟后，打电话给儿子。
裴矜刚和云朵打完电话。
云朵告诉他：“明天，如果你小舅舅提到我，你就说我很爱工作，经常晚上忙到十一二点才回家。”
这边才挂了电话，那边母亲突然打来。
宋姐姐问儿子：“所以，今天你小舅舅见到了你那个虚空女朋友了？”
“都见到了，怎么还能叫虚空女朋友呢。”
宋姐姐咬牙：“一年了，你就拿过一张背影照片忽悠过我们，既没有正面照，也不见你在任何场合带她出来过。你还以此为借口拒绝去见傅家姑娘。”
怪她吗？
家里人都觉得他嘴里的女朋友是虚构的，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我女朋友特别好的。我看我小舅舅对她也是赞不绝口的，妈，不信你去问小舅舅。”
“想知道你小舅舅怎么评价的吗？”
裴衿竖起耳朵。
“就不告诉你！”
裴衿翻了翻白眼：“宋女士，你好无聊。”
宋姐姐高低要去会一会裴矜的这个传闻中的女朋友。
“我明天回国。”说完，宋姐姐挂了电话，“见面再说吧。”
***
云朵回到家，洗澡换衣服躺床上。
她开始重新规划云尚劳务的未来。
或许，她是不是真的能往猎头方向走走？到时候恐怕能赚到更多钱。
她真的太爱钱了。
她喜欢看到银行卡里的余额慢慢的一点点地变多。
她沉迷金钱的芬芳里无法自拔。
铜臭……钱怎么会臭？
那些人大概是鼻子出了问题。
如果可以，她愿意满身沾满铜臭味儿。
没钱的人最大的苦恼除了没钱外，还有很多因为没钱滋生出来的其他苦恼，数不胜数。
而有钱人的快乐是你想象不到的。他们那过的才叫真正的生活。
没钱的人，连上学都成了一种奢侈。
云朵想变得很有钱，她想让自己快乐起来。
她的雇主裴衿突然又打电话给他。
“两件事。”裴矜似乎很急，“第一，宋女士明天回国……哦，就是我妈；第二，你家在哪儿？”
“第一我能理解，你是应该提前告诉我，以便我们合计怎么骗人。”云朵顿了顿，“第二是要干啥？”
“我正在下楼的路上，我现在过去接你。这段时间，你必须跟我住一起了。”裴矜说得十分恳切，“刚才小舅舅突然也问我家住址了。我装没看见。”
云朵：“……”
“不过不能拖太久。”
她照了照镜子，嗯，肿起的嘴唇已经退肿了。
她无奈地换好衣服，拿好重要的物品，走到小区门口。
尊界S800，车牌号申BA0Z98很快停在了门口。
云朵上车。
裴矜看了她一眼，“你嘴唇怎么了？”
“啊？”云朵摸了一下，已经消肿了啊。
“感觉有点肿。”
“可能是我刚才吃了辣的鸭舌。”
鸭舌死贵死贵呢，不过刚才裴矜把车马费什么的转给她了，所以她小小地奢侈了一下，叫了份超辣鸭舌小零食。
“你妈妈怎么突然说要回来了？”
“不知道。”
“你小舅舅怎么突然又说要来你家住了？”
“他说喜欢的那家酒店的总统套房被人订了。”
“呵。”云朵笑了一下。
宋之清他可真能装。
全江川的酒店装不了一个装比的他。
当初他为了适配自己，连包夜的情侣双人间都能待得泰然自若。
她在网吧里修饰简历找工作，而他捧着自己的笔记本和国外团队开高层投资会议。
宋之清也是个割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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