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挟持’着走远了的华书,雁守疆轻笑一声拢起被扯开的衣襟,指尖摩挲了两下后唇角笑意却渐渐收起,陷入了沉思。
“嘶!”
正愣着神,他身后的软枕却被阿莫一把抽走,后腰失了承托重重地磕在榻沿上,肩胛更是下意识绷紧,顿时拉扯到了前胸的伤口处,雁守疆不禁闷哼出声。
“呦?雁将军还知道疼呢?”
阿莫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刚换好的药布,啧啧两声冷笑道:“战场上被捅了三刀都没吭声的钢筋铁骨,如今不过是让人扯开个衣襟就疼得直抽凉气?”
雁守疆紧皱着眉头拍开了阿莫的手,忍不住骂道:“你……你还总骂秦泰白长了个嘴,依我说,秦泰笨嘴拙舌说话不过脑子,这乃是先天不足,总好过你,一张嘴就跟淬了毒一般。”
阿莫把药瓶往桌案上重重一撂,冷笑出声:“毒?我这点毒可比不上将军对自己下手的狠劲,人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你挺着脊梁装英雄,回了家来倒有脸嫌我说话难听?你爱听不听!”
她越说越气,把手中的药杵泄愤一般擂地咚咚响。
雁守疆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欲和她多做解释,只轻声安抚道:“我知道你是担忧我的安危,但此事我自有打算……”
“你爱打算不打算,不乐意说我还不乐意听了!一天天的事都埋在心里,感情满军营除了先生你都瞧不上呗?”
她越说越气,抓起雁守疆换下的血衣往门口一甩:“这么有能耐自个儿疗伤吧,我不伺候了!”
“嚯!这是怎么了?”
那血衣正正好砸在了掀帘入内的符起身上,阿莫狠狠地剜了来人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名其妙受了阿莫这一番怒火,符起却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地道:“你家这小姑娘脾气是一天大过一天啊。”
他说笑着自顾自地坐在一片狼藉的桌案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坐在那里,仿佛一尊褪色的漆俑,骨架嶙峋地支着过于宽大的青色深衣,锈迹斑斑如血痂的青铜面具覆住右脸直至脖颈,左脸却苍白无色。
本应是有些诡异的面容,却因为唇角天生微微上扬,乍看竟有几分儒生的温润气韵。
“又让先生看笑话了。”雁守撑着榻沿慢慢坐直身体。
符起下意识想要扶他,却又收回了手,盯着他透出血痕的伤处,问道:“这伤怎么样?”
雁守疆摇了摇头:“不碍事,我控制得很好,否则阿莫就是生气也不会走。”
符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阿莫——巫医传家、武威第一圣手、归义侯雁守疆的外女弟,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刀起来谁都敢砍,豆腐起来,捧着只受伤的小鸟都能哭出声来。
不过也比不得榻上这人在边郡的传奇程度。
雁守疆十五岁入边郡,初以父荫领军尉之职,带着几个亲兵以及一道圣令来到武威郡,从无到有组建了武威军。
练兵,迎战,立军功,不过三载就完全接替原驻军,以校尉之身领一郡兵权,从军务上完全架空了太守骆奉。
除了在军中的威名以外,他在百姓之中声势更盛。
世人都言兵匪一家,但雁守疆对于军队的约束是出了名的严格,整个武威军秋毫无犯,农忙时节也从不压榨田卒,更是设立了一系列匈奴入侵的应对之策,整个武威郡的百姓无不感念在心。
思绪回转,符起沉声道:“李广利报请你随他远征大宛(yuan)的圣旨应该就在这两日了,你这伤来得很是时候。”
“不光是为了此事,”雁守疆缓慢起身走向榻侧的沙盘,捏起一面旗帜在煌煌沙漠之间精准地插下,“我和祭明对上了,此人贼心不死,始终惦记着抢回武威郡,这半年来军中也好,民间也罢,全都备受其害。”
说着,他突然屈指弹飞沙盘上的一粒碎石,石子精准击中刚刚被他插上的旗帜:“新愁旧怨都要报了才是。”
符起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个得意弟子,目光扫过他浸血的绷带与沙盘上密布的箭标,笑着摇了摇头:“祭明若知道你连自己的命都算进棋局,只怕现在就得掉头退回漠北。”
雁守疆则盯着被石子击倒的旗帜没有说话,他眼神尖锐宛如盯准猎物的夜枭,令人横生寒意。
商议半晌,符起起身准备离开却又突然顿住:“华景接下来要住在你府上?”
“嗯,估计要住上一两个月。”
符起摇着头笑了起来,最后叹了口气:“那我便先住去军营吧,至于华景那边,尽量予他方便。”
雁守疆不明所以,但见他不欲多说,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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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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