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像钟表上的齿轮一样井然有序的运行着。
顾远之办事极有效率,周一上午就登门拜访了林澈的顶头上司也就是七星娱乐的董事长凌东。凌东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逼得顾远之不仅保证下来接下来五年的广告续约,同时还开头了几个自制剧的投资合同。当两人商量好一切,凌东携着黄发和林澈亲自送顾远之离开的时候,顾远之嘴角的笑容都化为最刻薄的脏话咬碎在他的后槽牙里。
林澈也很快地约了沈枝见面,地点就在他们上次去的那家咖啡馆。原本顾远之也闹着要跟去的,但是林澈没同意。他不放心在事情没谈妥前就让那两个人见面,何况,他总觉得顾远之对沈枝的态度有些许古怪……
他提前约好了一个位置偏僻、不引人注目的小包间。一推开那扇玻璃大门,摇铃就晃得叮当响,林澈向服务员小姐含笑致意,跟随着她的脚步来到包厢。沈枝早已在其中坐着了,他回头见到来人,连忙起身。
“你到的真早啊!”
林澈笑着说。
“没有没有。”
“之前真不好意思,进训练营前忘了告诉你,害的你担心了那么久。”
沈枝的语气有点发虚,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林澈没说什么,只是软声细语地宽慰沈枝。
来之前,顾远之那边的准备工作已经全做完了。有些事情已成既定事实,抱怨是没有用的,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做出应对。
林澈搅了搅眼前的黑咖啡,尝了一口。
“怎么样?我看你上次点了杯热美式,所以就自做主张点了杯一模一样的,可以吗?”
林澈看着沈枝紧张中略带忧虑的表情,笑着摆了摆手,
“有什么不可以的,当然没问题。”
沈枝将前倾的身子摆正,又坐回了原来端正的那个姿势,他清了清嗓子,
“那我们就开始说正事吧。”
林澈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这是这两周我们的训练内容,剧组发了我一份,这份是我自己复印的。”
林澈接过沈枝递过来那份训练表,粗粗翻阅了一下。有些出人意料,这份训练表上有相当多的体能训练的内容,而且训练内容相当繁重,其中不乏诸如搬50公斤沙袋这样的职业运动员才需要练习的东西。
这究竟是什么电影啊……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他抬头打量着沈枝瘦削的脸庞。刚来的时候还没注意,沈枝现在的脸比上一次见他的时候更加凹陷了,眼下的乌黑也越发深沉。仔细看,脖颈后面还有少量的淤青,手腕和手肘的部分还有好几处擦伤。
沈枝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用衣服遮了遮自己伤痕裸露的位置。
林澈知道这种程度的训练量自己咬咬牙还是能坚持下来的,但是沈枝可就不一定了。两人虽然体型相似,但林澈吃得多,只是每天的体力劳动量太大了,所以瘦。而且林澈小时候干体力活的经验丰富,初中的时候还去工地上帮人家抬过水泥,体能是比一般人要好的。而沈枝那是纯不吃饭,饿出来瘦,带有营养不良的味道。他真不知道沈枝能不能承受这么大的训练量。
他有些犹豫地开口:
“你……这两周没累坏吧。”
沈枝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欸……我哪行啊。第一天就直接贫血晕了过去,天天被教练骂拖剧组进度,还说让我不能干就滚。”
林澈看着他疲惫的眼睛,知道他其实早就不想干了。
“他们为什么要做体能训练啊,不是说……”
“我们想演的这个角色,哦不,这个人,这个人是个去海外打工的农民工,工作就是每天在矿场搬运煤块。所以才要求我们做这些。”
林澈的表情相当疑惑,沈枝拿出了包里的另一叠由白纸堆砌的本子。
“除了体能上的训练,导演已经开始给我们塑造人物了。给,这是故事大纲。”
19世纪,我国东南沿海民众为了讨生活或因战乱年代不堪困苦等等原因,大规模迁徙到东南亚国家,称为“下南洋”。阿回17岁时,家乡闹了饥荒,不得已坐上了前往东南亚的大船,去远在千里之外的新加坡打工挣钱养活家人。但这意味着他将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秋月分开,临行前他与秋月约定,自己十年后一定赚很多很多钱回来娶她过门。
可未料到,在南洋阿回成日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残暴的矿主不仅给他们繁重的苦力活干,还动辄用鞭子鞭挞他们这些猪狗不如的异乡人。在长期的压迫下,纵使是阿回这样乐观积极、对未来充斥希望的人都变得像尸体一样麻木、没有生机。更可怕的是,在一次政府官员与矿场主的聚会中,显贵们为了取乐竟随机找了几个矿工,对他们施以酷刑。很多人承受不住巨大的痛苦,当场活活痛死。阿回虽然活了下来,但双腿瘫痪,再也站不起来了。
失去劳动能力的阿回被人像废渣一样丢进猪圈。阿回的恨意像绞杀一样迅速蔓延,他拖着残废的身躯将矿场主锁在屋内一把火烧死,然后逃跑。跑之前,他还偷到了矿场钥匙,将平时被像动物一样关押起来的几千个矿工全部放走。
阿回跑出来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只愿意载他回中国的走私船。正当他又重新燃起希望想要回国开启他的新人生时,却在临行前收到一封家乡来的信,上面告诉他秋月已经在两年前嫁人,希望他在新加坡一切都好。他放下薄薄的两张信纸,迷茫的看着那艘正在催他走的船……
电影剧本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了阿回看船时的迷茫的背影。
林澈看完大纲后,内心的波澜久久不能平复。他的双眼中仿佛倒映出了阿回放火烧死矿主时,漫天飞舞的熊熊焰火。那满目的红与橙,就像他第一次看见陨石坠落,激起巨大的火星与冲击力一样壮烈而伟大。
“而且,之前我们听到的那段所谓的‘裸戏’好像事实上与大家预想的不同。”
林澈将头抬起来,
“不同?”
“是,据我听到的来说,好像是被打的时候会把演员的衣服脱掉。”
沈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微发红,林澈感觉他还是有点紧张。
林澈点了点头,继续翻看剧本与那张训练表。
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林澈与沈枝终于商量出一个大概的计划。差不多再过一周,林澈就会想办法进到训练营里面,但是表面上只装做是工作人员。沈枝只是继续正常的完成他的工作,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定时给林澈传递情报,把剧本和导演指导的内容原封不动的告诉林澈。
等大致梳理过后,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难关暂时是过去了。
“对了,你怎么跟公司那边请假呢,我想你们应该是不能随意离开做自己的事的吧。还有现在训练营工作人员的岗位并没有空缺,你又该怎么进来呢?”
林澈只是随意的笑笑,沈枝意外地感觉到他似乎很有自信。
“这两件事情你不用太担心,一件事我已经托人帮我搞定了,至于另一件嘛……”
林澈会心一笑,
“应该也算搞定了吧,运气不错。”
“啊?”
沈枝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林澈回到家里,门“咔嚓”一声落了锁。他随意的丢下包,窝进沙发里闭上眼睛假寐,几天连轴转地工作把他的力气都快消磨光了。
他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着被风吹起一只脚的白窗帘,以及窗外快要暗下来的天色。日近西山,现在已经是傍晚了。那个喜欢打游戏的研究生室友还没回来,他平日里喜欢戴一副镜片很厚的无框眼镜,脸上带着澄澈而又不精明的憨笑。那个室友很喜欢做饭,林澈为数不多几次在傍晚前回到家时都会看到两个室友围坐一圈吃着香喷喷的家常菜,嘴里含着东西还含糊地嚷着:
“澈儿,今天我做了可乐鸡翅欸!”
“快来尝两口,老香了。”
林澈暗暗地开怀大笑,他望着无人的厨房,眼睛里却浮现出室友系着围裙在油烟缭绕的厨房里进进出出的画面。
这时,一个房间里的闹钟响了。
林澈循着声找到发出声音的那个房间。成功关掉闹钟后,他恍惚间想起来这好像是室友用来提醒自己喂鱼和给自己养的花花草草浇水的闹钟。
林澈不禁在心中暗想:那些小鱼现在可能都认不出他来了吧。其实林澈在刚搬进来的时候是经常帮室友给那些鱼浇水的。三年前,他刚来到北京的时候租的就是现在这个房子。他的性格很好相与,一来二去很容易就与室友们打成一片,而且虽然那个时候他也忙着打工,但是每天下班的时候都是很固定的,晚上回到家他经常与室友们开黑或者去旁边的小吃街上吃宵夜。
但是这一年来就渐渐变了,他决心做演员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连着好几天不回家,到家也是沾床就睡。他连客厅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摇椅,餐厅里什么时候换了吊顶灯都没注意到。
他东翻西找,从电视机柜的抽屉里找出来一袋鱼粮,按着量杯的刻度线撒下去一杯鱼粮。一粒粒棕色的小颗粒汇聚在水面上,就像秋天池塘上漂浮的枯败的荷叶,十数条黄蓝相间的小鱼粗暴地将那荷叶撕出数条破败的口子,很快就像尘屑一样四处飘零了。
韩一成火急火燎的一路从研究室赶回家,嘴和鼻腔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喘息声。今天导师交给他了一个汇总试验记录的任务,等做完的时候已经8点多了。习盛今天早上告诉他队里今天要训练到很晚,林澈又是一贯见不着人的,他这一晚回养的鱼和植物都没人喂和浇水了。热带鱼倒还好,饿一顿没什么大事,但他养的铜钱草最是怕缺水,这会儿他估摸着已经耷拉下来了。
他连抓带爬地骨碌上五层的楼梯,眼睛腿都险些没被他震下来,单肩的公文包被甩出一个U形的弧度。到了家门口,他气喘吁吁地从兜里翻出一连串钥匙,开锁的时候手抖得不行。
“哐当!”
一开门,映入韩一成眼帘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一幕。
林澈一个人窝在温暖的沙发里,客厅里开着黄晕的灯。他手里还捡着吃到一半的奶油面包,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本能地回过头。
“你回来啦。”
林澈暂停了放到一半的球赛,微笑着问他。
“啊……”
韩一成有些不自然的理了理额前被汗浸湿的几缕碎发,慢慢的移到鱼箱旁,一只手搭在鱼箱上面。
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林澈了,没想到这人今天竟然回来的那么早。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韩一成笑着说。
“嗯,总有放假的时候嘛。”
林澈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想去厨房给韩一成倒杯水。
“哦对了,大韩。”
“你缸里那几条鱼我已经帮你喂过了,用你那个刻度杯量的。还有那几盆草也帮你浇过了,你可别再浇一遍了啊。”
韩一成暗想什么“几盆草”,那分明是他用本就拮据的身家这么多年来精心呵护的蟹爪兰、龟背竹和铜钱草,面上却笑嘻嘻的,
“那什么,多谢了啊兄弟。要是没有你,我这铜钱草今天估计就殉在这儿了。”
林澈拿着水回来,刚想说什么,却再次听见开锁的声音。
“哟,今天都在呢。”
进来的是个身高一米九以上的寸头男子,他平常不苟言笑,见到林澈这么早就到家了也只是挑了一下眉。
“□□,总算回来啦,今天训练到这么晚。”
习盛是市排球队的队员,近期马上联赛就要开始了,全队上上下下都在抓紧训练。
“嗯,快要比赛了。”
习盛一把拿过那杯在韩一成手里的原是为韩一成准备的水,一股脑儿地灌了下去,喝完表现得若无其事。韩一成原本准备的诸如“辛苦了”、“兄弟们好好犒劳犒劳你”的宽慰之语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笑容僵硬得像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
靠!
韩一成话还没蹦出来呢,林澈就已经重新倒好了一杯水送到他的手里。
林澈笑盈盈地看着两人,还一手帮习盛卸下肩上沉重的运动包。
“难得我们三个能聚齐,不如久违的一起去外面吃顿宵夜吧。”
韩一成和习盛互相懵懵地打量着对方,然后又一同转过头去看向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的林澈。
“那……好啊。”
“行。”
晚上八点的天已经是漆黑的了,室友三人随意的漫步在双柳河岸边,脖子和手因为刺骨的寒风而扎实的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
小冶巷还是像往常一样热闹,精力过于旺盛的小孩来来去去地穿梭在弄堂里,蹦着跑着。四处都洋溢着孜然粉和油烟的味道,还有那最熟悉的老胡同串子的唠嗑声。也许是都有些心猿意马,一路走来三人都没怎么出声,面上只顾着躲闪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们走过了好多家店,因为王婶的摊位在小吃街的另一端,那是他们三人曾经常常聚会的地方。
这个时间对于宵夜来说还相当早,他们到的时候王婶才刚把推车架好,余光间瞥到三双曾经非常熟悉的鞋子。当她抬头确认真的是这三个人时,不出意外的,她露出了吃惊而又欣喜的表情。
……
“多久了啊……你们三个没有一起出现了。”
王婶给他们桌上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烤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习盛嚼着牛肉,淡淡道:
“有人工作太忙了。”
林澈听后尴尬一笑,他举起自己面前的啤酒做出要干杯的样子。韩一成见状,迅速拿起杯跟林澈碰了一下,还踩了习盛一脚,低声说:
“瞎说什么呢!”
习盛也拿杯子跟林澈碰了一下,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嘶嗐”
“他说的没错,是我这一年来太忙了。”
林澈笑着说。
韩一成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些啥,习盛只顾着低头吃饭。这时,王婶连忙来打圆场,
“欸……你看看你们几个兄弟这么久了终于能聚齐,婶子今天高兴再送你们十串羊肉串,等着啊!”
“欸别,王婶……”
林澈伸手拦下了正要起身阻拦的韩一成,韩一成看他眼神似乎有话要说,只好悻悻地坐下了。
林澈将三人的酒都满上,自己还喝了一口,然后微笑着看着手中摇晃的啤酒。
习盛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再埋头吃东西,而是静静地等待他开口。
“这一年来……”
林澈顿了顿,像是没准备好要说什么,看了他们一眼后又笑了出来,
“年初的时候,我告诉你们我要去做演员了,你们那时候还都以为我是开玩笑的。”
韩一成和习盛悻悻地对视了一眼,林澈笑了,
“没想到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
“这一年,我改变了许多,变得早出晚归,变得夜不归宿。曾经,我是咱们三个中最活跃的那个,现在却因为工作的原因,根本没有精力应付生活。我每次回家倒头就睡,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我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吃到大韩做的饭是什么时候了。”
韩一成眼睛湿润了,低下头去。
“也记不起上一次和习盛你约球是什么时候了。”
习盛交叉着手臂,平静的看着他。
林澈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今天,我把大家都聚在一起是有一件事想说。”
“我可能在这儿住不长了。”
韩一成猛地抬头看向他,
“什……”
习盛拉住了他,向他摇摇头。
林澈再次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里饱含着歉意与无奈。
习盛将自己的酒瓶子里灌满,一口气干了下去,把手被攥红脸也通红的韩一成看得震惊。
“我们支持你。”
习盛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澈,
“三年前,我们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来到这里。我们都是外地人,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像絮草一样无根无基地漂泊。我,梦想是打进全国队里,在世界赛事上拿到奖杯;老韩,梦想是拿到奖学金,出国读博。”
韩一成的眼睛再次湿润了,他看向林澈。
习盛松开了原本握住韩一成的手,打量着林澈,
“而你,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却是我们三个中最刻苦的那个。只要有赚钱的活,不管多苦多累,不管是新春佳节还是黄金假日,你都会上赶着去干。那时候我想,你应该也是有想做的事的,只是那件事一直被你隐藏在心里。今年,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有了自己的事业。如果你的梦想是演戏的话,我相信搬出去意味着你离梦想更近了一步,我们支持你的决定。”
林澈盯着一处凝望了好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晌,他终于恢复了原有的笑容,坚定地说:
“嗯,这就是我的梦想。”
“祝我梦想成真吧。”
“嗯对对,你们说的对!”
韩一成一扫脸上的阴霾,站了起来,
“澈儿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要住到更好的地方去了,我们都支持你!等过两年,我和□□肯定也会有所进步的,到时候,他是国家队的主力队员,我在大洋彼岸的某个研究室里研究三叠纪生物化石的演变!”
“嗯。”
林澈喝了一口啤酒,那酒在他的味蕾上蔓延出无比酸涩的苦味,他强扯着嘴角的笑容,举起酒杯:
“愿我们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三个厚实的玻璃杯撞在一起,发出厚实的“砰”的一声。
“当然了,我们肯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的!”
“共勉。”
“来了来了,十串羊肉串烤好了,你们快趁热吃!”
“王婶,你这也对我们太好了,十串羊肉串说送就送,要不我们等会儿还是付你钱吧。”
“不用不用,你这孩子也真是实心眼。”
“欸王婶……”
……
在璀璨绚烂的城市霓虹下,还躲着这么一处烟火沸腾的热闹小巷。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在熙熙攘攘的笑声里,年轻人们仿佛找到了自己在异乡的归属。生活仿佛就是这么简单,几串烧烤,几打啤酒,就能将日益疏远的友谊的裂缝缝合。
这样可爱而又单纯的小巷,不知再过多久林澈便要与他告别了。不知前路为何,他只求再次归来时,能够像今天这样在白日之下与旧友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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