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的马车走远了,撵出车轮印片刻后又被落雪覆盖,抹去了旅者离去的痕迹,就像是从来没有人走过这条路。
马车隐匿在风雪之中,模糊的轮廓彻底消失,季云暮正挥着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内心变得慌乱、不知所措。
季云暮看了看空旷的四周,转身跑上城楼,向远处眺望,在高处还能依稀看见马车的轮廓。
季云暮不知道他是否能看见,但还是用力地挥着手,直到城楼上的视线也被风雪掩盖,季云暮才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
回过神后才觉得高处的风刮的面颊生疼,但季云暮驻足良久,才离开城门。
远处,文长明一直在马车前方站着,抓着扶手向后方挥手告别。
“可以坐下来了,风有点大。”
文长明失落地坐了下来,坐在正驾着马车的云树旁边。
“他能看得见吗?”
云树说:“肯定看不见了。”
文长明看着天上的雪,说:“真的看不见了啊...”
文长明从马车里拿出两件蓑衣,给云树穿上后又给自己穿上。
“怎么不进去?”
“吹吹冷风,能清醒些。”
云树打趣他,说:“公子刚刚出发的时候脸上很红啊,吹吹风能消下去一些。”
“那也是被冷风吹的了。”文长明在一旁嘴硬,还给了他一拳。
“诶诶诶,马车一会儿翻了。”
...
“传吏部尚书,集文殿大学士王云上殿。”
早朝上,王云在小黄门的带领下走上大殿,走到群臣面前,向皇帝行了大礼。
“臣吏部尚书王云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
皇帝问:“阳河一带都还好吗?”
“臣深受皇恩,不敢不尽忠职守,如今阳河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前些年山间多有匪徒,去年也已经平息。”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说:“入冬了,你刚入京城或许东西预备不齐全,朕已经派人送东西到你府上了。”
“臣谢陛下赏赐。”
其余朝臣都斜眼瞧着这位新任尚书,心中都打着自己的算盘。
冬日里的京城比以往要安静,街道上净是积雪和冷风,城里的达官贵人并不爱在此时出门。
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是刚入京的王云的府邸,里面正热闹。
皇帝都吩咐人从后宫送来了东西,手上但凡有些权势的也都送东西过来,一方面是叫做顺承上意,一方面是和朝中的新人打好关系,不会落下话柄。
“为什么我爹打发我来啊?”高君义快要走到王家门口的时候抱怨说。
季云暮在一旁说:“让王爷亲自过来给他送东西?”
“也不是这么说,但这雪天还要出门,真是事多。”
季云暮也是兴致缺缺,说:“还特地把我喊出来一起受冻。”
“自从前两天长明离开了京城,你妹妹说你除了进宫以外都不愿意出门,你在自己院子里憋着真会憋出来毛病。”
“只是天冷了,不愿意出门。”
高君义点了点他,给了季云暮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等走到王家门口的时候,一群人正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高君义先让下人先把东西送进去,自己和季云暮在门前等了一会儿。
高君义背过身,小声说:“最厌烦这种场面了,明明知道王云是曹家的人,还非要表面装作一团和气。”
季云暮说:“你真该学学文长明,他那张嘴背地里不饶人,明面上还挺着一张笑脸。”
“该学学的是你,现在你成了对别人话都不多说两句。”
高君义被冷风吹的发抖,说:“这人怎么还没散,王云只管收礼吗?”
正说着的时候王云从大门走了出来,高君义还自顾自地说着,季云暮赶紧咳嗽两声给他提醒。
高君义瞬间反应过来,收起不高兴的脸,立马转身露出笑容,说:“见过王尚书,看来您这两天有的忙了。”
“世子殿下怎么亲自来了?替下官谢过王爷,世子殿下快往里面请。”
高君义和季云暮往里走,高君义活动活动脖子,说:“变脸越来越熟练了。”
到了内院,王云摆了几桌席面,上了茶水来答谢送礼的诸位。
“王爷一切可好?”
“家父安好,只是雪天路滑,托我这个做儿子的来把这些东西送来。”
季云暮招招手,下人把东西呈上来,高君义介绍说:“今年进贡的云锦,冬日里暖和又贴身,还有官窑新烧制的白瓷,冬日里用来插红梅花最合适。”
王云命人收下,说:“改日定要向王爷当面谢恩。”
两个人正聊着,孙昌朝也带人过来了,下人禀报说是曹汝阳让他送东西过来。
孙昌朝进来后将礼品一一报了名字,王云却只是让下人把礼品收好,还对府里的下人说准备明天去找曹尚书谢恩,对孙昌朝却是理都没理,连茶水也没让人送。
高君义说:“府中事多,我们不便打扰。”
王云立马起身,说:“世子慢走,我去送送。”
“不必了,不必了。”
季云暮临走的时候斜眼瞧着在一旁尴尬的孙昌朝,若有所思。
出了王家府门,高君义松口气,说:“笑起来也这么累。”
季云暮说:“我先回去了。”
“这么早?”
“手上还一堆事,户部丢给我一堆账本让我去理清,一本比一本麻烦。”
高君义说:“户部的人不好相处,有什么难处就说。”
...
黄昏时刻,文家的马车停了下来,旁边就是一处驿站。
文长明从马车上跳下来活动活动筋骨,问:“这是到哪儿了?”
云树说:“到奉城驿站了,天黑的早,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云树拿着调令和文书去给此处的驿卒过目,又把马车牵到后院喂食。
文长明看到驿站不远处有家茶水摊,便走过去闲聊两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街上行人不多,茶水摊一旁只有一个走来走去的打梆子的老人。
茶水摊的摊主是个老婆婆,文长明问:“此处还有热茶吗?”
“小官人来晚了,只剩下水了。”
老婆婆给文长明端来碗热水,说:“我看你是在对面驿站歇脚,也是做官的吧?”
文长明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老婆婆说:“下了雪街上人少,本来生意不怎么好的,巧的是你们来之前就来了一列商队在这里喝茶,把最后一些茶叶耗光了。”
文长明喝口水,说:“那还真是不巧了。”
云树跑了过来,围着茶水摊的火炉坐下取暖,说:“公子要不要去城里逛逛?”
摊主听见了,说:“今年的初雪到的早,城里的人为了庆祝,在今天晚上要放烟火看。”
“是吗?”云树看向文长明,说:“咱们去看看吧。”
摊主说:“城门上站得高,是看烟火的好地方。”
文长明正好也想散散心,便和云树去城门上看烟火。
刚入夜,城门处依然是灯火通明,城中的富豪商贾在此处请了戏班子,又安排了烟火戏,正是热闹的地方。
文长明和云树上了城楼,才发现这里早就已经挤满了人,都等着在高处看烟火。
“开始了!”
烟火从天空中绽放,地上的人们欢笑着,文长明看向四周喧闹的人群,孩子坐在父母的肩膀上鼓掌,或是在地上拿着糖葫芦跑来跑去。
云树在一旁感叹,说:“这里的可比京城的好看多了。”
“二位是荣京城来的吧?”城楼上戍守的士兵也在这个时候闲聊了起来了,说:“这还不够,烟火戏年年般,能看两个时辰。”
“这么久吗?”
“今年的雪到的早,为了庆祝,这场烟火只怕会更久。”
另一边的士兵说:“此地偏远些,平常很少有外地人进城,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家商队,烟火戏也只有本地人知道了。”
文长明随口一问:“今天没有商队进城吗?”
“下了雪,一般不会有商队出行,今天也没见到。”
两个人又在城楼上逗留了一会儿,买了些糕点才离开。
云树说:“现在离开未免也太早了,不再多看一会儿吗?”
“今天赶路太累了,早些回去吧。”
回到驿站的时候耳边的烟火声才小了一些,驿站里的人大多去了外面玩乐,只留下两三个年轻的驿卒在驿站里接待。
其中一个走上来问:“是文大人吗?”
“是。”
“您的厢房在南院,我领您过去。”
驿站坐南朝北,南院在最里面,紧挨着后街的巷子。
文长明问:“今天有商队进城吗?”
“此地商贸并不繁荣,商队一般不从这里过,但今天下午倒是碰见了一列商队在对面茶摊喝茶。”
驿卒领着文长明到了房间,驿卒将蜡烛点上,将整个屋子照的通明,又燃起了炭火。
“大人早些休息,有事就叫守夜的人就好。”
驿卒退了出去,文长明打开窗子,发现此处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烟火,文长明出神地望了一会儿。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后街打梆子的人一声叫喊,将文长明的思绪拉了回来,从窗户透来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噤,连忙将窗户关上。
文长明动作太大,袖子刚好碰倒了窗户旁书案上的蜡烛,将书案上的几张纸点燃了。
云树刚好端着水走了进来,看到烧着的蜡烛连忙用水浇灭,说:“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文长明正收拾书案的时候又突然听到后街的传来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正收拾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云树问:“怎么了?”
“你再陪我去马车上清点一次东西,好像有东西落在京城了。”
云树被拉着过去了,边走边说:“有吗?”
...
夜深了,出去玩乐的驿卒也回来了,回来不久后烟火戏也停了下来,城中漆黑一片,又只剩下风声。
一个驿卒正打着瞌睡的时候被另一个驿卒喊醒,说:“该你去巡夜了。”
驿卒不情愿地站起身,提着灯笼到几处院子里巡夜。
北风吹着手上的灯笼,驿卒裹紧身上的衣服,嘴上抱怨着风劲天寒。
驿卒转个弯,突然看见不远处亮着光,驿卒揉揉眼睛走近了看后大惊失色,瞬间困意全无。
“起火了!起火了!”
驿卒吓得扔下手中的灯笼连忙回去报信。
“哪里起火了?”
“后面几个院子,全着了!快救火啊!”
驿站里的人听到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到后面院子里火光冲天后都愣住了,回过神后立马掂着水桶跑到水缸处打水。
可当驿卒跑到放水缸的地方,才发现水缸不知道被谁砸出个洞,水全都流光了。
驿站里年纪大些的找来腿脚灵便的,着急地说:“快去!出去找潜火队来救火!再抓紧去通报知府!快!”
水缸里没了水,其余人也只能再跑到井边打水,可那样的话救火的速度就慢多了。
整个驿站乱成了一团,冲天的火光逐渐淹没了整个驿站,众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火情也是无能为力。
“里面还有人吗?”
“当然有啊!可是咱们也冲不进去啊!”
另一边,马厩的大门突然打开,文家的马车跑出了马厩,在火势烧到马厩之前绕过了起火的院子,冲到了驿站后街的巷子里。
文长明惊魂未定,看着驿站里的火光发愣,云树突然晃了晃文长明,指着巷子的不远处,说:“那边有人!”
不远处有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刚好也看了过来,两边人的目光对上了。
黑衣人对文长明想要有所行动却,突然听见了潜火队奔来的声音。
“快救火!快!”
黑衣人为了不暴露,只能先行离去。
云树说:“要不要追?”
“不能追。”
文长明将云树按了下来,驾着马车飞速离开了驿站。
马车一直到了奉城知府的府衙才停了下来,知府正准备亲自去驿站看看就碰上了文长明,吩咐人留下了他们在府衙过夜。
文长明进府衙之前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心中仍是惊魂未定,胸口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
皇宫里,皇帝拿着一份新呈上来的奏折,看过以后生气地将奏折摔在桌子上。
折子上汇报了奉城驿站夜间突发火情,驿站被毁去大半。
“无能!”
全福跪在地上,说:“陛下息怒。”
肃文帝指着全福,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福说:“派出去人在夜间放了一把火,可不知道怎么的,文家的没在厢房里,反而驾着马车逃了出来。”
“这么个人都除不掉吗?!”
肃文帝被气得不轻,捂着胸口喘气。
“陛下放心,他们还会想其他办法的。”
“其他办法?他们以为文家的那个是傻子吗?”
皇帝喝口茶舒缓了气息,说:“盯紧他,不能再有任何马脚露出来。”
“是。”
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说:“陛下,户部季侍郎求见。”
“让他等会儿。”皇帝将桌上的折子拿起来丢给全福,说:“冬日有火情是常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能让别人察觉异样,尤其是季云暮。”
“是。”
全福退出去后季云暮随后走了进来。
“有事吗?”
季云暮说:“启禀陛下,这两天在户部所查阅到的账册并没有什么错处,账目清晰,收支有度。”
皇帝点点头,说:“曹汝阳不会将有问题的账目拿出来,应该是自己收着的,你不费些功夫应该是查不出来。”
“还有一件事。”
“说。”
季云暮说:“王云似乎与孙昌朝不和。”
“怎么说?”皇帝来了兴趣。
“孙昌朝替曹家送东西到王云府上,但王云只是恭恭敬敬地收了东西,对一旁的孙昌朝却晾在一边,置之不理。”
“嗯...看来王云很不喜欢他。”肃文帝说:“做的好,记着多多留意他们。”
肃文帝看着季云暮退了出去,全福送进来茶水,说:“陛下润润嗓子。”
“全福。”
“奴才在。”
肃文帝说:“你说季云暮是真心诚意替我们做事吗?”
“他与文长明之间的情意匪浅,文长明的命在陛下手里,他哪敢不为陛下做事?”
皇帝摇了摇头,全福也没再多说什么。
季云暮在路上走着,翻了翻手中的账册,里面都是些密密麻麻的字,字迹潦草不说,有的字还被涂黑了。
“唉...”
...
在一处客栈里,文长明正在书案前写信,信还没写完就打起了瞌睡,胳膊碰倒了一旁的茶杯,茶水洒了出来惊醒了文长明。
“又起火了吗?”
云树走过来,说:“公子你这两天都休息不好,现在快入夜了,今天早些歇息吧。”
文长明摆摆手,说:“不行,先把信写完寄回京城,让季云暮有所提防。”
“提防曹家吗?”
文长明反问他,说:“你认为奉城驿站那场火是曹家放的吗?”
云树后知后觉,说:“曹家并不清楚咱们离京的真实情况,公子也不会妨碍到他什么,不是曹家放的火,那就只能是宫里了。”
文长明的眉头紧锁,发起了愁,说:“皇帝若没有真正对我放心,自然就更不可能对季云暮放心,他的境地也是可想而知。”
“后面的路程咱们不住驿站了,都进到城里找客栈住,越热闹的地方越好,人越多他们越不敢下手。”
“嗯。”
文长明将写好的信递给了云树,云树大致看了看内容,问:“公子怎么不说奉城驿站火灾的事?”
“我只是提醒他多多留心皇帝的动向,其他的事说了也没有,平白让他担忧。”
文长明叹了口气,说:“很担心他,但又不可能陪在他身边,这种感觉真不痛快。”
“朝廷上正缺人手,皇帝不会对季公子怎么样的。”
“我们也只能这么想了。”文长明站起身走到炭火旁边暖手,说:“时运不济,天底下哪儿有我这样的命,刚和喜欢的人表明了心迹就要天各一方。”
云树说:“天上的牛郎织女也隔着条银河,不还是有鹊桥吗?”
“再好的神话在现实面前也只剩虚假...”
文长明更觉得冷了。
...
京城里,季云暮在屋里点足了蜡烛,正苦苦地盯着桌子上的账册。
季世平推开门走了进来,走到炭火旁暖手。
“爹。”
季世平让他坐下接着看账册就好,季世平等了一会儿后看季云暮皱着的眉头还没有舒缓,便走到书桌旁边看了看。
“曹家不会把清晰的账目给你看,这些账目混乱不清,那就不能困在账册里。”
季世平看了两行账目数字,划了划旁边的算盘,说:“朝廷收上来的税种多样,田税归拢在一起,绵税比田税高一成,但绵税大多是商人缴的,商人也懂得朝廷的国策,会想着怎么才能少纳税。”
季世平算出来个数字,拿起笔写在一旁,说:“前年六月,北方有五个州闹旱灾,这五个地方的绵税在这三年内减了两成,所以应该是这个数。”
季云暮恍然大悟,捧起账本仔细研究了一番。
季世平将手中的笔递给他,说:“好好学,别到时候让人笑话咱们家的孩子没本事也要逞英雄。”
季云暮点点头,季世平冲门外喊了一声,说:“云兰,你过来。”
“来了。”
“圣贤书不教怎么算账,你哥哥圣贤书读多了,你教教他平常怎么看家里的账册的。”
季世平走了,屋里兄妹俩聊着天。
季云兰说:“父亲看着也不像是消气了,倒像是认命了。”
“这怎么说?”
“总不能把你乱棒子打出家门吧?你和文家之间的关系,还有以前做的事,都会让有心之人翻出来。”季云兰意味深长地看着季云暮,说:“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任性。”
“又没有招来什么祸事。”
季云兰边翻着家中的账册边问:“文长明回到怀庆了吗?”
季云暮说:“来信说是快到了,一切顺利。”
“嗯,可以过个好年了。”
...
日子一天天过,冬日里的京城也一天比一天寒冷,一直往南走的文长明却并不如此觉得,他感受到的是风雪越来越小。
正午,怀庆地界,文长明和云树驾着马车翻过最后一个山头看到了一座石碑,上面刻着“怀庆”两个字。
文长明下了马车,用手拭去石碑上的积雪,而后看向远处的炊烟,说:“马上就到了。”
文长明拍拍手,整理整理衣袖,转身回到马车上。
云树说:“这两天星夜兼程呢,如今到了怀庆地界,不如找户人家歇歇脚。”
文长明犹豫了片刻,说:“这样也好,讨口热水喝。”
两个人牵着马车走到村庄里,找了户人家叩门。
院内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来了。”
“是哪里来的和尚吗?”女子打开门,才看见门外的人不是和尚打扮,说:“你们是?”
文长明说:“我们是要回怀庆,路过此处,觉得劳累想讨杯水喝,不知家中方便吗?”
文长明是怀庆人,女子听得出他的口音,又看到他们身后确实有马车拉着行李,便放下心来,说:“方便方便,请进来吧。”
女子家中还有丈夫在劈柴,她丈夫说:“是从承光寺来的和尚吗?”
“不是,是路过这里的旅人,回怀庆的。”
这对夫妇是热情好客的人家,端来了茶水果子招待。
文长明说:“多谢多谢,麻烦您了。”
“这没什么。”妇人坐到一边,说:“又不是乱世,现在太平盛世的,又不怕是什么山匪强盗的。”
妇人招呼他们喝口热水暖和暖和,“我姓吴,外面劈柴的是我丈夫,姓方。”妇人好奇地看着文长明和云树,问:“请问这位公子和您身边的下人是?”
文长明站起身,说:“我姓文,祖上都是怀庆人氏,旁边的是云树,幼时邻家的孩子,在我身边同我一起长大,算不得下人的。”
“冒犯了冒犯了。”吴娘子招呼他们接着坐,不必客气。
“文?”吴娘子又仔细想了想,说:“你们要去怀庆城里?”
“正是。”
“你家就是怀庆的世家吧,我们听说过。”
文长明有些惊讶地点点头。
吴娘子接着说:“文家出过一个怀庆的父母官,把这一带的税赋管理的极好,前几天听说他们的孩子也要回怀庆下面的一个县做官,难道就是...”
文长明连忙摆摆手,说:“弄错了,我们只是文家的旁支罢了,都快出五服了。”
“哦...”吴娘子点点头,看了看文长明一身朴素的打扮,信了他的话,接着闲聊说:“你说也是奇怪,听说他们家搬到了京城,这怎么又回来做官了?”
“是啊,确实奇怪。”
文长明喝口热水,说:“我们早些年出了远门做生意,居无定所的,不怎么和家里通信,不知道这两年怀庆文家怎么样了?”
“也没什么大事,我们老百姓只知道十几年前怀庆遇上了场兵乱,害死了文家一对夫妇,文家也挺了过来,后来就...”
吴娘子的丈夫从外面劈完柴进来,洗了把手,接着说:“后来听说文家几个旁支也都争气,去年文家一个在京城做官的老大人回怀庆休养,怀庆的知府还亲去看望了。”
吴娘子随后盛情邀请了他们二人留在家中用了午饭后才把人送走,临走时文长明想付他们些铜钱也被拒绝了,吴娘子还告诉文长明前面的路往右走更好些。
云树驾着马车,说:“那户人家也是热心肠,右面的路果然更平缓一些,马车也不颠了。”
“嗯。”文长明说:“也没想到文家的姓氏在这里这么好用,在京城里可没有这个待遇。”
马车在入夜前赶到了一家客栈,二人在这里住了下来。
“明月不谙离愁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文长明在入睡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云树说:“离愁?公子又想京城了?”
“不是京城,是京城里的人。”
...
次日下午,马车缓缓驶进了怀庆的城门,文长明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归乡的心情应该是高兴的,可文长明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情绪。
“公子,到了,老大人在门外等着了。”
前方不远处文家正门前,文延之披着斗篷在下人的陪同下等在门外,下人指着马车说:“老大人,人到了。”
文延之的白发没有增多,身形看着也比在京城硬朗多了,文长明在马车还没停下的时候就着急地跳了下来,跑向了文延之。
“叔父!”
文延之还要举起手拂去文长明头发上的雪,说:“又高了,又长高了。”
文长明看着文延之眼中还有泪光,说:“我回来了是好事,叔父不高兴吗?”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文延之拉着文长明往里走,说:“快进来,马车让这几个人牵走,云树也快进来。”
“来了。”
“大人过了这个年又得年轻十岁。”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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