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喀纳斯深处,能看见草原上坐落的小木屋,小木屋上升起袅袅炊烟,除了童话书和动画片,陈韫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她是00年出生在城市里的,从小到大就是在钢铁森林里穿梭,从来没见过田园牧歌。
大巴车缓缓行驶,随着车的方向改变,视角也改变,眼前草原的画卷缓缓铺开,老牛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青草,不时甩动尾巴驱赶蚊子。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一切,好像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娃娃,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徐既白就安静地看着她,哪怕她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大巴车停下,徐既白又带着陈韫转乘景区里的公交,又背着包走了段巨大的上坡,终于到达民宿。
这家民宿不大,公路边,一个栅栏围着的小院,里边不到十件客房,老板两口子外加几个员工就是这个民宿的所有。
山上海拔毕竟放在那,即使是午后,气温也没有很高,阳光倒是意料之内的刺眼,还好陈韫在车上补涂了防晒。
栅栏的一段开成小门,推开小门,木头吱吱呀呀得响。淡季也没什么游客,老板两口子本来在餐厅里唠嗑,听见门响赶忙出来接客。
“小徐呀,来了,房卡给你备好了。”老板大哥赶紧跑过来。一看见“游客”只有陈韫一人,眼珠子转了一下,把徐既白拉到一边:
“咋的,不是游客?是对象?怎么不提前给我发微信说一声......”
“是游客是游客。”徐既白连连回复,忽而想到陈韫的嘱托“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承认就行了”,又改口:“还不是对象,我追她呢。”
这倒是实话,徐既白虽然没表明心意,但在他的视角,他确实在追陈韫,至少是马上可以步入暧昧的程度。但是不知道陈韫有没有注意到。
“哎哟~”老板一副“我懂的”的表情,拍拍徐既白肩膀,“小徐,追女孩这事,哥必须得帮你啊。你等着昂。”老板大哥小跑回前台,跟老婆耳语几句,俩人嘴角要咧上天,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两张房卡。
“兄弟,给你俩调了房型,两间房挨着,阳台是可以互相看见的,晚上带着弟妹咱一块吃点喝点。”
老板两口子是东北人,前两年新疆旅游兴起就跑来开了间民宿,刚装修那会运货麻烦的要死,物资采购周期特别长,给俩人头疼的不行,又遇见刚当导游不太熟练的徐既白,难兄难弟一见如故,这才培养了如此深厚的情谊。
徐既白朝大哥使个眼色:“八字没一撇呢,可别乱叫昂,别叫她尴尬。”
大哥大嫂点点头,又一副“懂懂懂”的表情,目送徐既白带着陈韫去客房。
客房是简陋的小木屋,木质地板,木质墙壁,木质屋顶,面积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很小的卫生间,山上真冷啊,回到屋里陈韫就换上了黑色针织衫和长裤,外搭一件墨绿色风衣。
“下午什么安排?”她给徐既白发微信。
“可以安排,也可以没什么安排。看你想松弛一点还是充实一点。”
“外面风光这么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陈韫发微信,顺手打开了门。
一开门,跟旁边房里也恰好开门出来得徐既白照面。徐既白也换了厚衣服,一身夹克看着有种美式牛仔的范儿。
陈韫一时兴起跑进屋里把他买那个帽子戴在他头上,徐既白高她太多,她轻微踮了下脚才够到。然后欣赏着面前这个西部牛仔,咯咯咯地笑。“西部牛仔,中国西部。”
徐既白一脸臭屁地耍个帅,陈韫在一边拍照捧场。
“好了走吧,带你骑马去。”
沿着马路走,陈韫在前,徐既白在后,陈韫今天这身穿得颇有森林的感觉,有层次的绿色和黑色,和远山和草原融为一体。
“一般我带游客到这,他们都要在屋里歇上几个小时,泡点泡面吃......你倒是不嫌累。”
“哦,还没吃饭,我没觉得饿呀,你有吃的吗徐导?”陈韫侧身看徐既白,笑脸盈盈。
徐既白倒是有求必应,变魔法一样掏出来一袋压缩饼干:“吃吧。你要觉得饿,咱俩现在回去吃点?”
陈韫摇摇头,转身过来,倒退着走路。“不用不用,我看见院子里的烧烤架了,我晚上必定要大吃特吃,先把肚子空出来......”她说的时候还手舞足蹈的,眼里藏不住的兴奋,“再说呢,我将要到大自然中充盈我的灵魂,重塑我的肉身,宁可居无肉,不可.......”
“得得得,”徐既白忙打断文化人的激情朗诵,“你直接说你是花果山的猴子,吸取日月精华得了。”
“我怎么能是猴子呢,你现在咋不叫我仙女了......”正嬉皮笑脸嗔怪着,后退的脚步被不平的路绊了一跤,就要向后倒,徐既白一把拉住她胳膊往自己怀里一扯。
唔......如此老套的言情小说套路,起码得是十年前的了。陈韫暗自想,不过仍旧惊魂未定。
“我其实应该能站住的,不会摔倒。”陈韫努努嘴嘟囔一句。
徐既白放开她的胳膊,故作轻松:“你就当让我过一下英雄救美的瘾不行吗?”
“你就贫吧......”陈韫白他一眼,脸上还带笑意。
马场是现场买票的,有专业的骑手带着,一人一匹马,大概两个小时。一般徐既白带游客来,自己是不骑的。“你陪我一块呗,你也弄匹马,给我拍拍照,我给你报销。”
徐既白不知道自己听到这番话时脸上的笑容有多么不值钱,仙女刚才在,对他撒娇吗?
徐既白没让陈韫报销,自掏腰包付了骑马的钱,他求之不得呢。
马儿从林间驶过,泥巴因为刚刚的雨而变得湿润,随着马蹄踏过溅起泥点,骑手大哥在前面轻车熟路,陈韫在颠簸中试图找到花木兰的感觉。
徐既白的大腿很有力,干导游之前定期健身,干导游之后工作没个定点但运动量实在是大。他在新疆三年马可骑得不少,两腿夹住马肚子,身体随着马的起伏而起伏,达到一种人马合一的平衡。驶出树林,迎接他们的是一大片草原。
刚才大巴车上看见的牧牛和小木屋,现在有了更近距离的接触——原来这也是民宿啊。
“陈韫,扭头!”
身后传来徐既白的声音,陈韫回头,徐既白就按下快门。女人的风衣飘逸,头发也在风中凌乱,头上还戴着他专门挑选的牛仔帽子,眼神依旧淡漠,但淡漠里如今泛起了光。
徐既白不知怎的想起来一部亡命天涯的电影,男人和女人,破旧的吉普车,一段无尽的公路,不由自主地把他和陈韫代入到电影男女主角身上。
陈韫其实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她没有说。她在感受。她没在开玩笑,她真的是来重塑她自己的。积雨云缓缓飘走,在山峦上投下巨大的阴影,绿色的深浅缓慢变幻,她想到潮汐,想到月亮的阴晴圆缺,想到大自然一切循环变化的现象。这些景象宏伟,安静,在循环里却又有着变化,内含着无尽的更新活力和蓬勃生机。回归最原始的地方,她心里有这样一道声音。去探索,去开拓,去体验,去生活。从家乡走向北京,她花了十八年。然后又是七年,她如今算是真正逃离了北京。
他们说的富贵,繁华,未来都美好得不真实,甚至颇有些魔幻的意味。她该如何形容她生活的绝望感呢,像溺死在陌生的海洋。
她说出她想写小说的时候,换来的是嘲讽和劝慰,没有鼓励。大家都太现实了,很正确,但是不快乐。
如今她的耳畔再也听不到那些杂音了,那些精打细算,把自己价值最大化的计算,再也听不到了。山野里只有牛的低哞,风的呼啸,还有脚下的马蹄声,什么有意义,什么无价值,不探讨,只是沉醉在此刻,沉醉在生活本身里。
“仙女!又想什么呢!”徐既白的话又把她从无尽的思考中拉回了现实。他是会骑马的,扯了几下缰绳就和陈韫并驾齐驱。
陈韫冲他做了个鬼脸:“想你呢~想你怎么这么有能耐,带我来了这么好的地方。”
陈韫没觉得自己在撩他,徐既白却心跳加速到接不上她的话。
回到民宿,老板已经在准备烧烤,陈韫先回房里洗澡。
山上太冷,她没带短袖的睡裙上山,吹头发的时候只穿一身长袖t恤,oversize的款式盖住一半大腿,下面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长腿。
吹着吹着吹风机忽然不运作了,陈韫也没恼,想来山里设备维修更换也很麻烦,她给徐既白发微信,让他送个吹风机过来。
没一会徐既白敲响门,陈韫打开门,接过吹风机:“我去试一下,你先别走。”
徐既白就乖乖在门口等着。
“啊!”陈韫尖叫一声,把吹风机撇在一边,转身一跳跳到徐既白身上,双手缠着他的脖子,腿夹在他腰窝,活像只树袋熊。
徐既白下意识地就接住她的大腿,好细嫩,还带着刚洗完澡微微潮湿的水汽。徐既白觉得心脏跳的实在剧烈,马上就要被趴在自己胸前的陈韫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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