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北云和夏知安到的时候,台上的戏已经开演了。
老夫人和何玉蝉看到唐北云的时候都是一愣,这些年唐府的大宴小请对方从来没出现过,她们已经习惯了他的缺席,没想到今天竟然来了,真是让人意外。尤其是何玉蝉,神色变得不自然,之前她藏着范明辰的事情被丰儿和唐北云撞破,好在丰儿提前察觉,这才没让他得手,如今范明辰下落不明,连她都不知道对方在哪儿,想想就气闷,害得她花了不少银子,托人去打探对方的下落,她一定要在丰儿和唐北云之前找到他,否则她麻烦就大了。
“祖母见谅,孙儿来迟了。”
老夫人笑着摆手“无妨,快去坐下吧。”
唐北云走后,座上的夫人们问了起来。
“唐老夫人,唐夫人,这位是?”
何玉蝉微笑道:“这是我唐府的二少爷。”
“二少爷,怎么从未听人提过?”
在座的有知道内情、又和何玉蝉不对付的,故作惊讶的问:“莫不是婉玉姐姐留下的那个孩子,唉,一晃也这么多年了,听说这孩子当年也差点活不成。”
“这个婉玉是谁?”
“是唐老爷的原配夫人。”
“原配?原来唐夫人是继室。”那人收了声不再说话。
什么继室,明明就是从妾抬上来的,不过事情也不能做绝,日后还要来往的,知道内情的那几个也就没说出来。
何玉蝉脸都要黑了。
唐老夫人脸色也不太好,当年唐家妻妾相争的那点事闹得满城皆知,如今恐怕又要被拿出来说道了,想到此,不禁对唐北云的出现有些不满。
唐北云领着夏知安走下高台,在唐誉丰旁边落座。
“二弟”
唐北云虽然不想理会,可是当着外人,还是要装个样子的,淡淡道:“大哥”
夏知安也在一旁规规矩矩的行礼,唐誉丰点头。
落座后,夏知安就听到周围小声议论的声音。
“这是谁啊”
“唐家的二少爷”
“我怎么没见过呢”
“听说是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
“看着确实清瘦了些”
“不过,颜色倒是极好的”
“嘘,小声点,你知不知羞。”
“她旁边的女人是谁啊?唐府的少爷们不都没成亲吗,没听说唐府办过喜事啊。”
唐玉水看到夏知安就来气,要不是她,粉叠玉和雪玉镯就都是她的了,上次戴出去的时候好不风光,人人羡慕,今日她的小姐妹们还问她为何不戴了,她也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是想到她们不信的表情,还有窃窃私语,真是气死了,太丢脸了。而且她娘都告诉她了,这人根本不是张大丫,张家把他们骗了,可是娘亲不让她声张,真是憋屈。
唐誉阔看到夏知安眼睛一亮,换了身装扮差点没看出来,没想到还有点姿色,怪不得唐北云护得紧。不过,看到夏知安能和唐北云一同出现,他气闷不已,他娘昨天特地交代了,绝对不能把柳翘带出来,说什么上不得台面,在自己院子里玩玩就算了,绝对不能带到这种场合胡闹,可时现在,凭什么唐北云能,他却不行。
碰巧今天唐开文没在,唐誉阔没他爹压制着,人就飘了,嘴欠的开口:“二哥好福气,有这样的佳人在侧,怎么不给大家介绍一下?”
“四弟”唐誉丰皱眉,出言提醒。
唐家四少爷唐誉阔,标准的纨绔子弟,他在外面干的那点事大家都知道,只不过碍于唐家脸面不说罢了,如今听他语气轻佻,也不觉得意外。
唐北云倒是早有准备,还感谢唐誉阔给了他这次机会,于是不急不慢的说:“这是我的未婚妻子。”
唐家人闻言都是一愣,其他人倒是不解了,纷纷猜测夏知安是城中哪家的千金?还有啊,唐府也奇怪,大少爷还没成亲,二少爷却抢了先,唐誉丰按照年纪来说的话,早几年就该成亲了,只是,听说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唐家的生意上,无暇他顾,倒是也能理解。
唐北云低咳了几声,有些心虚,他刚才所说的话并没有问过夏知安的意见,但是他急于让所有人都认识夏知安,让她能光明正大的陪在自己身边,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夏知安不是什么丫鬟、妾室,而是他喜欢的人,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再看夏知安,她确实惊了一跳,‘未婚妻子’这几个字让她的心脏‘砰砰砰’地乱跳,突然想明白了,唐北云肯定昨天就想好了,所以才特地去倩兮楼请妆娘子给她梳妆打扮,原来是要带她出来见人呀。
夏知安并不是贪心,就是觉得她目前的身份很尴尬,当不当正不正的,只不过,从今天开始,她总算是有了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不禁心里偷笑;她扭过头看到唐北云小心翼翼、又带着期待的眼神,心口顿时像被撞了一下,想告诉他,她很开心,只是现在大庭广众的,脸皮再厚也不能得意忘形,只能偷偷地在桌子下面握住了对方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唐北云心脏停了一下,夏知安没有怪他自作主张,她答应了,唐北云激动不已,捂住嘴咳了几声,夏知安赶紧给他端水,唐北云对她摆手,示意不用担心。
他们两人两情相悦,情意绵绵,自然是欢喜不已,旁观的唐誉阔可就不爽了,倒不是他有多喜欢夏知安,他就是见不得唐北云好受,上次打他的账还没算呢;一个病秧子,居然也有人喜欢,真是讨人嫌,早些年跟着他那个亲娘和弟弟一起死了多干净,想到日后分家产的时候还要给他一份,唐誉阔更是烦躁,巴不得唐北云早点病死算了。
唐玉水倒是心情不错,没想到唐北云竟然找个这么上不了台面的,真是自甘堕落,看他以后还怎么傲气。
台上的戏看完了,何玉蝉示意唐玉水领着女孩们去花园赏花,唐北云和夏知安对此不感兴趣,而且如果去的话就要和唐北云分开,夏知安可不想一个人面对一群陌生人,所以二人决定回落云院钓几条鱼晚上吃。
没想到唐玉水和唐誉阔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动向,见他们要离开,唐玉水赶紧上前拉住夏知安,“你可是我未来的二嫂,不能跑哦,咱们一起去花园热闹热闹,给你介绍几个好姐妹。”
平时和唐玉水玩得比较好的几个也围过来,跟着起哄,夏知安一时挣脱不开。
唐誉阔几乎是和唐玉水同时行动,他一把拽住唐北云,假笑着说:“二哥真是大忙人,我这弟弟见一面都难,好不容易逮到你了,今日一定要陪咱们喝上几杯。”
唐北云冷眼看他,想甩开,但是唐誉阔加重了力道,打定了主意不放他走。
“不许胡闹。”唐誉丰走过来,眼神警告唐誉阔,唐誉阔不服气,手上力道更是加大了一些。
正这时,一位蓝衣男子走了过来,趁机拿开了唐誉阔的手,不过他也没放走唐北云,而是拦在他前面,笑道:“上次见你还咳得厉害,今日脸色好了不少,莫不是你那位未婚妻的功劳?你说说,好歹也是朋友,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一声。”
来人叫陈锦辉,是城中陈记酒铺的少东家,陈家酿酒技艺精湛,在城外有专业的酿酒工坊,城中一多半酒铺都是他家的。唐北云有次去买酒的时候晕倒在了他家铺子里,正巧被陈锦辉碰上了,送到医馆好不容易把人救醒了,没成想病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离开医馆,继续去找酒喝,到最后都吐血了,把陈锦辉气得够呛,怀疑唐北云是不是对家找来故意讹诈他们的。
两人就这样认识了,后来一来二去的,唐北云要买酒,陈锦辉就拦着,有一段时间还跟踪过唐北云,对方去哪买酒他就去哪阻止,虽然陈锦辉也没闹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欠,管别人的闲事,可就是看不惯唐北云轻贱自己性命的样子。
看到陈锦辉,唐北云脸色缓和了些,只是,他担心地看向夏知安,夏知安对他笑了笑,让他不用担心,两人就暂时先分开了。
夏知安被唐玉水她们拉到了花园,见女孩们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聊得热络,或是观赏花草鉴别品种;或是讨论衣裳首饰;也有好清静的,带着丫鬟独自坐在回廊下的,见她们过来,抬眼审视了一番,低语几句也就转开了视线。
不过,也有个别好事的,凑过来打听:“姑娘怎么称呼?怎么从未在城中见过你?”按理说城里有脸面的富户千金她都认得,这人倒是个生脸。
夏知安还没开口,唐玉水便捂嘴一笑,说道:“明月姐姐,说起来这里头还有故事呢,我这个未来二嫂以前叫张大丫,出身贫苦,被她爹娘卖进唐府的。”
接着,唐玉水叹了一声,“我这二哥也是苦啊,从小体弱多病,很少出门,确实孤单了些,这不,被她照顾了几日,就对她心生感激,不仅给她取了新名字,叫知安,还要娶她呢,真是重情重义呐。”她这么说一是贬低唐北云和夏知安,二是她知道晋明月似乎对唐北云有点意思,若是到时候她和夏知安抢起来的话那就好看了。
唐玉水声音不低,四周的人都听见了,顿时眼中就有了轻视之意,有些嫌弃。
夏知安倒是无所谓,反正说的也算事实,就是唐玉水的语气特别欠抽,她笑了一下,“是啊,北云取的名字很好,我非常喜欢。”
晋明月面色沉了下来,强笑了一下带着丫鬟离开,她身边的丫鬟观察主子的脸色,不禁小声说道:“小姐,您和二少爷也算是从小相识,只是后来出了那档子事,二少爷病了许久,再见面的时候他的性子也与幼时大不相同,多次接近都被拒之门外,您不愿意放下身份讨好他,可是今日见着,倒是好了不少,没了之前的冷漠,不如您趁此机会再去试试。”
“可是,那个女人” 晋明月犹豫。
“您不必在意她,一个破门小户出来的,趁着二少爷生病钻了空子,二少爷只是一时被她蛊惑,难道还真会娶她不成?即便唐老夫人和唐夫人不管,唐老爷能同意吗?”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晋明月倒是动心了,再者,若是能嫁入唐府,对她自身来说也大为有利,只不过,今天不是好时机,日后再找机会吧。
而夏知安那边,唐玉水硬拉着给她介绍花园中的各种名品花卉,开口就是你没见过,你不认识,你不知道,烦得夏知安想从花盆里抓把泥土把她嘴巴封住。
唐玉水拉着夏知安说得起劲,倒是把城主的女儿严微霜都冷落了,完全忘记了何玉蝉的交代,让她趁机结交新任城主千金的任务。
严微霜倒是没太在意,毕竟严家初到华城,不比唐家在华城根基深,所以父亲才一定让她过来。
“唐玉水真是过分,您可是城主千金,她居然这么不把您当回事。”
围在她身边的小姐们给她报不平。
严微霜微笑道:“原本也是来看戏赏花的,别辜负了这一园的美景,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她说完转身想走,就听‘刺啦’一声,袖子被有刺的花茎勾住,随着她的动作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严微霜皱眉,摸摸袖口,她本就不愿意来,现在发生这种事,心里更是不舒服。
“呀,破了。”
“这可怎么办呐。”
唐玉水听到动静看过来,猛地一惊,这才想起何玉蝉的交代,匆匆赶过来。
“严小姐,我这就带您去换一件新的。”
严微霜没有在别人家换衣服的习惯,也不想穿别人的衣服,哪怕是新的,拒绝道:“不必劳烦了,既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唐玉水赶紧阻拦,“都是我招待不周,给您赔礼了,还是让我带您换套新衣吧,您这样回去城主大人定要责怪唐府了。”
“唐小姐言重了,不必。”
唐玉水着急。
严微霜身边的丫鬟悄悄扯了扯她,“小姐”
严微霜看她,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想起父亲的交代,倒是左右为难了,走留都不是。
“严小姐若是不介意,我给您缝上几针吧。”夏知安见严微霜面露难色,走上前对她说。
唐玉水皱眉,小声斥责;“你过来丢什么人?你以为是你们乡下亲戚呢?”
严微霜见夏知安面色坦然,眼神真诚,倒是生出一丝好感,“那麻烦了。”
两人坐在回廊下,夏知安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针线开始动手。这个荷包夏知安从皇城出来便一直带着,里面装着针线还有一些零钱,刚才妆娘子给她装扮的时候将荷包放在了一旁,不过夏知安习惯了它的存在,自己又给挂回来了,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夏知安咬断线头,说道:“材料有限,手艺也不好,只是应个急,严小姐别嫌弃。”
严微霜抬手看了看,“张姑娘谦虚了,这是白茉莉?”
夏知安点头,“您叫我知安就好。”虽然目前在外人面前还要顶着张家的姓,不过她听不习惯。
“那就谢谢知安了。”
“严小姐客气。”
唐玉水见两人站起来,快步过来将夏知安隔开,和严微霜套近乎,夏知安见没自己的事了,正好趁机离开回了落云院,等她回来的时候,唐北云已经在院门口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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