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唐岁初新增了一门名为实战的课。授课的长老简单提点了几句器灵的类型就大手一挥道:“你们自己体验了才知道。”说罢直接布置了一个让他们直系师兄师姐带着去做悬赏的课业,就草草下课了。一堂课结束,还未到午时,又是错峰出了授业殿。
唐岁初叹了口气,决定早干早轻松,于是一下课就去了南峰。
这时候的南峰悬赏任务处人很多,一直排到了毁誉柱底下。唐岁初排在队伍的末梢,朝前望了望,这一望便惊奇地看见了熟人——一抹粉色在人群的缝隙中若隐若现,这人在常年习武的剑门弟子中也显得很高挑。一位窈窕白净的师姐站在萧慕北旁边,同他有说有笑。唐岁初这个角度恰好瞥见这位师姐的侧脸,她笑得温柔明媚,好巧不巧,这人唐岁初也认识。二长老门下弟子,海棠仙子,陈轻棠。这二人站在一起还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唐岁初若有所思,萧慕北平日里不是午时才来此挑悬赏,今日怎么破了例?他思到一半,目光又瞥见毁誉柱旁一人在扫雪。
“徐师兄!”唐岁初直接晃了过去。
徐心澄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扯到了一边,扶额道:“怎么又是你?”
唐岁初皮笑肉不笑:“瞧你不像在做好事,专程来看看。”
徐心澄靠着墙,把扫帚一丢,无辜地摊手:“我就扫个地,又得罪你了?嗯?头马头。”
唐岁初冷漠地分析道:“这个时辰,扫雪?扫人脚吧?再说,清扫毁誉柱的报酬怕是连整理书籍都不如呢。”
徐心澄撇撇嘴,“头马头小朋友,少管大人的事。这能说明什么?我爱好独特呗。”
唐岁初语重心长地一拍徐心澄的肩膀,“我帮你追。”
徐心澄:“……”他顿了顿,“哈?”然后脸肉眼可见地红成了唐岁初衣服的颜色,结巴起来,“这……谁谁谁告诉你的?”
唐岁初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一不小心笑出声。徐心澄瞪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你不对劲……”
唐岁初疑惑地回瞪。
徐心澄三两步跑出角落看了一眼,又鬼鬼祟祟地回来,“外面也没什么啊。说吧,你这次又想知道什么?”
唐岁初笑眯眯道:“我能想要什么?”
徐心澄道:“速度点,兄弟还要扫地。”
唐岁初摆摆手,“你随便说点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吧。”
徐心澄想了想,也许是因为方才看见了陈轻棠和萧慕北,还真想到一个,“这个你应该感兴趣吧,你师兄的事。”
唐岁初道:“愿闻其详。”
……
徐心澄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发生在八年前的春天,刚好是徐心澄入门考核的时候。那时候天还冷着,登云道的人很多。
那是徐心澄第一次见到萧慕北。那是一个皮肤苍白、格外瘦削的少年,他的衣服又脏又破,混着浑浊的暗红色和尘土的颜色,只是堪堪遮体的程度。人群里也有很多出身不好的孩子,但徐心澄一眼就看见了萧慕北——他生了一张漂亮的面孔,却有一双非常空洞的眼睛,他不紧张也不急躁,无悲无喜,好像只是一副空壳而已。
即使是现在,萧慕北总是温和地笑着,好像所有的棱角都被柔软地包裹起来,他成了许多人的“萧慕北师兄”、“萧少侠”,他甚至记得剑门几乎每一个弟子的名字,徐心澄还是忘不掉那时候的萧慕北。
徐心澄叹了口气道:“是挺不一样的吧?真的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人。”他看向唐岁初,却发现眼前人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唐岁初才抬眼看向徐心澄道:“所以,这是提醒?”
徐心澄摇了摇头道:“那不至于,可能就是感慨一下天才也不容易?”
忽然,一道阴影落了下来。
“师弟?”只见萧慕北在唐岁初身后停住,好像是刚到。二人有意压低了声音交谈,此刻却唐岁初莫名心虚起来,连带着心跳都快了两步。
那道粉色的影子方才还远在天边,现在却近在眼前了。徐心澄倒是不心虚,坦荡地道:“萧师弟。”
萧慕北微笑着礼貌回礼:“徐师兄辛苦了。”徐心澄闻言吧唧一下嘴看向唐岁初,用面部表情诉说:“你看看人家。”
唐岁初不理他,对萧慕北解释道:“师兄,我准备先把齐长老布置的课业完成。这队伍一时半会应该短不了,要不你先回中峰?”
萧慕北听他说完,轻轻把一个物件塞到他手里,温和道:“齐长老每年的第一次课业都是一样的。小唐,你看看这个任务如何?”
所以,这是他早上来南峰的原因?挑任务吗?
徐心澄惊奇道:“小祖宗,你突然笑得好瘆人。我每次看你一笑就觉得准没好事。”
唐岁初想也不想就把灵气注入悬赏令,接了任务,还不忘转过头又对徐心澄挑眉笑笑。
萧慕北问道:“不再看看?”
唐岁初道:“不了,信你。一起回去吧。”
……
坐在木剑上时,唐岁初才认真阅读了任务要求——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寻人任务,信息只有报案人给的位置。看样子是得先找报案人获得详细信息了。
仙门悬赏任务不是所有都和器灵相关。只要付得起报酬,普通任务也可以找仙门完成。唐岁初手里这个悬赏任务,报酬是五两银子,在悬赏报酬里是最低的一档。它属于“疑似器灵”这个类别,此类的报酬一般比“器灵作案”类便宜。但确认的“器灵作案”一般通过当地官府报案,报酬不由个人承担。
五两银子可能意味着两种情况。要么报案人付不起太高的报酬,要么报案人觉得此悬赏不值更高的价钱。若是结合报案人给的位置——毕城郊后丘村。毕城在剑门和京都之间,毕城春寒,毕城郊住的怕是穷苦之人居多,后丘又是无名小村。所以这很可能是第一种情况,换句话说,可能吃力不讨好。
萧慕北笑道:“我去过毕城,桃花很美。结束以后想去看看吗?就当踏青了。师弟之前不是说想出门游历?进了执法队,往后空闲时间应当不多。”
唐岁初点点头,“好,师兄有心了。”旁人做悬赏任务也许还有的担忧,但萧慕北怕是很难让人担心。
二人匆忙吃了午饭,知会了朔逸同一声便出发了。从剑门到毕城也不过两个时辰。
……
然而刚到后丘村,唐岁初便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拜见仙长!”二人抵达村口时,一个穿粗布衣的妇人连忙放下手上的浣衣木盆,惊慌失措地想跪下。
萧慕北连忙扶住了这妇人,显然对这情形见怪不怪了。他语气温和,“不必。可否请姑娘知会村长一声?”
唐岁初点点头,心里评价道:目标明确。报案人没有留下姓名,他们来村子动静不小,且“仙长”到来这种事,藏也藏不住,与其挨家挨户寻找报案人,不如先打听消息,报案人听闻定会前来。
等待期间,唐岁初打量了一下后丘村。村里路上杂草丛生,每家每户却把院子的墙和栅栏修的很高。村民有一些田地,但作物长势很一般。
过了一会,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子迎过二人,他一笑就漏出一口黄牙,圆脸,鼻头很圆润,面相看着就和善,“有失远迎!二位仙长先到我这坐坐。小人已经叫内人备好了茶水,也不是什么好茶,还望仙长不要嫌弃。”说罢领过二人朝村子中间的一间大院子走去。
萧慕北温和道:“多谢。”
唐岁初瞧见了这中年人手腕上随着袖子拂动若隐若现的玉镯子,抬头却恰好撞上了中年人的目光。中年人也不避讳,介绍道:“小人不才,正是后丘村村长卢洪跃。这镯子是祖上所传,保佑村子的。”
没走几步,到了村长家。这门口已经围了一些人,男女都有,目光中除了好奇还有些许猜忌的打量,以及……紧张?唐岁初还没看清,卢洪跃便大声道:“大白天的围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干自己的事!莫要惊扰了仙长!”
萧慕北和唐岁初对视一眼,不太对的感觉已经挺明显的了。
待坐下,一位衣着整洁、生得不如何绝色但耐看的姑娘为二人斟茶。卢洪跃搓了搓手,礼数周全,甚至在唐岁初看来颇装模作样地品了一口。
唐岁初没有喝。谁知道这看着就不太正常的村长会不会把要下在杯子里。萧慕北只是安静而礼貌地望着卢洪跃。三人都没有说话。
等卢洪跃的茶杯里只剩半杯茶水时,他沉不住气地开口:“仙长今日来后丘村所谓何事啊?是有邪神在我们这小村子?”他语气恭敬,提到邪神时又带点恰到好处的惊慌,挑不出错。
此人看着很圆滑。若是先开口,很容易被随口糊弄过去。但他说出这句话,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不是报案人。萧慕北顺着他的话耐心道:“是的,请问最近村子附近有发生什么怪事吗?”
卢洪跃想了想,一脸疑惑:“这……恕小人直言,咱在这村子生活那么好些年,感觉,应当没什么怪事?”一旁姑娘顺势走过来为卢洪跃添茶。
萧慕北点点头,“请您务必再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遗失、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响、有没有……”
那姑娘添茶的手轻轻抖了抖,几滴茶洒落在木桌上,与此同时,萧慕北说完了最后三个字:“人走失……”
卢洪跃一瞥那姑娘,忽然怜惜地拉过那姑娘的手道:“阿盈,你分明知晓自己手伤还没有养好,下次添茶这事就交给旁人来做吧。”唐岁初确实看见那姑娘手腕上有伤,不像是新伤,很陈旧。那么是巧合吗?
姑娘向二人行了个礼,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便退下了。她不会说话。
卢洪跃歉意地笑笑:“内子失礼了。仙长的话容小人再想想。仙长不妨先在小人的客房住下,也可以在村子周围看看。等小人想到了关键,一定知无不言。”
一场谈话结束,卢洪跃将二人带进一间客房,又指派一个仆从打扮的年轻人供二人驱使,“这……委屈二位仙长了,村中实在不宽裕。”
客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简单却干净。
二人按兵不动,等到晚上,无人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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