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带着一丝丝不满和他商量道:“你就不能夸夸我有勇有谋帮你解决了大麻烦?”
云开斜眼看她:“还敢邀功?我要是跟你说,我得去办一件利国利民但得舍身成仁的大好事,你能敲锣打鼓、满心欢喜的让我快点去?”
月明立即反驳道:“怎么不能?你说要去打那些日本人我不是二话没说让你去了么?”
云开头痛抚额:“别犟嘴。我正鬼火绿,当心我真揍你一顿。”
讲不过人家就来威胁这套,真没意思!月明撇撇嘴继续低头扒饭。一碗饭吃完递给艾叶让她再盛一碗的时候,忽然想起身旁这人应当也是一路水米未进、快马加鞭的的赶回来。她转头柔声道:“你一定也饿了,我让艾叶给你拿碗筷。”
都快吃完了才想起他,云开不领情的冷哼道:“不用了,被你吓饱了,我是一点都不饿。”
不吃拉倒,月明白了他一眼,那就我吃着你看着,我看你饿不饿。
看着她这般挑衅,云开勾了勾唇状似自言自语道:“岳父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会到,我到底要不要把你玩火药的事讲给他听呢?”
月明差点被米饭噎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句我爸爸会欣慰自己的女儿不输男子,是气氛烘托到了,她说来劝服杜松的。爸爸要真知晓她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玩脱了,怕真的会发火。绝对比云开这种阴阳怪气骂几句要严重得多。估计要挨人生中的第一次家法。
她极度气虚地弱弱道:“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说了徒惹爸爸忧心。”
“啪。”云开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咬牙道:“就只担心你爸爸会忧心么?看见你拿着火站在炸药堆前准备和那些人同归于尽,你知道我这个做丈夫的是什么感觉么?我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心慌得要死还得竭力保持镇定,生怕手抖箭射歪了。兰月明,你要是想要我死给我一刀就行,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月明嗫嗫道:“我不想放过普江,我也不想看着允相和孟定府一样。”
云开抬眼盯着她:“为什么呢?就因为不忍心么?衙门里的郎爷有多难缠我比你清楚。你做这些不仅不会得到他们一丝一毫的支持和感激,他们还会背地里拆你的台。你值得为了这些人拿自己的小命冒险么?”
“这不仅仅是为了谁的事!家国天下,你我责无旁贷。”月明握住他拍桌的手轻轻揉着:“以前年纪小,以为有你的一心一意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现在长大了,也变得贪心了。我不仅想要一个举案齐眉的爱人,还想要家人康健,要山河无恙、国泰民安。我一个女人和你说家国大义,你可能觉得我的话是不切实际的空花阳焰。可云开,我早就不是那个挨了欺负只会哭哭啼啼找你帮我报仇的兰月明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变了。爸爸、个哥、你、允相的百姓都是我豁出命也要守护的。”
在这种气氛下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云开还是不可避免的酸了,他怎么就沦落到排第三了呢?长生都爬到他前面去了。扯着月明的胳膊将她拉入怀里,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暗哑:“虽然我还是很生气,但还是得说一句。干得漂亮,我的太太!你属实是女中豪杰,我以你为荣!”
议事厅内,众位郎爷向云开哭诉月明这些时日的恶行恶状。连一贯态度温和的议事厅长对她都颇有微词。
云开斜靠在宝座上撑着下巴听了一会,只觉得上下眼皮打架,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众人听着他微微的鼾声面面相觑。冯小赛忍着笑走到云开脚边,轻声喊道:“老爷、老爷。”
云开睁开眼:“都说完了?那散了吧!”
什么就散了,正事还没说到呢!
议事庭长双手合十对云开道:“老爷舟车劳顿,吾等也不愿您这么辛苦。可允相经此一难,百废待兴。望老爷还是以政事为重。”
云开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扫了一圈底下的众人,勾了勾唇道:“说一个妇道人家的是非,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政事?”
“牝鸡司晨,从古至今都是亡国之相,老爷若不警觉,注定要酿成大祸。”
云开抬眼看向出声的郎爷,嗤笑一声道:“我罕家的印太,在我不在时持着我的印信代我执政本是天经地义。怎么从你们嘴里说出来,她好像要篡位?那你们真是多虑了,她还真看不上允相这一亩三分地。”
“话可不能这么说......”
云开举掌制止他的话,讥笑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思。躲在一个妇人的裙脚才得以保命,是挺没脸的。若不挑些毛病,以后还怎么在允相抬头做人?”
武署司留守的郎爷不服气道:“老爷说这话就真是太偏袒月明印太了。这城能守住也是各府把自己的私兵全派出来供差遣,没有那些私兵奋力搏杀,这允相城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这个倒是提醒云开了,他喊了因为屁股疼一直跪着的劳奔:“我家印太给了我一张你签了字,盖了印的欠条。待会议事结束你把那些武器弹药点清楚,把钱送到府里去。”
底下一片哗然,不知是谁嚷了句:“主意是她定的,怎么还要税贺衙门出钱?”
云开厉眼扫向声音的来源,冷笑数声后道:“她在城楼以银钱为诱饵挫了普江的锐气,你们没念过她一丝好。她宁死不屈站在炸药堆前,你们也觉得没啥大不了的。这么看不上她怎么还惦记她的嫁妆?她是嫁给我罕云开,不是嫁给郎府衙门。一群五尺高的大老爷们,还没一个小妇人有胆色,你们都应该去我阿爸灵塔前让他看一看,允相到底是养出一帮什么废物。贪生怕死不算,还惦记着妇人的几个零花钱。”
见众人伏地不应声,云开觉得心烦,冷声道:“还有事没?要是还打算说我家印太,那就都闭嘴吧!我都替你们觉得丢人。”
一直不出声的大佛爷行礼道:“老爷暂且息怒,官佛寺暂住百姓的去留得请您示下。太太心慈允他们进城避难,如今虽然兵祸平息,但城外的寨子委实被普江糟蹋得不成样子。得尽快拿出个章程助这些百姓早日安定。”
“佛爷所言甚是。”云开点点头道:“昨天印太还和我提及佛爷的深明大义。若不是佛爷慷慨解围,那么些百姓居无定所,肯定是要生事的。”
大佛爷再次行礼,谦恭道:“吾等坐下弟子皆受佛祖教化,解世人困苦乃是本分,担不得印太的谬赞。倒是印太视百姓如亲子,战场上又英勇骄悍,实乃女中豪杰,是允相和吾等之福。”
众位郎爷觉得,大佛爷被这两口子整疯了,拍这种让人倒牙的马屁是向那个女混世魔王低头了么?
但云开显然被拍得很舒心,笑吟吟对大佛爷道:“佛爷不必忧心暂住的百姓,我家印太愿意拿出五万银元助所有家园被毁的百姓重建。具体怎么发放,强巴和劳奔到时候会去官佛寺宣布。”随后又一脸歉意道:“佛寺本是清修之地,为安置这些百姓扰得您不得安宁我心中也很是不安。我家印太也说,不能让有功之人吃亏,让我从府里的私库拨两万银元捐给官佛寺做修缮、塑佛祖金身之用,望佛爷成全我夫妻二人的一片心意,不要推辞。”
“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哪里算得上有功。但老爷和印太对佛祖的一片赤诚之心我岂能拂了。我会日日在佛祖跟前诵导,把老爷和印太的虔诚告知佛祖。”
看着屁股不敢落地却爬到前面的强巴、劳奔,还有只差把谄媚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大佛爷,众位郎爷悟了,允相的风向变了,改成枕头风了。
回到后院吃饭,发现月明扒饭扒得心不在焉,吃得一桌子都是饭粒。他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奇怪道:“没长洞呀,怎么还跟个漏勺一样把饭吃得遍地都是,都可以养鸡了。”
月明干笑一声:“我是有事要和你说,但又怕你生气。”
云开皱眉:“你又闯什么祸了?”
月明舔舔紧张得发干的嘴唇,忐忑道:“是关于瑟曼丽。”
“瑟曼丽怎么了?她不是和母亲在缅宁么?昨晚上我派俸小赛两个兄弟去接了。”
“是她和姓刘的......”
月明磕磕绊绊讲完事情的原委,本来还有几分心虚,见云开面带怒意,顿时觉得一股酸味顺着丹田翻上来。自从瑟曼丽失去亲人,云开便对她有了一份不可割舍的心软与怜惜。月明知道这种感情更多的是亲情,是云开也经历过失去亲人的命运共鸣。但还是有些吃味地问道:“怎么,要嫁瑟曼丽你舍不得啊?”
云开无奈地抹了一把脸:“你浑说什么,这有什么舍不得?”
月明嘟着嘴问:“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嘛?”
云开夹了一筷子菜给她,没好气道:“这事你别管,我有分寸。”
“什么分寸?你当初可答应过爸爸,别妄想能享齐人之福,我爸和我哥会打断你的腿。”
“真是最毒妇人心。”云开气笑了:“你用你那张爱吃醋的毒嘴咒我之前能不能用脑子好好想想。瑟曼丽和姓刘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捻三搞四,我做哥哥的不生气还得敲锣打鼓的庆祝么?我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舅舅?”
月明满意的点点头:“既然你没被气死还知道自己是哥哥我就放心了。我不管了,你处理吧!”
她偃旗息鼓,云开却不打算放过她,斜着眼睛瞅她:“你早就发现了吧,现在才说安得什么心?”
月明端着碗冷笑:“我早说晚说又能改变什么?我当初说她抽鸦片不好你听了么?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要是抽鸦片能让她忘记那些惨事,就让她抽吧!现在你到来怀疑我安的什么心?这么闲你还是想想要怎么威慑姓刘的不要对瑟曼丽始乱终弃吧!”
瑟曼丽刚回到土司府自己的院子就听到贴身婢女惊喜来报:“老爷来了。”
她木然地坐在烟榻上。自从云开没答应去救父亲他们,她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了。她从懂事起就倾慕于他,当倾慕变成恨,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讲。
她态度冷淡云开也不以为意,在烟桌旁边的榻上坐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后云开才歉然道:“瑟曼丽,对不起。”
瑟曼丽偏头看他:“对不起什么?”
云开温和的看着她:“我没好好照顾你。舅舅和表哥他们不在了,我应该更关心你,不该忽略你的脆弱,不该放任你沾上鸦片,也不应该让姓刘的花言巧语把你哄了去。”
听到云开提起姓刘的,瑟曼丽脸一红,有些不自在道:“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没有谁哄骗谁.......我家的事,是我钻牛角尖了。兰月明说的对,我该恨的人不是你们........”说到这她有些扭捏道:“我还要谢谢姑妈和你收留我。”
“都是一家人干嘛说这种话?”云开拍拍她的肩道:“你在府里安心住着,等姓刘的从腾冲回来,我会和他提。他若是对你有真心我会象嫁妹妹一样,给你准备嫁妆,背你出门。他若是只是想占你便宜......”云开冷哼道:“我和月明都不会放过他。”
该说的话说完,云开要走了。到门口婢女给他打了帘子,刚低头要跨出去,忽然听到瑟曼丽喊住他,满脸不自在道:“你......你帮我谢谢兰月明,那些跟着日本人抢了我家的几个狗贼,是她抓住的。我代那些死去的亲人谢谢她!”
云开冲她眨眨眼:“哪有谢人都谢得这么不情不愿的,这我可不帮你,你自己去跟她说。”
抬脚要走想想又回头道:“你的世界不是只有这张烟榻,这个院子,该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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