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廊灯忽闪忽灭，爆着滋滋电流，沿走廊看去，两侧房门像是叠层的鸽笼，在忽闪灯光下又像放映极短的幻片
“两百万...我真蠢，竟敢一点不犹豫的拒绝”
林瑾丝毫没有怀疑江冽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什么都可能骗人，唯独钱这玩意是真不缺
她走到房门前站定，伸手在挎包里捞找钥匙
因为今天要试戏所以挎包里多备了些小物件，再加上廊灯偶发性罢工，寻找的工作就变得更艰辛了
迟迟没找到，林瑾索性把挎包放在地上打开手机电筒仔细翻看
正当她怀疑自己忘带钥匙时，一双脚陡然出现在视野中
他穿着藏青塑料拖，大脚拇指鬈曲着两根毛发
林瑾皱眉快速起身
在男人脸上飞的瞟过
披发，嶙峋瘦骨，金丝眼镜，眼神阴翳...
金丝眼镜？
林瑾拔腿就跑
“草！臭.婊.子，几天不见还以为你把老子忘了！”
男人跑步速度很快
人字拖啪嗒啪嗒拍打地板的声音在身后不断迫近
林瑾几乎是用飞下楼的
脚步不停，冷静呼救
“抓小偷啊！抓小——”
后背一紧，挨了一脚的林瑾飞扑着滚下楼梯
噗通噗通的骨肉与石砖相撞的沉闷回响在鸽笼间循环播放直至被玻璃大门拦下
“嘭”
林瑾头发被他揪住，仰面朝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报警啊，你他妈继续报警啊”
“害老子家破人亡，你们也别想好过！”
瞳孔中的丑陋面孔逐渐清晰
烟味酒味混杂着呛的鼻子发酸泪腺发麻
林瑾冷笑着咽了口血沫
“有种去找真正抓你进去的人啊，欺软怕硬，欺负女生的孬种”
“你这种社会渣滓就活该待在十几平的出租屋里发烂发臭，抱着小电影过一辈子”
“嘭——”
林瑾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甩飞到墙角，撞碎了一地玻璃
剧痛沿着头皮迅速蔓延全身
“呸”她取下皮筋给自己扎了个马尾，擦去额角滑下的血流，语气失望到了极致
“我真服了”
“明明想要好好生活的，为什么总让我碰见渣滓”
她缓缓下蹲抓了块玻璃片攥在手心，殷红鲜血沁出指缝，滴落地面
疯狂逐渐占据眼球
林瑾笑了， “日子不好过是吧”
男人皱眉看她不断靠近，忍不住左手抓住扶梯，小小后退半步
“你想干嘛”
林瑾耸肩活动筋骨，淡淡道：
“我既然害你日子不好过”
“那踏马大家都别过了！”
廊灯骤暗，林瑾猛一冲刺，高高扬起右手，被鲜血染红的玻璃片透着幽幽的光
她没留余力，也没想后果，只想用刀尖狠狠刺入男人脖颈
迸它个血花四溅
*
除夕夜，江洲各家各户都亮满了灯，到处是烟花在半空点炸的盛景
大人们不是聚在餐桌前大声笑闹，就是围坐电视机旁津津乐道
小孩儿们各自抱着珍藏版烟花默契赶达秘密据点
争吵谁的更漂亮
林瑾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幽幽亮着
话筒里是许久未见的父母
母亲唠叨着家里的不容易，父亲不时插话催收利息
林瑾想从他们的声音里找到童年的味道
寻找半旬，只隐约听见
“你要当姐姐了”
“长大了要攒钱给弟弟买新房”
......
这世界就他妈全该去死！
鼻腔溢满锈味
像是小时候在外婆家吹着电扇
心爱的电视结束后才想起手心只咬了一口，渐渐变成褐色的苹果
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模糊
林瑾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男人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的睁眼
正对上那双深沉似海的眼
“还不快滚？”
他声线冷的发寒，男人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的跑了
直到他身影消失，林瑾才发现自己喘的厉害
她的手腕被江冽握住动弹不得
只得用眼白瞟他表示不满
“你有病？”
“火气这么大”江冽轻笑了声，缓缓卸下她手心的玻璃，“不疼吗？”
“要你管”
林瑾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此刻的她正在气头上，见谁都得怼两句，最好打一架
方便泻火
她扭腰欲走
但江冽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这傻逼，真想揍他顿
“可以松手了吗”
林瑾转了转被他困住的手腕
语气不善，像在说再不松手连你一块打
江冽一笑，非但没松手还把她拽着往外走
……
“喂！江冽你疯了？！”
“再不松手我喊非礼了啊！”
江冽止住脚步
林瑾一头撞上她后背
脑袋更疼了
“你回头看看”
林瑾擦去眼角血渍，顺着他的目光抬头
楼上户户灯火通明，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头在帘边攒动
“刚才喊小偷，这会又变猥亵”
“当你警察叔叔还挺累”
“……”
林瑾想起被自己拉黑的某人的警察剧照
这会全对上了
那晚看的爆米花电影
江冽就是那个男主演！
怪不得要带资进组
被带到车前，她很自觉的去了后排
林瑾双手抱胸摆出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个什么是非好歹的架势
可江冽只是淡淡扫她一眼
“坐前面”
“？”
“这会儿不怕被拍了？”
林瑾冷笑，穷人不穷志，她穷的明明白白，气性也大的很
“坐后边不好上药”
“？？？”
她宁愿自己是把下毒听岔
林瑾拿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瞧他
但江冽说完这句就没再看她，只是从副驾储物层拿出药箱，熟练找到碘酒纱布剪刀
“再拖就要留疤了”
骗子能安好心？
林瑾更愿意相信这是更方便他动手的借口
抱着看他耍什么花招的心态，她小心挪到前座，顺势戴上兜帽
江冽手很白
在车灯下泛着光
指腹裹挟带着凉意的棉球在手心擦过
带着淡淡的烟草茶香
痒痒的，又很舒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林瑾看着自己被他握住
饱经生活磨练，摧残到皮肤皲裂的手
一时分不清谁男谁女
“你怎么活的这么糙”
他用的还不是反问句式，陈述的像在说别想狡辩
“穷嘛，凑活能活就行”林瑾也不羞赧，无所谓的说道
江冽皱眉，灯光下能看见他睫毛微颤动
“你是明星”
“如果还想走这条路的话”
“就得保护好自己”
林瑾把手大力抽回
冷不禁手肘麻经撞在车门上
疼的生理性泪水满脸乱奔
“你以为我不想啊？”
“就这张破脸，我去陪吃陪睡陪玩可以过的很好”
“但凭什么啊！”
“长得漂亮就要被欺负是哪门子规定？”
“我不服！”
林瑾气喘吁吁的看向眼前男人
泪水作用下他的脸像是打了层光晕
但不用看也能知道表情很臭
她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泪水
脑中幻想下车关门头也不回离开的飒爽英姿
然后现实截然相反
她的下巴被那双白皙温暖的手轻轻捏住
一小团褐色棉花劈头盖脸摁上脑门
冰凉爽感刺的她一颤
眼睛不自觉的对上那双眼
突然觉得
即便他瞳孔是淡薄的浅棕
也挺好看
江冽表情淡淡的，收敛起了平日的玩世不恭
样子是顺眼了，可惜那张嘴，依旧让人恨不能撕成八瓣
“不想被欺负难道只能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儿？”
“况且你也没杀敌啊，我看那……都好着呢”
林瑾快被气炸，抬手将他手拍落
四溅的碘酒撒在他眉尾右腮，坠下点点褐红
“要不是你拦着，我能不狠狠教训他么！”
“怎么教训？”
“要不是我拦着，真警察叔叔就该抓你吃牢饭去了”
“……我”林瑾一时词穷，在这件事儿上，她没法硬气
江冽又问：“所以，四年前，你和黄霑传媒也是？”
“差不多吧”林瑾嗯了声，明显不想多谈
江冽擅长揭人伤疤但不会等愈合了还故意拆线挖道口子看看长好了没
那太招人恨了
“你这状态不适合去医院”
“得抱有即使糊了日后也有可能翻红不能给自己留下黑料的侥幸心理过活”
林瑾最烦同龄人或者比自己年纪小的，故作老成在那说教
她嘁了声：“那可太累了”
“谁活着不累呢？”
她瞧江冽整天打扮的人模狗样混吃等死的日子就挺惬意
但这种不现实的生活也就晚上做梦过过瘾得了，拉低期待才能活得潇洒——说服自己潇洒些
“勉强消了个毒，我再带你去私人诊所处理下，他擅长外伤愈合，保证不会留疤”
“没事儿”林瑾仍不大在意自己这张国民初恋的脸，反而安慰起江冽来：“反正我也不靠脸吃饭，说不定毁容了还能顺利解约拍戏呢”
“……”
江冽把药品锁进护理箱，强硬拍开她的腿，重重合上储物格门
林瑾也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越驶近市区，灯光秀愈发绚丽
等真正到了市中心，恍若置身不夜城
跟她那连路灯坏了都没人修的郊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狱
等车子挺稳，江冽解开安全带拿余光瞥她
林瑾装没看见，趴近车窗看了眼招牌——何氏骨科
“我骨头没撞坏”
说完她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以示绝不跟某人一样惯会骗人
江冽无语，右手轻轻捏住她脑袋往外一转
将她‘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对准何氏骨科招牌
“自己下车，别等我动手”
嚯，真动起手来谁求饶还不一定呢
林瑾回忆了下方才江冽握住自己手腕的架势，顿时心生感叹：看着瘦长条一小伙，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诊所不大，两层高，江冽径直带她进了最里间的办公室
“呦，来了”
何主任看着四十上下，保养得当没有中年男子的油腻，说话喜欢提起苹果肌露口大白牙
“嗯，麻烦您了”
“嗐，都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何主任与他差了一个头，只得拍拍肩膀示意别见外，然后又看向林瑾，“......”
林瑾被他看的头皮发麻
“医生…我还有救吗？”
何主任哈哈大笑：“侄媳真幽默”
“……”
“闭嘴”
“我不是”
两人同时说完互相对视了眼，又双双别开脑袋
何主任左看右看，又看懂了
“嗐，年轻人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江冽忍不住了，伸手抄起口罩塞在他嘴上
“搞快点，我赶时间”
“好好好”（含糊不清版）
虽然何主任聒噪且八卦了些，但技术属实不错
从林瑾手心以及额角清理出许多细碎玻璃渣
“近期有上镜需求吗？”
林瑾一愣，偷瞄了眼江冽后迅速回头轻声道：“暂时没有”
“那行，那我就不缝线了，按时上药慢慢养吧，更容易痊愈”
说完他还瞅了眼江冽，嫌弃道：“你不是有事吗，怎么还不走？妨碍我治病了知不知道”
江冽：“.....”
他低头对上林瑾水灵灵无公害的大眼
这两人演双簧呢？
他轻轻踢了下何主任凳脚
“我走了，不耽误您老望闻问切”
“确定不需要开间病房住一晚以待观察？”
“嘁，臭小子”
何主任对着他的背影嗤之以鼻：“什么年代了还摆外冷内热那一套，整天臭着个脸哪会有女孩喜欢她”
“对吧，姑娘”
忽然被点名的林瑾一愣，嘴比脑快，说完又立马后悔
“还是挺多的吧”
嗐，我的男主怎么这么犯贱呢（贱兮兮的好喜欢啊，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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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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