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离开后许久,晓流云才回过神。
亓晗在她身后,并未惊扰,而是双手抱臂,一直盯着她出神的样子,若有所思。
他早就感受到了晓流云的不同,也知道她一定有很多秘密,亓晗觉得,这些秘密可能会如同洪水颠覆他原本平淡的一生,但他偏偏总是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她,想要触碰她,不管她究竟是寒冰还是烈火。
亓晗默默坐到草地上,双手后撑,抬头望向月光下发呆的晓流云。
晓流云恍过神来,回头看向亓晗,亓晗匆忙挪开眼神,装作看风景。
她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坐下的瞬间看到了自己腰间的狐悬仪,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啊啊啊,这个狐悬仪,我今天戴着这个狐悬仪,梁确会不会看到了,这个狐悬仪如此珍贵稀有,他要是看到了的话,不就发现是你了!那你不就有麻烦了...”晓流云有些歉疚地说。
“无妨,不管他看没看到,你都不要担心,我会解决的。”亓晗看向晓流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看到晓流云眼角下方还带着血的伤口,亓晗拿出绣着云纹的藏青色手帕,递给晓流云。
晓流云早将自己脸上的伤抛掷脑后了,有些不明所以,亓晗只好伸过手去为她轻轻擦了擦。
晓流云反应过来,连忙接下了手帕。
“脸上的伤,不疼么?”亓晗问。
“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晓流云笑笑,看着手里帕子上的云纹刺绣,好奇地问道:“你很喜欢云?我记得你的刀上也刻着云纹,衣服上好像也有过。”
亓晗瞥了一眼那手帕,像是想起了什么,“嗯,很喜欢,这把刀叫‘寒云’。”
“这个狐悬仪,对你来说,很重要吧?”亓晗试探着问了句。
“嗯。”晓流云低着头,抚摸着那个狐悬仪,没有否认,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亓晗心中明了,不再追问。
“那我也算做了件善事吧。”亓晗说罢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一只脚,躺了下去。他望着今晚的月亮,想起他和晓流云误打误撞第一次遇见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干净清亮的月光。他和她相识不过数日,但总觉得,他们好像从很久之前就见过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帮我?你明明是舟山派的人,却帮着我一起闯伏妖司,你的师父师叔不会怪罪于你吗?”晓流云看向远处问着,但她知道,亓晗都能听见。
“是啊,我为什么帮你呢?可能,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这个门派吧。”亓晗看着月亮随意地说,“你不是知道吗,我是丞相的儿子。像我这样朝廷官员的儿子,都被国师要求从小进入舟山派学习术法,但是你也知道,这不过是国师用来操控朝廷官员的手段罢了,又怎么会真的教这些孩子自己门派的绝学,不过是些花架子、假把式,做做样子。”
“这就叫,挟‘儿子’以令‘群臣’?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亓晗故作轻松地说,但晓流云想起亓晗的真实实力,似乎从这不屑的笑声中,听出了几分日日伪装的辛苦。
“那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动总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很累吧?”晓流云对此深有感触。
亓晗坐起身,看向晓流云的眼睛,“是他们太笨了,不是么?”
晓流云不觉也看向了亓晗,二人在皎皎月光下并肩而坐,相对而视,看着彼此清澈如水的眸子,却也都看不透对方心里的秘密,但两人心照不宣地认为,不必问,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是啊,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亓晗挑了挑眉,咧嘴露出一个顽劣的笑,晓流云也笑了笑,回道,“是啊,是他们太笨了。”
浮光流转,夜色氤氲,流云如烟轻轻蒙住晓月,林中雾气缓缓笼罩芜山。晨光熹微之时,万千晗光穿过树梢,薄雾消散,化作了嫩绿新叶上的点点露珠。
景京大街,福顺客栈。
昨天半夜回到客栈后,晓流云一直在思考小黄口中的“淡蓝色衣裙、梅花香气”到底是谁,这形容让晓流云很难不联想到凝霜,但从上次和凝霜的接触来看,她实在不像是个修道之人,除非,她是在刻意隐瞒。
天刚刚亮时,晓流云便睡意全无了,决定再去趟青玉案一探究竟。
经过昨天的大闹伏妖司,全城都在搜查,晓流云只得将她父亲的狐悬仪小心翼翼地放在包袱最里层,藏好后,才出了门。
幸而昨日她和亓晗与那些守卫距离较远,又蒙着面,他们并未看清二人的相貌,只是在搜查小黄的踪迹。
晓流云顺利地到了青玉案,径直去向凝霜的房间。
刚到门口,却发现原本挂在门外写着“凝霜”的牌子不见了,这时,花妈妈走了过来。
“流云姑娘,这是来找人?”
“对,花妈妈,我找凝霜。”
“那可真是不巧,凝霜昨日刚被一个有钱人花了大价钱赎走了,现下,估计正在某个大宅子里吃香的喝辣的呢!”
“赎走了?”晓流云有些意外,怎么会这么巧。
“是啊是啊,”花妈妈想起那笔巨款,笑得合不拢嘴,“不过,流云姑娘,你找凝霜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不过是和她投缘,想和她闲聊几句。那妈妈您知道是什么人将凝霜赎走的吗?”
“是个过路的中年富商,具体叫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听口音,好像是从南方来的。”
南方?晓流云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
“多谢妈妈,那我先告辞了。”晓流云转身下了楼。
这时,一金衣华服的女子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女孩子的脸可是最金贵的,怎么能带伤呢?”
晓流云恍然想起今天早上走的急,忘记遮盖住脸上的伤了。
“来,我来帮姑娘遮一遮。”
还没等晓流云反应过来,那金衣女子便不由分说地将晓流云拉去了二楼最东边的房间,进门前,晓流云注意到门上挂着一块金边牌子,比记忆中凝霜的那块还要华丽得多,上面写着“金若蝶”三个字。
屋内的装饰也是一派金贵浮华,层层金色薄纱帷帐下,香气缭绕。
那女子直接带晓流云坐到了梳妆台前。
“姑娘...不必如此热情,我自己遮一遮就好了。”晓流云有些局促。
“流云姑娘,还是我来吧,遮不好的话,出去被人识破就不好了。你说对吗?”金若蝶看向铜镜中的晓流云,眼睛弯弯的,晓流云却看不穿这笑中的深意,分不清此人究竟是敌是友。
看出了晓流云的怀疑,金若蝶对此早有预料,在她发问前解释说:“流云姑娘不必担心,我可是青玉案的花魁娘子,遮这种程度的伤,不过小菜一碟,但我能为姑娘做的,目前也只有这些了,以后的路,还得姑娘自己去探。”
金若蝶说这话时,将手轻轻放在晓流云的肩头,眼神依旧是温柔如水,像是在安抚,但也是在无声地拒绝为她提供更多信息。
“多谢金姑娘,那便有劳了。”
晓流云不再开口,任由金若蝶在在桌上摆好各式的胭脂水粉,为自己遮伤。眼神时时刻刻流转在金若蝶的一举一动间,但没有发现半分破绽。
不一会儿,晓流云的脸便恢复了原样,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金若蝶为她略施粉黛,晓流云看着镜中的自己,倒是比平日里更精致动人三分。
她记得上次坐在梳妆台前,由他人为自己装扮,好像已经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
“今日多谢金姑娘。不知,我能为姑娘做些什么?”晓流云看着这屋里的装饰摆设,想来金若蝶也不缺钱,虽然自己在物质上好像也没法报答她。
“流云姑娘不必客气,我只希望,下次流云姑娘再来青玉案,不要总想着凝霜妹妹,也能来找我说说话便好。”金若蝶仍是温声细语地,一颦一笑,妩媚动人。
晓流云出了青玉案,便直奔莲汐坊,不出所料,楚楚也是在昨天被人赎走了。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像是有人在无形中埋下了一根线,牵着她向前走。但晓流云对前方的路却是一片未知。
可不管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这么多年,她总算有了一点族人的线索,所以纵使是刀山火海,她也甘愿只身以往。
顺着“梅花香气”的线索,晓流云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再去趟吴记香料铺。
“掌柜的,请问吴老板在吗?”晓流云直接问道。
掌柜正低头算着账,“我们东家不在,您请回吧。”
“那她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掌柜抬起头,发现是晓流云,想起上次累得半死的经历,还有些后怕,“姑娘,怎么又是你呀,又来试香么?”
晓流云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来问吴老板点事,您刚刚说她不在,能告诉我她去了哪,什么时候回来吗?若是时间不长,我可以在这等。”
“那你是等不到她了,她去进货了,估计没几个月,不会回来的。”
“进货?那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晓流云觉得有些不对劲。
“昨天刚走,吴老板突然说要去南方进货,好像还是和笑春风的赵老板以及李记成衣铺的李老板一起。”掌柜边说边低头打着算盘,熟练地拨弄着算珠,对账的工作没停。
“这三位老板经常一起去进货吗?他们卖的也不是同样的东西呀?”晓流云疑惑道。
“她们仨的故事可是景京商界的一段传奇佳话,三位娘子一同白手起家,虽然卖的东西不同,但关系一直很好,相互帮衬,进货一起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掌柜抬起头,说起这段美谈时,眼底尽是钦佩之色。
“那你知道她们去哪进货了吗?”
掌柜思忖了片刻,“好像是,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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