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很重?那你可知她受的是什么样的伤?”亓晗回想起在隐灵阁那日,姚静姝躺在台上的样子,看起来并无外伤,仿佛安静地睡去了一般。
“这个,奴婢也不知,昨日姚小姐被送来后,就直接回了仰春斋,城主接连叫了好些有名的大夫来看,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这时,一个婢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少主,城主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玄褐色华服的中年男子信步而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遥君回来了?你小子,还知道这有个家啊,我还以为你早把我这个老父亲给忘了!”他径直走到堂前,转身坐下,语气中佯装微微发怒,脸上却带着笑。
“爹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把您忘了呢?”他走上前,继续介绍道,“爹,我这次还带了三位朋友来。”
谷怀仁抬起头,笑容温和亲切,“粲宁也来了啊,来了就在这安心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谢谢谷伯伯!”温粲宁甜甜地笑着回道。
“谷城主,在下亓晗,是粲宁的表哥。”
“在下雾漼山庄弟子晓流云。”
二人说罢一齐向谷怀仁作揖。
他开怀地笑起来,“好啊,个个都是了不起的青年才俊,遥君能有你们这些朋友,是他的福气,快坐快坐!来人啊,看茶!”
“多谢城主!”
“其实我们今日前来,是为了昨日隐灵阁之事,想必城主也一定听说了,事关逸清宗的声誉,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亓晗解释说。
他缓缓点了点头,“我理解,静姝正在仰春斋静养,情况不太好,我昨日也找了城中许多有名的大夫,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爹,姚伯伯过两日就要到了吧,他这么视女如命,肯定会向你讨个说法。不如让我们去查查,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呢?”
谷遥君的话直戳要害,姚思洛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娇生惯养了十八年,却在他谷家润城出了这么大的事,等他到了,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老家伙少不了要扒自己一层皮。
虽然不知道这几个毛孩子有多大能耐,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谷怀仁的嘴紧抿成一条直线,拧眉思忖着,片刻后开了口,“好吧,你们修炼之人确实见识得更多些,但毕竟静姝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两个姑娘可以进去看,你们两个外男只能隔着屏风瞧瞧。”
“这是自然。”
四人在谷怀仁的带领下,去了仰春斋。
屋内点着淡淡的香,金丝楠木锦绣屏风上,两只金灿灿的芙蓉鸟相对而啄,嬉戏花丛间。只是不知这屏风的主人还能不能再次如此灵动嬉戏了。
透过屏风,隐约可见里面的床榻,里屋只有两个人,床上静静躺着一个,床前半跪着一个,背对着晓流云他们,好像在给床上人擦手,大概是姚静姝的贴身侍女。
“铃兰!”谷怀仁冲里屋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
那个半跪在地的女子马上起身走了出来,行了个礼,回话道:“城主。”
“带这两位姑娘进去给你家小姐看看,她们都是我从逸清宗请来的,虽然年纪轻,但都是出类拔萃、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个名叫铃兰的侍女听到这话,眼神不动声色地贴上晓流云和温粲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色迟疑了一瞬,还是应了下来,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情愿,“既然如此,二位姑娘随我来吧。”
越过屏风和束起的绯色纱幔,二人这才看清床上人的模样,正是昨日躺在隐灵阁台上的姚静姝。
不同于昨日安静熟睡的神态,此刻的她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平躺着,面容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嘴唇苍白干裂,肤色也是白的不像话,没有一丝生气。
“她昨天回来就一直没醒过吗?”温粲宁问道。
“是,小姐非但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而且连水、药什么也喝不进去,硬灌也不行。”铃兰一脸愁容地看向自家小姐,眼中的泪直打转,“昨日大夫也说看不出病因,没有办法,欸你——”
晓流云丝毫没有听她娓娓道来或哀诉衷肠的闲心,径直抓起床上人的手腕把起脉来。
这一把不要紧,她眉头却越蹙越紧,看得一旁两人心里直打鼓。
“怎么样,流云姐姐,能看出是什么原因吗?”温粲宁照着床上半死不活的人瞅了好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完全寄希望于她的流云姐姐。
单从这脉象来看,明显是气血瘀滞,经脉不畅,就像体内某处塞了什么东西。
可若要只是经脉某处被堵住了,也绝不会这么久还没断气,从昨天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日了。
关键就在于堵住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晓流云摸不太出来,但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那东西像是很多个,又像只有一个,在姚静姝体内悄悄地游走,以不易被人察觉的速度在慢慢移动,移动的方向正是心脏。
说是很多个,是因为体内多处经脉都有不畅之感,而说是只有一个,是因为这些不知名的堵塞物仿佛被人操纵着,整齐划一地挪动,有逐渐汇聚成一个整体的趋势。
什么东西能在体内任意游走,普通的大夫又看不出来呢?
大概只有——
晓流云忽然醒悟过来,怪不得。
怪不得从她摸到这脉象开始就有种熟悉感。
“她没救了,你们还是尽快准备后事吧。”晓流云神色冷淡地撂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出来,留屋内的二人一脸懵。
温粲宁赶紧跟了出来,“欸...那她是为什么没救了呀?”
铃兰听到这句话,更是一脸不可置信,“怎...怎么可能?!”
她一下子扑到地上,泪流满面,颤声喊道,“小姐,小姐!”
其实昨日那些大夫来过之后,她心里便清楚了,只不过那些大夫大多只摇摇头,说的话也更委婉些,她便也在心里还燃着一丝希望。
如今得到了直接确定的答案,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眼里全是恐惧。
老爷知道了,会要了自己的命吧?
不过是一小会儿没在她身边,小姐就消失了,这怪不得自己,对,不是自己的错,是小姐,是她姚静姝自己,她做尽了坏事,她遭了报应。
对,是报应,肯定是那个人,那个贱人,一定是她报复小姐。
亓晗他们听到温粲宁的那句问话,也觉得有些疑惑,看向晓流云。
晓流云停顿了片刻,开了口:“她心脉堵住了一缕灵力,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怎么会恶化得这么快?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取出来?”谷怀仁有些着急,看起来运筹帷幄的面容上竟也显出一瞬慌乱。
“这灵力非比寻常,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灵力拥有者撤回这缕灵力,另一个是中招的人自己凭借深厚的内力排出去。”晓流云解释道。
“但这显然不可能嘛!”温粲宁没多想便脱口而出,补全了晓流云的未说完的话。
晓流云点了点头。
谷遥君看他爹面色凝重,进一步问道,“那能看出这缕灵力的拥有者是谁吗?或者是什么属性的,好歹缩小一下范围。”
晓流云眼睫轻颤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亓晗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低低沉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谷城主,不知姚城主还有多久到润城?”
“约莫最快也得后日上午。”谷怀仁面上仍冷静,但微皱的眉心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不如先用些灵丹妙药吊着姚小姐的命,尽量让姚城主能见上女儿最后一面。至于凶手,起码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一定是个修为不低的人,他们计划得这般周密,要将隐灵阁、逸清宗、润城甚至洛城都牵扯进来,恐怕事情并不简单。”
谷怀仁朝里屋的主仆二人望了一眼,叹了口气,“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由于姚静姝的身体每况愈下,谷怀仁在府上为四人设宴也收敛了不少,但即便是如此,晓流云依然没想到这谷城主口中的“三两小菜”竟是八荤八素外加一人一碗什么东海海参鲍鱼汤。
但她看着面前小桌上的山珍海味却一点也提不起食欲,下午把脉时感受到的那缕灵力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以至于谷怀仁在高座上说了些什么她也一概没听清,只在思索的同时留了一丝注意力给这个“小宴”,准确地说是给右手边的亓晗。
每当瞥到亓晗举杯,她就跟着举杯,亓晗夹菜,她也装模作样地吃两口,直到她舌尖传来一股烧灼般的痛,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好巧不巧在一盘子炒菜中夹到了屈指可数的用来点缀色彩的辣椒。
对自己无语但辣的不行的晓大小姐赶紧拿起桌上的琉璃盏一饮而尽,紫红色的玉液琼浆顺着喉管一滚而下,二分冰凉并三分甘甜沁入心脾,终于将喉咙里快要冒出的火压了下去。
她长舒一口气,抿了抿唇角残存的清甜酒液,却因为喝得太急,不小心打了个嗝,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这嗝声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在场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空气凝固了一瞬。
但也只一瞬,谷怀仁便开口打破了这尴尬。
“晓姑娘很有眼光啊,这玄珠酿是我古摩的朋友从西北境外带回来的,与普通的葡萄酒可不一样,据说是加了某种古摩特有的药材,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晓流云赶紧接下这台阶,笑着说,“是啊,入口醇香清甜,解腻又久久回甘,真是好酒!”
温粲宁也接道:“对,我刚刚就想说了,我还是头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酒,谷伯伯,我能不能带两坛回逸清宗啊?”
谷怀仁听到这话,兴致更盛,笑着说:“当然可以,来了润城,好酒好肉自然管够!来人,快再满上!”
众人再次举杯。
“但我话说前头嗷,这酒喝起来没什么压力,后劲可不小,你们几个年轻人还是掂量着点。尤其是你啊遥君,也该练练酒量了。”他说笑着还不忘指指自己的儿子。
“哎呀爹,我在练啦!”谷遥君突然被他爹提了一嘴,赶紧辩解,但脖子已经泛上了淡淡的红色,不知道是因为饮酒还是瞥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的温粲宁。
众人笑作一片。
晓流云看着手中的酒杯,脸上一派自然,缓缓放开了抠紧的脚趾头。
这喝酒的话题再不过去,她怕是要抠出个城主府来。
一旁的亓晗咽下口中的酒液时,目光偷偷落在左侧,看到那人微低着头,耳垂染上粉色,醉人的笑意悄无声息又爬上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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