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镇子西边视野不被遮挡的地方,便能瞧见天外山直入云霄的轮廓。
他来时确实是这样的。可此时,他站在镇外树下仰首,那山却怎么看怎么矮了一截。好像还离他更近了些。
他顿感不妙,握紧了剑快步向那边走去。
山路上碎石遍布,时不时有一棵折断的树拦住去路。行至山腰,竟凭空多出一道一人宽的裂缝来。
饶是他再怎么迟钝,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
“师姐!”一道颇为焦急的声音在林子深处响起,他分辨出那是尚阁,忙轻身提气向那边而去。
“师姐,你能听到吗?”尚阁急得快要哭出来,拨开面前挡路的枝桠,试探着前进。
“阿阁,出了什么事?”风定云看到他的身影,走上前问道。
尚阁见了他,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被他低下头擦去,闷声道:“地震时凝师姐来这边寻草药,是她一年前偶然发现的一株野生雪芝,然后便再没回去过。”
风定云眉头渐渐锁起,“宗门内如何?”
“大家都受了伤,我这还算好的。还有些人没找到……”
风定云这才发现他左臂上的血迹以及被扯坏的衣角。
“确定师姐在这边吗?我来寻她,你回山上去帮忙。”
山路上情形复杂,以风定云的轻功定然比他方便许多,尚阁重重点头,“师兄千万小心。大家知道你回来了,想必会安下些心来。”
找了小半个时辰,风定云垂头时,在一片雏菊花丛上看到了血迹。那血颜色鲜艳,像是刚落地不久。
他跟着血迹拐过一处山石,见到了晕倒在地的尚凝,她额头上被磕破了一块,如今已结了痂,坐腿上压着截断木,手中握着一株长势极好的雪芝。
风定云忙上前将断木移开,将尚凝扶起。他唤了两声,可尚凝并不能答他。
他一路将人扶回山顶。
自踏足天外山的那一刻起,风定云紧锁着的眉便没放下过,他找到一处尚算平整的山腰,对几个尚能行动的师弟道:“你们在此处搭个临时的住处,我去找些医书药材来。”
他们应下,虽心中慌乱,行动也算乱中有序。
风定云一路拨开树枝碎石,跌跌撞撞地上得山来。从前住的屋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依稀能辨认出各个家具的方位。
坍塌的书架下露出一截白色的布料。风定云移开碎木头,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来,发觉是叶止水借给他的那件衣裳。
忽地有种名为庆幸的情绪涌上心头。屋倒架塌,地崩山摧,这衣裳却完好。
此时却不是忆旧的时候,他用衣裳将找到的几本医书和药材包起一并带走。
天外山从前是有医部的,最后一位医部主事人姓叶,那人在风定云来之前便已离开了天外山,据说是位待人极好的清丽女子。
尚凝也曾和他提起过,她小时染了风寒,夜里高热不退,那位叶前辈便在旁照顾了她整整一宿,她依言将药汤喝下后还会得到一颗极甜的蜜糖,直到东方微明她才安然睡去。不过她当时烧得昏昏沉沉的,后来便记不清她的样子,只记得温柔的语气和轻柔的安抚。
师父给他的这些医书,不知是不是那前辈留下来的。
风定云安排仍能走动的师弟下山去采买药材,自己则专心研读医书,摆弄仅存的药材。
自那日与叶止水在山上一晤后,黎危素便终日思绪不宁。
黎家处在岔路口,面对着两条截然不同点道路,每个选择有可能影响全族的命运。
她独自离开家,推开那扇陈旧古朴的大门,略去了下人的问安,一路走到春陵江边。
此处视野开阔,带着她的心情都舒坦些。
恰逢汛期,水面涨得极高,她垂头看向脚边的浪花,却发现水中的倒影多了一人。
她一惊,转过身去,只是未等看清来人便已颈间一痛晕了过去。
逐念将蛊虫喂她吃下,随即转眸看向不远处的逐梵,“圣子,如何处置她?”
“你的蛊鼎,自己带着便是。”
逐念道:“当真要与黎家撕破脸吗?”
“如何不可?”逐梵面无表情地看来,“去替他们散出消息,说那宝珠就在家中,只是不愿拿出来。”
逐念又将目光落在江边躺着的女子身上,“圣子是想……借刀杀人?”
逐梵点了点头,“给你三日,将你的蛊鼎调教好,随我去捉叶止水。”
圣子还是担心着他的身体状况的,不知这黎危素的身体又能在死生蛊下坚持多久,逐念蹙了眉头颔首应是。
逐梵侧目说了什么,身后两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去。
方构在云上居停留半月,将阿檀照顾得极好。她身子日渐好起来,可心中却愈发担心叶止水。
方构听她念叨了几日,方才决定要替她去看看,便收到了天外山送来的东西。
两张纸两封信,一则是给叶止水的,另一封则是给他的。
他粗略扫了眼,想着给自己的定不甚重要,可这一眼便不得了,叫方构愣在当场。
天外山地震。
信上写的简单,可实际情况想必很复杂,只希望别伤了太多人才好。他又向下看去,果然是托他将另一封信交给叶止水。
他将信妥帖叠好收起,前几日叶止水才差人送了两坛洛州的千山醉回来,照这个路线,他们想必是往汀兰山去了。
这两日有些凉,阿檀裹了好几层衣裳,此时正在柜台内翻着账本,时不时传来两声轻咳。
方构走过去,却并未出声打扰。他默默看着,耳边算盘声清脆。
足足一刻钟,阿檀才自那纷乱的数字中抬眸,“有事?”
方构点点头,“天外山有信来,要给叶老板的,正好我去瞧瞧她如何,也叫你心里有个底。”
阿檀闻言欣喜,“好啊。那你快些去。”
方构见自己要走她却这样开心,小声嘟囔了句,“也不知关心关心我。”
店内人多,阿檀一时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方构满眼幽怨,撂下一句没事便出门去牵马。
他顺了顺那匹枣红马的毛,给它端来一筐新的马草。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却是阿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
看来还是不想让他走的。方构将那一丝欣喜藏好,面色如常地转身面对她。
阿檀左右瞧了瞧,走到他耳边低声道:“有人在说黎家的事,你去听听,许对止水有用。”
方构闻言一愣。竟还是为了叶止水。
他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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