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湖的另一端,几名羽林郎百无聊赖地散在一株小叶榕下,漫不经心地投壶。
“唉,我说,那边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个笼着银冠的青年问身边的伙伴。
“人不少,就不知道有没有你看对眼的。”红色箭袖的男子笑嘻嘻道。
“去瞧瞧?”有人挤挤身边的人。
“去!”
“你呢?”
宋朝阳愁眉苦脸:“我不能去呀。我娘在那边镇着呢。我才刚从那边过来,看着一堆人装斯文,那个酸哟。”
他啧啧几下,摊手道:“我去了也没用。在我娘面前我可不敢乱来。再说,”他睃一眼斜对面的几人,“我哥还在那儿呢。我娘刚才给我说了,得让我看着我哥,可不能让他溜了,给他相看了一户人家呢,一会得让他俩见面瞧瞧。”
“不就卫家的姑娘么。全帝京都知道你俩家要定亲了还相看呢。”有人笑道,“我知道,我见过。别说,你娘可真会找,卫家那几位姑娘可都不错。就是身份上差了点,家中除了卫大人,也没别的可拿得出手的官位。不过么,人长得漂亮。唔,她家的不止姑娘漂亮,太太也不差。”
就有猥琐的笑声响起,几人勾肩搭背的往诗会那边儿去了。宋朝阳叹了口气,瞪一眼在另一边与人斗蟋蟀的兄长,无聊地沿着湖岸漫走。
翠微湖是个喇叭型的,喇叭口靠近园中一处暗渠,湖中的水通过暗渠从园外引入,由喇叭口汇入,再经地下的另一条暗渠从园子的另一头流出去,形成活水。湖中养有几对鸳鸯,有长廊从湖的一侧架入连接湖中心的一处八角廊亭,再曲折着伸入湖的另一侧把翠微湖两岸连接。
宋朝阳连着在宫城中值守了几天,今天休沐,本想着与几个玩的好的同事一起寻一处香艳的去处好好乐呵乐呵的。谁想回到家中就被自己的母亲逮到敬谨郡王府的诗会来了。他哪里想跟着自己的母亲一起来?奈何他母亲想把宋暮云拉上。但是现在的宋暮云可不是苏夫人随叫就能随到的。只好由宋朝阳出面,找了个斗蟋蟀的由头,把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宋暮云哄到了敬谨郡王府上。宋朝阳对这种以文以诗会友的酸溜溜的聚会一向没什么兴趣。主要是这类聚会活跃的都是未嫁的小娘子居多,他不敢招惹这一类的,怕被别人赖上身,他的妻子人选得听他母亲的挑个有益自己的人家。何况被自己的母亲知道,肯定会被管束起来。他可不想再像没当差时候那样见个什么人去哪个地方都要经由母亲许可了才能行。入了青羽卫后他就尝到了甜头,他身边儿的小厮搞定了,再有类似一律以有差事搪塞,又有一同当差的好友帮衬,简直是放飞了自我。再说了,那些青涩的小娘子有什么意思?那些成婚了的妇人才是个中好手,有经验,放得开,你情我愿的不用担心后事,多美妙?
正郁闷着,宋暮云那边突然喧哗了起来。宋朝阳匆匆赶过去,原来宋暮云一方的蟋蟀输了,这方的人与对方争执了几句,热血上头,有人动了手,宋暮云倒霉,去拉架的时候衣袖不知被谁撕裂了一截。
这倒霉催的!宋朝阳正想说找个人替他去取一身换上,就见斜插过来一人,穿一身艾绿色褙子,殷勤笑道:
“哎哟,真对不住,让公子受惊了。奴婢这就带您去换一身儿。”
受什么惊受惊!不就扯坏了一截袖子吗?宋朝阳腹诽,上前一步正想说话,猛然反应过来:啊哟,之前自家娘亲可说了,若是有人来带兄长下去换衣什么的,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大声道:“是呀兄长,一会还要去拜见长辈呢,你这衣冠不整的可不行哦。这位……大娘,我去马车那边替我家兄长取一身衣服更换,你先带他找个地儿回避回避,这园子里可还有女眷呢,可别唐突了。”
“及是及是,您放心,”那仆妇虚指了指湖对面,腆着脸笑道,“那边儿就有院子给公子休憩,公子放心,一准儿不会冲撞了女眷的。”
宋暮云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两名仆妇和宋朝阳簇拥着往前去了。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却也没人多事,虚站了会也就散了。
宋朝阳跟着三人走了一截,突然道:“啊哟看我这记性!哥你先跟着去,我去马车那儿给你取更换的衣服。”
说完也不等宋暮云答话,一溜烟儿便往回跑了,生怕宋暮云将他叫住。
跑了一段,回头见宋暮云瞧不见自己了,方放慢了步子,喘着气往一旁的长廊坐下去。
真是累死了!他看了看四周,原来自己又跑回了刚才漫步的地方。湖边景色虽好,风吹过却还有些凉意。等喘匀了,他站起身,拂了拂宝蓝如意云纹的锦袍,打算去找自己的那几个好友。
仿佛有什么香气从湖中传来,宋朝阳漫不经心地往那八角廊亭看去,廊柱后仿佛有人,天青色瑶锦对襟收腰罗裙,浅淡的海棠花若隐若现,清香阵阵,从那簇拥的花间隐隐散来。宋朝阳不由被吸住了眼神,沿着雕花长廊往廊亭走去。
近了,却是一位年若三十许的妇人,鸦青的长发松松反绾成髻,腰间开满嫩白的茉莉花,外罩玉色广袖罗衫,眉如远山胧华烟,肌如冰玉凝娇靥。
宋朝阳恍惚,原来那阵阵的清香就是茉莉香气呀。
妇人轻蹙眉头,坐在亭间,倚靠着冷硬的廊柱,微仰着脸看向他,脸上泛着玉一般的光泽,
娇怯而妩媚。
“夫人这是?”宋朝阳心口怦怦直跳,面上却含着笑,身子微微下俯,疑惑地问。
他的父亲母亲面相都是上佳,自己也是集中了优点来长的,又带着帝京勋贵子弟的傲然和沿袭他父亲南阳侯一样的殷勤,端的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妇人见有人来,仿佛松了口气,柳腰微往后靠,更显得腰身玲珑不盈一握:“我走到此处原是想静一静看一看这水上的鸳鸯,谁料才刚想起身时没注意扭了脚。现下可怎么走呢?”
宋朝阳听见她一把娇怯的声音,妮妮软语,身子都酥了半边。
“夫人想去什么地方?在下无事,正可搭一把子力。”宋朝阳勉强压抑着心头的喜意,温声道。
妇人眼波宛转,一双玉藕般的手却伸了过来:“那就多谢公子。前边儿不远处有处小阁,我家侄女儿在那阁中暂憩,不知公子可愿扶我过去?”
“能为夫人做事,求之不得。”宋朝阳冲着她微微颔首,接住伸过来的那双玉臂,心旌摇动。妇人借着他的力度起身,冲着他嫣然一笑。晴朗的碧空下,轻薄的云絮或卷或舒。一阵清风徐来,翠微湖上泛起波粼,宋朝阳宝蓝的袍袖轻轻附在妇人身后腰间,袖下,平素拈弓拉弦的手使了巧劲儿借了宽袖的遮掩揽住了那一弯纤纤素腰,另一只手却从胸前斜下,握住玉手借力给那妇人支撑着,沿那雕花长廊往湖的对面而去,长廊在湖岸五十丈处消失在一片郁郁的玉兰树丛后。
旖春阁坐落在敬谨郡王府的西北面,是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上下两层,阁楼前有嶙峋的山石遮掩,阁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香樟林。因着这香樟叶的味道许多人不喜,再加上地势僻静,这处阁楼极少有人来。宋朝阳两人是从翠微湖这边过来的,却没有从正门而入,而是绕着玉兰花树穿过那片散发着浓郁香樟味的小树林,沿着青石小道绕到阁后,从侧面小院门进去。
正正下午的光阴,看守阁楼的婆子不知道跑哪儿躲懒去了。妇人脚扭了走不快,几乎在宋朝阳怀中半搂而行。好在宋朝阳还有一把子力气,虽没有经历军营中正规的训练,到底入了青羽卫后也是时常护卫、巡查,还有将门子弟的底子在那儿,一路到也不算是太辛苦。妇人一路话语不多,偶有岔道才轻声指点一下。宋朝阳心上如猫抓,却也不敢唐突,手心湿漉漉的,面上还保持着平静。
进了院子,妇人轻轻地挣脱宋朝阳握着的手,微微仰头,一张雪白晶莹的脸因为走了一路而微微泛着粉红,香唇嫣红丰润。
“多谢公子一路相护,”她离宋朝阳半步的样子,敛袖微微一礼,低声道,“之前我侄女说了在这里休憩,也没有留侍女在旁,也不知道走没走。我进去瞧瞧,若是没人,还得再劳烦公子。”
“没事没事,”宋朝阳凤目微转,带着浅浅的笑意,也放低了声音,柔声道,“夫人尽管放心,朝阳一定在这里等着夫人,定然让夫人为之满意。”
妇人低头,嘴角有一抹笑意,抬脚往院中小楼而去。走了约有十来步,又转身,看见宋朝阳眼巴巴地站在原处等着,嫣然一笑,掉头径直往前。
宋朝阳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呆在小院儿,一会想想刚才那妇人风姿绰约的身子,一会想想那妇人眉间的娇怯赧然,虽是看上去已有三十多岁了,却依旧令人心动。也不知,这妇人是哪家的?今日得想个法子留个联络的方子,不然,等过后再慢慢儿去打听,忒麻烦了!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候了半刻钟,终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心有些痒痒,又久不闻声音,脚步一抽,面上温柔身子却有些急急地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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