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啤酒还带着凉气,遇上空气后凝结成一颗颗水珠,从绿色的玻璃瓶外壁滴落。
安垚夹了一块烤肉放在生菜叶上,再加一瓣大蒜,一点特制的辣酱,丰富的味道在舌尖跳跃,刺激味蕾。
“尝尝这个”一个烤透的口蘑被放进盘子里,汁水带着鲜香,软嫩的口感增添了层次。
秋天的夜晚褪去燥热,即使烤起来也不是很热。
几人盘腿坐在蒲团上,中央的桌子上放满了食材。
等他们消灭完两大盘烤肉之后起身将美兰和许业成拉到了桌旁“你们的手艺我们已经尝到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白静瑶咬着筷子欲言又止“我要不来帮你们?”
“算了吧,我可不想因为食物中毒进医院。”
许添两手一摊就是嘴毒,而白静瑶想刀了他的眼神也快藏不住了。
“谁要是跟你过一辈子也是倒霉透了。”
“那也不需要你担心,你还是想想吃胖了之后怎么和你的粉丝交代吧。”
“你是不是不嘴贱就活不下去啊。”
.......
安垚笑着收回视线,从旁边的纸箱子里掏出几块新的碳,用火钳调整了炭火的位置。
“我来吧。”
许添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钳子“这可是我擅长的事,你把腌好的五花肉拿过来吧。”
她点头,转身去端盆,但这盆五花的重量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刚一用力,手腕处瞬间传来电流蹿过般的刺痛,让她瞬间失力。
铁盆落地的声音不重不轻,她捂着手腕急忙回头看去,好在有些距离,他们三人正在聊天,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她默默将疼痛咽下,回想起缘由,大概是一路提回来的那两袋啤酒,用力时间长了,受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安垚深吸一口气,转了转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人倏然握住。
“你手腕怎么了?”
安垚心中一惊,连忙从许添手里抽回,而他察觉到她异样的神色,不敢再用力只能任凭她收回手的动作。
“没事,可能就是刚刚拎饮料的时候拉伤了筋,过会就好了。”
许添将信将疑地收回手“炭火已经弄好了,我来端吧。”
“好。”
刚刚多加掩饰的话许添显然是没有相信,安垚翻烤的时候总能察觉到他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他越是专注地盯着看,她就越是显得轻松且熟练。
即使伤口的位置一直在隐隐作痛。
“你们烤完这些就过来一起吃吧,再多也吃不下了。”
美兰走过来,亲自将两个菜包肉喂到他们嘴里,看了看即将烧完的木果炭,很是满意“这次倒是刚刚好。”
最后一盘烤肉上桌,几人重新围着桌子坐下,啤酒瓶撞在一起发出叮当脆响。
“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
许伯伯掰了掰手指“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许添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啤酒“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说话间下意识看了眼安垚,她酒量不好,刚开始的那瓶酒开始发挥作用,此时两腮已经一片酡红,左手撑在桌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反观白静瑶的面前摆着三四瓶空了的酒瓶,此时依旧精神充沛,好奇问道:”你和安垚既然从小就认识,大部分时间还是同班同学,岂不是最了解彼此了?”
“那是当然的了,”美兰女士也来了兴致“大概是小学的时候吧,安垚天天凑到他的房间里去写作业,有时候小添找不到的东西,她倒是第一时间能找出来。”
“有段时间我打开他的房间门,总能看到睡得四仰八叉的豆豆和缩在角落里的许添”许伯伯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说索性就在房间里加一张床,结果他说就喜欢有人挤着他睡。”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那点小心思被戳穿,许添无奈笑笑,注意力却全在身边的人身上。
她似乎是要彻底睡过去了,撑着脑袋的手开始渐渐脱力,似乎下一秒脑袋就要磕到桌子上。
于是许添趁着他们闲聊的空档,不动声色地坐近了些,将她的脑袋扶到自己的肩膀上。
听着她轻浅的呼吸声,许添咽了咽口水,不知不觉间又空了一个酒瓶。
直到微醺的晚风带来了困意,美兰抵不过生物钟的催促,开始起身收拾东西,白静瑶和许业成也跟着起身。
东西本就被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不多时露台就恢复了原状。
“要不要把豆豆叫醒,她靠在你肩膀上那么久,肩膀都酸了吧”美兰提着黑色垃圾袋准备下楼了,后知后觉见两人依偎在一块。
“没事,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再叫醒她。”
说着,将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往上提了提。
在别人来看再暧昧不过的举动,在两位长辈的眼里却已进是司空见惯,甚至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在心里把对方默认成了亲家在处。
“行,那我们先走。”
白静瑶跟在后面,本想留个门缝偷看,却被许添一个眼神杀了回去,无奈只得乖乖将门合上。
四周安静下来,偶尔的几声犬吠也随着乌云遮月渐渐消去。
肩膀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此时已经有些酸胀,但他仍舍不得去动。
“唔,我知道了......马上写好了......”
安垚睡得并不踏实,在睡梦中嘤咛了几句,还没等许添专心去听,就见她头一扭,险些往后仰去,好在他反应极快,连忙将她的脑袋托住。
身后没有靠背,睡过去的安垚又总是东倒西歪,许添将呼吸放得绵长,将手从她的脑袋后慢慢挪到肩膀处,薄薄的后背被他全部圈在了怀里。
似乎得到了安全感,那双作乱的手攀上了他的领口,呼吸离他的胸口更近了些。
“不是我,不是我.......”
当胸口一滴灼热落下,他诧异地低头看去,却发现怀里的人眉头紧锁,委屈和难过化成哽咽堵在喉咙里。
“没事,我在。”
许添下意识拍拍她的背,低声轻哄,垂眸看着那滴泪从眼角滑落时,心绪也跟着沉了下去。
宽厚的掌心拭去泪珠,直到抽噎声渐停,他才敢松口气。
一垂眸,视线却撞在了她裸露在袖口外的半截手臂上,一条白色瘢痕像长足虫,半截狰狞攀附在外,半截深入隐匿在内。
许添眼睫猛地一颤,回想起来,安垚这次回来似乎从没有露出过自己的小臂,这个季节穿长袖也实属正常,但他明显注意到刚刚烤肉时她会因为宽松的袖口不得不小心翼翼,却依旧没有挽起袖口。
心中的猜测让他呼吸瞬间变得凝重,只是现在,他迫切想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看错。
当袖口被他一点点往上拉,瘢痕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却始终没有看到它的另一端,许添顿住呼吸,指尖开始微微发颤。
直到袖口被拉到肘关节的位置,那条疤痕才完全地呈现出来——从手腕处一直蔓延到关节处。
他瞳孔骤缩,甚至不敢去想那血淋淋的伤口要缝多少针,她带着这样长的伤疤又该如何照料自己,甚至到现在都从未和人提起过。
呼吸微颤间,许添悄然将袖口拉了回去,独自消化许久才回过神来。
在回房间的路上,他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且小心,直到看到她躺在床上时恬静的睡颜,才敢去回想不在她身边的那些年。
“对不起”许添的声音很柔、很轻,生怕惊动她分毫。
这句话已经藏了很多年了。
许多年过去,许添总是会回想起那个夏天,那个候车厅里,隔着玻璃看到安垚和学长离开的背影。
当年因为他年轻气盛做出了一个挽回不了的决定,因为一场赌气选择了离她一千多公里外的北方,从此再难相见。
即使后来偷偷买票到她所在的城市,却只敢远远望一眼。
“如果我知道他没有信守承诺,当年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他无声叹息“可惜一晃就是这么多年,你的生活我半分都没有参与。”
“这么多年很孤单吧,连受伤了都不敢说。”
安垚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又陷入了另一个怪异的梦境,他伸手轻轻将眉间抚平“没关系,你想留下来我就陪你留下来,你要走,我就跟着你一起走。”
看着她眉眼逐渐舒展开来,许添这才悄然起身,将被子掖好,悄悄退到门口将灯关上。
“晚安。”
伴随着门口的最后一缕光线消散,安垚缓缓睁开了眼,失焦的瞳孔虚无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虽然感到困倦,但多年来的习惯还是让她强撑着保留一丝清醒。
在袖口被拉开的瞬间,她是下意识想要收回手的,那条丑陋的疤痕是最不愿意提起的过往。
却正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她索性就选择了装死,假装酣睡。
她知道许添的性子,只要自己不主动提起,他也不会来揭开伤口。
只是安垚没料到他回房间后会说这番话,言辞之间不难听出他压抑了十多年的情感。
可正是这番浓烈的情感却又让她产生了深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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