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闭幕后的夕阳将教室染成橘红色,窗外的梧桐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回到教室,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兴奋。有人炫耀着脖子上的奖牌,有人比划着比赛时的精彩瞬间,整个教室像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欢快的气泡。
许谦站在讲台上,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都安静些!"他环视着台下这群活力四射的少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次运动会我们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值得表扬。"
"老班!"游淏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是不是该给点奖励啊?"他眨巴着眼睛,活像只讨食的小狗。
许谦推了推眼镜:"哦?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游淏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放国庆别布置数学卷呗!大家还要去庆功呢!"话音未落,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运动会一结束马上就是国庆,大家都快高兴嗨了
看着台下几十双期待的眼睛,许谦无奈地摇摇头:"行吧,破例不布置作业,最后让你们好好玩个国庆。"他瞥了眼墙上的挂钟,"不过别在外玩太晚,注意安全。"说完便拿起教案往外走,身后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游淏转过头扑在乐安桌上:“等会去哪里庆祝?”
孙迒也从自己的位置上过来,蹲在薛鼎旁边:“薛哥,一起啊!”
乐安:“去哪里庆祝?你们想吃什么?”
游淏想来想去也只想到吃过两次的‘王五烧烤店’,或许是味道太香了,总是感觉吃不腻
“要不还去上次那家?”,游淏提议
大家想了想也都赞成,没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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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微风徐徐吹来
乐安一个人走在去往烧烤店的路上,为什么是他一个人?那是他觉得今天跑了接力赛身上有汗味,黏在身上不舒服,回家洗了个澡,游淏先带着孙迒他们先去了。
刚好走到薛鼎的小卖部前,正好叫他一起
只不过为什么又是那个叫王涛的初中小屁孩在看店?乐安走到沉迷手机游戏的王涛面前:“怎么又是你在看店?薛鼎呢?”
王涛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紧盯手机:“他去烧烤店卸货了,让我看见你给你说一声。”
其实乐安一直有一个疑惑,为什么薛鼎总是叫邻居小孩帮忙看店?来过他家前前后后大概也有三次了吧,甚至还住过一晚,
为什么从来没看见过薛鼎的家人?
“为什么总是你在看店?怎么没看见过薛鼎的家人?”,乐安这样想也这么问了
王涛神色古怪了一瞬,然后抬头问:“你和薛鼎哥是什么关系?”
“朋友。”
“你们是朋友?“,随后低头小声嘟囔:”那怎么不知道薛鼎哥没有家人”
没有家人?难怪家里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难怪总是叫邻居小孩帮忙看店,难怪总是一个人
乐安的心情没由来的有些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就像有根刺扎入到他的心脏处,细小,拔不出来也找不到
和王涛告别后,脑子发晕的向烧烤店走去,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平时没有注意的细节在脑子里放大在放大
薛鼎平时早上总是吃面包和酸奶,原来是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人给他做早餐,没人叫他上课,所以他总是拿着面包酸奶卡点到学校。
为什么总是在帮烧烤店老板卸货,因为可以赚点钱,他要生活
那在乐安看不到的地方呢?薛鼎又在干嘛?是到处打临工挣钱,在十七八岁的年纪为了生计发愁?那根名叫‘心疼’的刺在心脏处越扎越深
所有的疑问、不解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迷迷糊糊的走到烧烤店前,今天烧烤店的生意格外的火热,堂屋已经坐满了客人,游淏他们坐在角落的圆桌,桌上摆了几盘刚端上来,还散发着香味滋滋冒油的烤串,让人食欲大开,可乐安却罕见的没有食欲
薛鼎已经在位置上和孙迒边聊边吃,看来已经卸完货了。乐安走在薛鼎旁边坐下,拿过桌上的啤酒,咕咕的灌了两口
薛鼎在他刚一坐下就察觉到乐安心情不好,“你怎么了?”
“你……”他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他,问他你一个人过得辛苦吗?问他一个人要赚钱要上学累吗?可到最后也只说了句:
“没什么。”
小圆桌坐满了人,来了七个人,除了游淏孙迒和乐安、薛鼎,另外三个是丁竞和他同桌,还有班长
大家吃的心满意足,准备开始下一场
乐安烤串没吃几串,拿着酒猛猛灌,让一旁还在塞最后几串烤串的游淏惊讶:“你今天怎么这么能喝?上次不是喝两瓶就醉了吗?”
喝醉的乐安不像其他人一样大吵大叫,相反他很安静,不吵不闹的坐在椅子上,抱着喝完的酒瓶子发呆,游淏和他说话都没反应。
“完了,真喝醉了”,游淏拿手在空气中挥了挥,见乐安还是没有反应
游淏:“怎么办?这个鬼样子回家,不得来一顿竹笋炒肉!“
薛鼎在一旁开口道:“你们不是还要赶下一场吗?你们去,他交给我。“
“这……“游淏有点犹豫,”那…交给你了?“
薛鼎:“嗯。“
“那我等会给安姨发个消息,说乐安晚上在我家睡的。“
几个人转战下一场,留下喝醉的乐安和薛鼎
薛鼎蹲下身,视线与乐安齐平,看着他被酒精染红的脸颊,那颜色像是晚霞不小心落在了他脸上,从颧骨一直蔓延到耳尖,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我是谁?乐安。"薛鼎伸手轻轻抽走乐安指间摇摇欲坠的空酒瓶,玻璃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凉丝丝的。
乐安眯起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歪着头凑近薛鼎,呼吸间带着甜腻的果酒香气。"你是..."他忽然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你是薛鼎。"
薛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伸手揉了揉乐安蓬松微卷的发顶。发丝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带着微微的潮气。"能站起来吗?"他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这份醉意。
"能!"乐安猛地直起身子,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桌上的酒杯,他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般挺直腰板,却在下一秒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右侧歪去。
薛鼎早有准备,长臂一伸便将人捞了回来。乐安跌进他怀里,额头不轻不重地撞在他肩膀上,"逗我呢?"薛鼎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给乐安,他闻到了乐安身上混合着酒精的柑橘香水味,清爽中带着一丝甜腻,像是夏日里切开的第一颗橙子。
乐安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嘴里嘟囔着"没醉""还能喝"之类的醉话。薛鼎叹了口气,转身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夜风掠过巷口,卷起几片落叶,薛鼎背着乐安走在回家的路上,乐安的呼吸喷在他后颈,温热而均匀。他的手臂稳稳托着乐安的腿弯,掌心能感受到牛仔裤下传来的体温,乐安在他背上轻得像片羽毛。
"薛鼎..."乐安突然含糊地唤他名字,嘴唇几乎贴在他耳畔。
“嗯?“
“你一个人辛苦吗?“,许是借着醉意问出了刚刚一直不敢问出的话
薛鼎脚步微滞,他没想到背上醉得迷迷糊糊的人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没什么辛苦的。"薛鼎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
进了卧室,薛鼎弯腰将乐安放在床上,薛鼎熟门熟路地从浴室取来毛巾,热水浸湿纤维时蒸腾的白雾模糊了镜面。
他单膝跪在床沿,动作轻柔地擦拭乐安的脸,先是汗湿的额头,然后是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最后是沾着酒渍的唇角。
"嗯..."乐安在毛巾离开时发出不满的哼声,睫毛颤动如振翅的蝶。薛鼎的指尖不小心掠过他的唇瓣,触电般的感觉让他迅速缩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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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斜斜地切进来,在木地板上画出一道道金色的光栅。其中一缕阳光格外顽皮,悄悄爬上床沿,正轻轻抚弄着乐安的脸颊,他瓷白的肌肤在光线里几乎透明,能看清下面淡青色的血管,唯有睫毛投下的一小片阴影成了唯一的遮蔽。
乐安皱着眉睁开眼,宿醉的疼痛像有个小锤子在太阳穴内侧不紧不慢地敲打。他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指缝间漏进的光线让瞳孔微微收缩。
"醒了吗?"
门口传来三下敲门声,薛鼎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低沉而温和
"醒了..."乐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门把手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薛鼎逆光站在门口,身上套着件宽松的灰色居家服,领口处露出一截锁骨,他手里端着的水杯冒着袅袅热气,在阳光下形成一道细小的光柱。
"喝点。"他走近时,乐安闻到了淡淡的薄荷牙膏味。
玻璃杯递到眼前,乐安接过,两人的指尖有一瞬相触,温热的水杯和微凉的指尖形成奇妙的对比。他小口啜饮着,水温恰到好处,不烫不凉,显然是被精心调兑过的。
薛鼎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生活?"他的目光落在乐安握着水杯的手上
乐安吞咽的动作顿了一下,透过水杯,他看到窗外的梧桐树正在风里摇曳,一片嫩绿的叶子粘在纱窗上。
"昨天来找你,你不在。"他放下水杯,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的水痕,"遇见王涛了,就...问了一下。"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薛鼎伸手接过空了大半的水杯,指尖不经意蹭过乐安的手背。阳光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画出一道金色的尘埃带,细小的颗粒在光束里缓缓沉浮。
"准确来说,在上高三前,我是和我爷爷一起生活的。"薛鼎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却在乐安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乐安攥紧了被角,指节泛白:"那你父母呢?难道他们......"他没敢说完,喉咙发紧,乐安有个不好的猜想
"我叫薛鼎。"薛鼎突然说
“我知道啊。“乐安困惑地眨了眨眼
“你知道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吗?“,薛鼎坐在床边,床垫微微下陷,“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夜,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金鼎桥下的河水结了一层薄冰,桥上的路灯忽明忽暗。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在桥边捡塑料瓶,冻得通红的双手在垃圾桶里翻找时,突然听见微弱的哭声…"
乐安看见薛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窗外的阳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那是个裹着蓝格子襁褓的婴儿,小脸冻得发紫,哭声像小猫一样微弱。老头蹲在那里看了很久,最后还是不忍心,叹了口气,把捡来的塑料瓶都扔回了垃圾桶,用冻僵的手把婴儿揣进了自己破棉袄里。"
薛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的一道褶皱:"那座桥叫金鼎桥,老头姓薛,大字不识一个。去派出所上户口时,民警问他孩子叫什么,他搓着手说:'这娃是在金鼎桥捡的,就叫薛鼎吧。'"
乐安的胸口发闷
"后来啊,"薛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温度,"这个老头靠着街坊邻居的帮衬,硬是把孩子拉扯大了。日子慢慢好起来,老头在巷子里开了家小卖部,孩子放学就帮着看店,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乐安看见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但高二那年冬天,老头咳血咳得厉害。检查结果出来那天,医生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晚期'两个字像两记重锤,把少年所有的希望都砸碎了,他不想他唯一的爷爷离开。"
"那孩子疯了一样赚钱,发传单、搬砖,甚至去打黑拳......把能想到赚钱的活都去干了一遍,只要能赚到钱。他傻傻的以为只要赚到足够多的钱,医生就能把他的爷爷治好…"薛鼎的声音越来越轻,"可是高三开学前,老头还是走了。临走前,他摸着孩子的头说:'鼎啊,爷爷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把你捡回来了。'"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乐安发现自己的脸颊湿了
“自此,他就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乐安:“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起你的伤心事,都怪我,薛爷爷肯定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薛鼎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没关系,我倒觉得说出来好受一点。“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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