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按时下的班,林倩羽是在同事们诧异的目送下,下的班。从大家打招呼的句子里,她发现自己(确切地说是今天的吴芳)在众人眼中是个异类,按时下班居然意味着生病到撑不下去,难不成吴芳这个人工作起来真是不要命的?虽然那张日程表已经领她惊愕。
今天,她把能推给别人的工作都尽量推掉了,要做决定的那些,她一概交给上级决定。原本,林倩羽也想进入吴芳的人生轨道,既然吴芳是一个用心拥抱工作、拼搏事业的女强人,在她这既定的高端轨道上,林倩羽也想体验一下高强度工作的充实感、成就感,还有那一种可以居高临下的感觉,她兴奋地充满期待。
直到打开吴芳的工作簿,那一页页的文档,里面充斥的那些名词和那些数据,文字和数字看起来是都认识,但是不知道它们在表达什么。林倩羽感到惊慌,虽然也不太意外。她想着看看能不能部分地使用吴芳的知识储备,比如处理工作的这部分专业知识,但无论怎么努力,和那些知识还是没有一丝彼此认识的迹象。
她对自己说:“只好放弃。”事业女强人不是突然灵光一闪就可以异峰突起的,更何况一个对那方面知识、那个行业一无所知的人。
林倩羽打定主意,不要搞乱吴芳的人生,暂停是她最好的选择。她认真地思考现在的处境。显然,休假是最好的选择,这明显比胡乱应对工作造成失误或者产生更严重后果,毁掉吴芳的职业生涯要好得多。她已经向人事部打听来吴芳的休假情况:时间相当可观,几年未休的年假假期加起来整整有两个月的时间。看来这个女人心中只有工作。
“只好由我来帮你休息了。”林倩羽在心中对吴芳说。
现在,坐在吴芳客厅的沙发上,林倩羽开始编辑信息,发邮件正式请休年假,包括能补休的那些。
发完邮件,她开始吃外带打包回家的晚餐,突然想起早上那个女人的面孔,还有她眼中的怒火。她开始庆幸,帮吴芳休假也许是帮她一个忙。总之,她不想牵涉到那摊不管是什么的浑水中。
黄白的LED灯把客厅照得温暖又明亮,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林倩羽开始翻看书柜上的书。除了一整层的职业相关用书,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小说,有一整套的,也有零散单本的,画册因为体格大,横着放也占了一层。
林倩羽想要找一本小说打发时间,在书柜前流连着,抽出《都柏林人》的时候,连带着掉下来一个本子,那是酒红色布面的厚本子,已经不是崭新的,看得出来明显的使用痕迹,本子原本用白丝带简单地扎着,但看得出来主人是小心翼翼地。掉下来的时候,丝带滑落,本子也打开着。
林倩羽蹲下来捡书,就着翻开的页面,读了起来。字迹是纤秀的,字体的转折处总是偏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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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曾磊发过来的短信时,我正挎着肩包,一手提着重重的购物袋,走在商场的回廊里,商场轻缓的背景音乐悠悠地回荡着。他在短信里说:“我要结婚了。”
我停住脚步,感觉一阵眩晕。商场里人来人往,有一些泪水已经充盈我的眼眶,我不知道要不要擦拭,或者就任由它们爽快地滑落。“曾磊”,我定定地看着发信人的名字,然后只能开始按按键:“祝福你!”
回家的时候,我特意绕远远的路,走长长的路程。我们的恋情结束已经有两年了。我怎么都想不到我们会走到分手的这一天。我们相处得很好,曾磊一如既往是温和的人,愿意迁就我的一些小脾气,或者说我故意要展现的小脾气,也只有在他面前我才有这样的小脾气。因为我觉得那是我的特权。
白天我们各自上班,偶尔短信联系,发条信息:“我想你”、“吻你一下”之类的;或者问问什么时候下班,在哪里等吃饭,或者计划回家做饭——那时我们一起居住。
晚上各自处理各自的杂事,有时也一起去看场电影,散场后走在昏黄寂静的路灯下,手牵着手,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静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有时候觉得,时间不如就这样停下来。
那些日子流淌得那么快,那么平常,都没有刻意准备就过掉了。
有一次,我们聊起了家庭,曾磊说,他的理想是:傍晚下班回家,打开家门的时候闻得到餐桌上饭菜的香味,听得到孩子的笑声,看得到太太的身影。我记得我当时马上接口:“忙碌的身影!”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男人的理想,我可以理解,女人有理想,我自己也知道。只是,我们之间的理想不能互相镶嵌,裂痕就开始了。
分手的那一天,我们甚至都没有争吵,哭闹更是不可能,这不符合我和他的性格和行事特点。他在打包自己的东西,一个背包、一个提包、一大行李箱衣服,里面还压着几本书。我在一旁看着他打包,就好像他要去出差几天就回来。
他一边折叠着衣服——曾磊是个喜欢整洁、喜欢秩序感的男人,这一点从高中时我就知道了,他也一直没有变,这也是我喜欢他的一个部分,一边轻轻地说:“你我都知道,我们继续相处下去,接下来只会是矛盾重重,我不想看到你伤心,也不想在你面前展示我无法克制的一面。”他停下来,手压着衣箱里的衣服,抬起头看我,我一直在看他。我们默默对视了片刻。
我抿一下嘴唇,把头侧向一边,我说:“我明白。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与其一定要委屈一方才能相伴,我们不如就把已经相处的时刻当成纪念。”
听到曾磊叹了一口气,我转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想把他的形象记在脑海里,这个我多么熟悉的形象,我们一起有过那么多的快乐。那些我们半夜睡不着时一起聊的天、那一个个为对方特制的蓝图、还有那些只有对方才能听得懂的笑话,这些都不会再有了,也不会再有意义了。他即将离开这个城市。我想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联系方式要不要删掉,这个问题我们甚至还是一起讨论的。最后一致同意,在对方结婚以前可以不必删掉。
现在,曾磊说他结婚了。我知道要把他的联系方式删掉了,或者,他会把我的联系方式删掉,无论如何,我们都将不可避免的再也听不到对方的消息。
回到家的时候,我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开始看新项目的报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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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倩羽竟不知不觉已经坐在地板上,这是吴芳的日记本啊。她一时间不能感慨,她属于偷看了。她把它合上,又把白丝带系好,重又塞进刚才掉出来的空隙中。这时,手机来了信息:来信人是方铭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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