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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学,请等一下!

晚上回到家简单冲了个澡,叶晓安躺在床上无聊的翻着手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打开了手机的便签。

她手机的便签只有一张,无论换过多少手机。

题目很简单:他。

这张长长的便签,记录了叶晓安自己发现,或是有意无意听同学说到的关于陈泽铭的小事。

1、他喜欢穿白色的运动鞋

2、他额前常有两根细碎的头发

3、他喜欢湖蓝色

4、他喜欢的篮球明星是科比

5、他喜欢学校门口的绿豆牛奶冰

6、他喜欢柯南胜过灌篮高手

7、他体育一般篮球投篮率其低

8、他的芭蕾舞从初中开始就不跳了

9、他的文科其实比理科好,但是他热爱生物所以选择了理

……

111、他的头发比以前长了,人却没怎么变。

一共111条关于他的信息,最后一条终止在大一下学期。那年北京的遥城同学举办了遥城的老乡会,她在聚会上远远的瞧见了他一眼,就成了最后一眼。

叶晓安的手在屏幕上轻轻摩挲,好像这111条信息可以在她的面前,拼凑出那个已逝的人的灵魂与血肉。

7.17号。

叶晓安不知道该干什么,早早起床去了小区对面的小吃街,吃了一碗自己从小学开始就吃的老牌米线店的牛肉米线。然后回到家里,里里外外的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下午四点。夏天的夜来的总是格外慢。窗外阳光正好。虽然干了一天的活但是叶晓安还是不怎么饿,用冰箱里的莓果和酸奶还有壁橱中的麦片简单做了个酸奶碗。

叶晓安端着木质的碗,放在阳台的窗台上,一个手托着腮,一个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酸奶麦片放入嘴中。

酸涩的味道。

和叶晓安现在的心情不谋而合。

看着窗外广场上嬉笑打闹的孩子们,叶晓安的神情有些恍惚,记得以前高中每次两周大休的那天下午,自己总是会穿过类似嬉闹的人群回家,一晃已经十年没有再体会这种感觉了。

如果时光流转到十年前自己一定会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错过和遗憾。

虽然自己现在只是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平静地望向窗外出神,但是叶晓安感受得到自己心脏‘砰砰’的有力跳动。

她是不安的、向往的。她知道。

碗中的麦片见底,叶晓安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坐着,只会加剧自己的胡思乱想,于是她决定出门去家门口的便利店买一提溜啤酒。

一出门就是扑面而来的热浪,叶晓安顿时有些后悔这个时候出门。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心情,如果不喝一点酒估计很难在晚上11点以前入睡。于是她没有选择转头回家。

今天是周五,快七点的天已经擦黑了。出了小区门右转,在石板路上走着去买啤酒的叶晓安的,前面是一对穿着自己母校校服的高中生,男生比女生高半个头,两个人并肩走着,垂落的双手在步伐的晃动中,有意无意的轻碰在一起。终于在红绿灯路口的绿灯亮起时,女孩鼓足勇起抓住男孩的手腕说了一句:“车好多,小心点。”

然后男孩仿佛明白了什么,翻手握住女孩的手说:“跟紧我。”

其实这段红绿灯的人行道还不足100米。

叶晓安就这样跟在两人身后,看到他们两个人就这么走着再也没有松开手。

真是勇敢。

叶晓安心里暗暗这样评价那个女孩。

感情中主动的那一方不会掉价,只会勇敢。

到达便利店的时候,叶晓安和那一对高中生就不再顺路了。便利店因为周末的关系反而冷清了不少,没有那么多上班族下班来这里买晚饭凑活了。

看着便利店很清静,叶晓安买了一提溜啤酒后并没着急回家,而是买了一根冰棍在便利店的窗前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优哉游哉的吃着冰棍。叶晓安很享受这种时刻。

遥城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有了不少便利店的。第一次见到便利店是刚到北京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叶晓安很喜欢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找个午后,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吃着冰糕或买瓶果汁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这个习惯延续至今。

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妈妈给她发了一个微信说是要去平阳看外婆,这几天就别回郊区的家了。叶晓安回了个好。她翻看着自己干净的聊天界面,除了妈妈和姜凉还有上班几个同事外,没有其他的人了。

她的聊天界面干净到,轻轻一划就可以到底。

翻到微信界面最底下,最后的聊天对象是吴孝谦——陈泽铭的高中好友。叶晓安和他很巧的上了同一个大学的同一个专业,真正的成了同班同学。来到北京这个大城市,来自同一个小城的两人顺其自然的加上微信,平常放长假的时候,会互相问问要不要一起买高铁回家。后来大学毕业,吴孝谦去了美国读研,两人联系少了。再后来他回来创业,周末兼职在酒吧驻唱算是继续自己的音乐梦想。叶晓安一次周末和同事在酒吧小酌碰上了他,两人就聊了两句。那晚回家叶晓安收到了吴孝谦的短信,他说:叶晓安同学,你成熟了。叶晓安回了他:你也是。

那是半年前了,叶晓安和吴孝谦最近的一次聊天。

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入了迷,等叶晓安再看一眼手机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提着啤酒匆匆回了家,叶晓安换上舒适的睡衣,坐在卧室窗子的书桌前一罐又一罐的喝起了啤酒。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喝酒是不是一个必经的步骤,只是她实在是太害怕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了,所以必须保证每个步骤都不能出错。快十一点的时候,叶晓安喝完了所有的啤酒,她的酒量一般,六瓶易拉罐啤酒让她开始有些晕乎乎的感觉。

她躺在床上拿起了自己床头的钱包。

即使在这个手机支付如此便利的时代,叶晓安也依旧随身携带着一个方正老旧的黑色钱包。她打开钱包,左侧的透明页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叶晓安拿出照片,仔细的看着——照片上的她,脸上还有着未消退的婴儿肥。她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站在阳光下腼腆的笑着。这是高三毕业典礼结束后,在学校操场姜凉替她照的。她的背后是操场洗手池边的一棵大榕树,树下有两个人,一个是靠着树干乘凉的吴孝谦,他的右侧是一个侧身单手扶着树干在和他交谈的男生,照片中看到的只有一张熟悉的侧脸——和第一次初见时一样干净的侧脸,那个男生是陈泽铭。

这是叶晓安唯一拥有的一张和陈泽铭的‘合照’。

醉意上头,叶晓安左手轻轻捏着照片的一角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夏夜静谧,伴随着眼角一颗无声滑落的泪珠,墙上的时钟指向了11:11。

‘砰’,叶晓安觉得自己肩头一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姜凉那双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不是我说大姐,你可真淡定啊!”姜凉把手从她的肩头拿开坐下托腮看着她“还有一节课就要放十一长假了!我都兴奋的听不进课了!你却能在这睡觉!”

叶晓安迷迷糊糊的起身,头还有点微痛,她打量了一下姜凉的打扮,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环境,打闹的同学。

她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自己现在是在遥城的遥城二中——高三七班?

“今天几号?”

“你上课上傻了?今天是2015年9月30号,咱们已经上了三周课了!下节英语课后就放假了!”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准时踩点走进教室。

小长假前的最后一节课,大家的思绪难免都被即将来临的假期干扰,听不进课。所以在一帮走神的同学中,同样走神的叶晓安倒不会显得多么突出。

如果平行世界会和真实世界发生同样的事,那么英语老师会在下课时叫住她去办公室,而她也会因为帮老师统计分数在走廊遇到同样晚走的陈泽铭。

怀着忐忑的心情,叶晓安觉得时间仿佛更难熬了。

下课铃终于响起,老师还没说下课,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了。

叶晓安先一步望向班主任,英语老师拿个黑板擦敲敲讲台说到“放长假也不能把英语单词落下,回来就听写。”接着把头一转对上早已看向她的叶晓安:“英语课代表,去我办公室统计下几天前的测验分数,其他人下课。”

叶晓安‘噌’一下就站了起来,姜凉一脸同情的看着她说道:“那我就不等你了,今晚奶奶家那边一大帮人聚餐呢。”

“好,你先走吧。”叶晓安点点头,冲向了老师办公室。

不止有自己班的英语测验,连老师带的另一个九·班的分数也由自己统计。半个小时后,叶晓安终于统计完了所有的分数,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阴沉的随时就要砸下大雨点。

“老师都统计好了。”叶晓安把所有的试卷从窗台抱回正在写教案的英语老师的办公桌上,英语老师抬头看了一眼她,又看看她身后窗外的景象回答道:“行,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书包里随时备着呢。”

“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老师再见。”

一出办公室的大门,天空就下起了大雨。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清香和一阵扑面而来的凉意,只不过这次叶晓安无暇顾及这些。她匆匆往教室赶着,虽然这次她没有提前打招呼,但是细心的班长还是帮她留了门。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锁上教室门,叶晓安迫不及待的向楼梯口走去。

高三的教室都在四楼,本来以离弦一般的速度冲下楼的叶晓安,却在二楼的楼梯口顿住了。她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在这秋雨的凉爽中竟还觉得喘不过气。

她在紧张,更多的是害怕。

叶晓安轻手轻脚的又下了半层楼梯,在一楼和二楼交界处的平台上迟迟不敢转身,眼前楼梯前的落地窗前,叶晓安看着细密的雨珠微微愣神。

自己转身真的可以遇见他吗?平行世界会像自己所在的世界那般,把每个细节都一比一的复刻吗?

二十八岁的叶晓安在十八岁的叶晓安身体里,多了十年的阅历,但此刻全都无用。

一阵秋风让叶晓安回过神来。

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比那个世界更差了吧。

这样想着,叶晓安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转过身去。

她稍稍抬头,还没等寻找,那个瘦削笔挺的身影就直刺眼底。

记忆中的白色短袖校服,黑色校裤和黑色书包,还有全校男生大差不差留着的从背面看,短到后脖颈的头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的陈泽铭前面头发留着的短碎盖。

最后半层的楼梯,叶晓安扶着扶手一步步走的那么小心,那么轻轻。

同样的2015,同样的雨天,同样最后小心翼翼迈下的半层楼高的楼梯。

这一次,18岁的叶晓安,跨越了整整十年的光阴。

她小心翼翼的站在陈泽铭的右后侧2米远的位置,拿出了书包右侧的那把,和2026年去殡仪馆看他的路上,一样的黑色雨伞。

叶晓安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漆黑的眼底盛满久别重逢的喜悦与难以置信。

陈泽铭没有注意到轻手轻脚的叶晓安,看着雨没有停的架势,他卸下右肩的书包准备顶在头上冲入雨中。

“同学!”最后残存的理智,让叶晓安没有叫出不是同班同学的陈泽铭的名字。

“等一下。”

等一下我,陈泽铭。

请等一下用了十年时间才决定勇敢的叶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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