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还是他人，还是随便什么的东西。
这问题也许很奇怪，但当你看到另一个人和你有着完全相同的外表时这也许就不奇怪了。
而且不止外表。
第一次，他披上了我的皮。
第二次，他装上了我其他的器官，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只是我知道刀子划开了我的肚皮，而他那张皮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那看起来真是痛苦，像是一场失败的剖腹产。
第三次，他装上了我的眼睛，不过没有成功，这次失败的手术带给他黑暗以及平静，他死了，永远不用再经历这一切了。
当他…或者说是她，她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成为了另一个我。那样安静的倒在解刨台上，冰冷的手术灯在她脸上映出安静祥和的光泽，那双痛苦和绝望的眼睛永远的闭上，我突然涌现出些羡慕和憧憬。
如果我也可以死掉就好了。
如果我也不用经历这一切就好了。
如果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这样想着的我闭上了眼睛。
而再次睁开时已经是刺眼的灯光和冰冷的手术台，我抬头，看到了培养皿中漂浮着的…双目禁闭的自己。我又低下头，将沉重而陌生的四肢抬起，一步步的迈向门口，这一切过程漫长艰难的仿佛物种起源。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刚获得了双腿的美人鱼，可惜没有王子等着我去赢取，也没有变成泡沫这样美好的童话结局。
我靠着墙壁，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逝，也许是血也许是身体里其他的什么组织。但我不害怕失去他们，就像我并不害怕失去生命。
喉咙里的血像烧开的水那样沸腾着，我那样贪婪一下又一下的深呼吸，铁锈味腐臭味和药剂一齐钻进我的鼻腔里，多恶心多残忍多难以置信，我只能一下又一下的砸击着房门，这是我唯一可以发出的声音。
随后，房门开了，外面不会比里面更亮，但我看到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医生，他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过来的，而这个困住我的房间是唯一可以保护他的地方。
他大喊着“滚开！”，随后开枪射中了我的脑袋，我眨了眨眼睛，半块脑袋连带这右眼右耳一块哗啦啦的落了下来，这感觉轻快了不少，但并不能阻止我继续前进，于是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连带着枪一起。
“不…不…你这个怪物，你不能这么做！”他像一条泥鳅那样挣扎着朝我尖叫，这实在令我意外，我以为他会永远带着那副风轻云淡的面具呢。
外面有谁？其实我并不在乎，我唯一在乎的应该只有眼前这个人，这个欺骗了我折磨了我让我落得如此下场的人。我于是开口，用极其沙哑的仿佛八百年没说话的嗓音问他：
“你…后悔你所做的事情吗？”
我说的足够慢，慢到他额头上的血几乎凝固，慢到我拾起枪然后朝着他的脚腕和手腕各开了一枪，他又尖叫了一声，像个陀螺那样骨碌碌在地板打转。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问他。
他的眼因痛苦而溢出泪水，血丝浮上他的眼底，他几乎目呲欲裂，只是张着嘴喊着痛，根本无暇去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我。”
我实在是见不得他人痛苦不堪的模样，也没什么折磨人的恶趣味，但我真的想知道他纠结为什么要做这些人体实验，我受苦的意义和成果是什么。我是如此迫切的想知道原因以至于对他的恨意都减退了不少，不过我也不会有多余的善心，于是把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他看起来更害怕了，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手腕也在发抖，枪口紧紧的贴着他的脑门传递出我的颤抖，于是他开口了:
“制药…”
“真的吗？”我问，“关于什么的药物？”
“关于抗衰老的修复保健品…和上班族用的抗疲劳兴奋剂。”
“真的吗？”我突然狠狠的拿枪托戳了戳他的鼻子，“你不要骗我？这听起来像我也会买的东西。”
“这不是给你这种人…用的，”那个人的声音突然弱了一点，“是上层贵族…和忙碌的董事长那种人。”
喔，我突然明白了，我从来没有如此的明白过——穷人就是养料呀，被奴役被压制从精神到肉/体现在连最后一点价值也要被彻底榨干的。
既然如此在外面和在里面有什么不同？在公司上班和在这里受折磨有什么不同？我存在的价值不过是他人口袋里的一张支票是下水道鳄鱼的一顿饭是企业里的一个数字是摆在货架上的一个商品是一粒保健药丸，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让踩在我身上的奴役我的人活的更好，除此之外，在这里，人好像没有身为人的自我价值。
这个结论让我发笑，不是因为我没办法接受，反而是因为我觉得可以接受而可笑，我不得不承认我发觉的太晚了，晚到已经被这个世界给同化了，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笑了一会，旁边的医生似乎是被我的声音吓到了，一动也不敢动，我以为他的胆子要更大一点的，于是我问他：
“你想死吗？”
我其实问的非常真诚，他却以为我在恐吓他，疯狂的摇头，嘴里吐出求饶的话语，里面还有些承诺，大概也不是真的，我不屑于去听了，因为我真的真的想要杀了他，杀了这个帮凶，这个资本主义的帮凶。
我举起枪，神态那样坚定，心里那样平静，好像我是在做一件对社会有贡献的好事。我看着他，看着他的嘴唇变得惨白瞳孔缩得极小那样恐惧那样挣扎，但我心底却好像没有对同类的怜悯和同情，像看着一个没有灵魂的死物。
这是一个审判，被审判的加害者四肢皆断的倒在血泊里，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他恶毒贪婪的灵魂不能使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得更加强大。而审判的受害者浑身**脚踩鲜血，面无表情举着枪的姿势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类，她好像也不把自己当做一个人来看——她是审判者也是货架上的商品或是被遗弃的垃圾。
随后是，一阵巨响，那并不是我在开枪，实际上我还在心里想他的第十三条罪行，不过门开了，它是被一阵巨力轰开的，随后四分五裂的躺在了地上，在也无法被管上———而在烟雾迷茫的门洞后，缓缓走出了一个尖耳朵的漆黑身影，是蝙蝠侠。
我看到他披风似的翅膀收缩，高大的黑暗本身的身躯一步又一步的朝我靠近，我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枪，不好说我能不能承受住那看起来就很重的一拳，因为现在看起来我才是作为嫌疑人的那一个。
他靠近了！我几乎是放弃希望的闭上了眼睛，想着完蛋了之类的话然后攥紧了手中的枪——至于反抗，拜托，这可是哥谭都市传说，开枪有用的话他就不是蝙蝠侠了。
我眼前一黑——但并不是蝙蝠侠的一拳所致，有什么奇怪质感的东西落在了我身上以至于遮挡了我全部的视线，我伸出手来捏住了这东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应当是蝙蝠侠的披风，而他用它把我裹起来了。
隔着披风，我听到了蝙蝠侠低沉沙哑的声音，他在说：“我很抱歉，来晚了。”
啊，这是一个道歉，他为什么要道歉？
随后我听到了医生的尖叫声和一声沉闷的砸击以及骨骼碎裂的声音，还有小男孩俏皮轻快的声音：“现在就让我来把他带走吧！”
哦，他打了那家伙一拳，干得漂亮。
这披风很大，足够把我裹成一个严严实实的寿司卷，足够遮住任何的不安、羞愧和绝望，我不想把头露出来于是蝙蝠侠就将我整个囫囵的抱了起来，动作老练的就像一个常年照顾婴儿的保姆一样，手上的那些尖刺都没碰到我。
他对我说：“我们会先将你带去医院检查身体，那家伙我会将他关进监狱，不用担心别的事情”
他对我说：“你的亲人很担心你，她还在家里等你，她没有放弃寻找你。”
他对我说：“你是个坚强的女孩，你做的很好，现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蝙蝠侠会说话，还会说这么多话，但我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我沉默了好一会，沉默到他把我放在车上，沉默到他把我送进医院而他快要走了，我才憋出一句：
“晚安，蝙蝠侠。”
“晚安。”他说道。
一写到蝙蝠就发了狠了忘了情了，就想让蝙蝠救就这么俗套就为了这点醋包了盘饺子。
工资怎么还不发不管了，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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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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