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带从左肩斜至右胯，咔哒一声，拷住了面前的少女。
苏澈双手撑在姜沛的面前，将她囚困在狭小的空间的同时，终于得到了少女冰冷的灰色眼珠的注视。
苏澈控制不住地凑上前，嗅着她鼻尖的呼吸，靠在她脸侧喃喃：“你看着我，用你的红色眼睛看着我……”
他身上浸着的冰冷雪松气息渐渐变得灼热。姜沛转动眼珠，看向苏澈。
“你说什么红色？”
她的语调慢吞吞的。
“眼睛。”苏澈咬上她的唇角：“你那双红色的眼睛。”
苏澈感到她的唇软软的，像是有点凉的果冻。
即使如此，姜沛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皱起眉。
“你在说什么？”
“放心，没什么人知道你的秘密，你不喜欢那样，对吗？”
苏澈摸着她的唇，小小的脸，用自己的脸去蹭她。
“所以我只是调出了校内所有的监控，将你出现的所有画面都剪了出来。你真美，眼睛，鼻子，嘴，还有你无情的撕碎了我的情书的样子。”他说了一堆身体零部件，略微停了停，说：“我每晚都看着你的视频入睡，看着你穿着棉白袜子的腿穿过教室走廊，看着你在第三根承重柱前停下，看了三秒天空。那段监控，我看了三十遍。我看到了你的眼睛。”
姜沛微微地歪头，浅灰色的眼睛目视着苏澈。
“我不懂你的意思。”
苏澈又牵起她的手，着迷地闻着，道。
“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你的眼睛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
姜沛：……
姜沛紧紧闭着唇，灰色的雾气骤然褪去，她眨了一下，在她的瞳孔之中，蓦地游出了一双新的，完整的红色眼睛，灵活地如同一对红色的游鱼。
苏澈格外地关注着姜沛的一举一动，此刻的诡异场景，他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惊奇地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但下一秒就感到身体失去控制，身体天旋地转，是姜沛将他反剪在了车座上。
“停车，开门。”
姜沛说。
他手做着投降姿态，脸在笑，眼睛也在笑，懒洋洋的。
“你生气也好看，你怎么都好看。”
这幅态度看得姜沛无端恼火。
“我让你停车。”
“好了，别生气，我亲爱的宝贝，我总是听你的。”
车果然缓缓地停了。
姜沛打算推开车门离开，都已经拿起了包，身后的苏澈冷不丁地开口。
“我建议你，不要走出这里。”
姜沛回头，又见到他在笑，脸在笑，眼睛在笑。
姜沛皱着眉，径直离开。
只是一出门便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车开到了一片濛濛雾气的港口。
一片冰冷的海面上，停驻着一艘仿佛有十几层楼高的古老木色巨船。它藏在潮湿的浓雾中，雾并不能遮盖它的整艘船体，所以姜沛能看到船上挂着的红色旗帜，还有和海面交融的船体上无数贝壳类海洋生物留下的痕迹。
这样一艘古老而有特色的大船，不可能一点风声不露地出现在天海市。
可偏偏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姜沛手还紧紧握着车门上的把手，略微地停顿了一下，在想着苏澈把自己带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便在这时，船内忽然响起一阵沉闷、拉长的，肖似火车鸣笛的声音，像是一头饿了的史前巨兽在百无聊赖地呼叫着食物，并因强大而毫不遮掩，无所顾忌。
也是这时，姜沛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苏家势力再怎么样强大，也不可能真的悄无声息弄出一艘大船。
她快速地拉开车门，却发现车内已经空空如也，就连司机也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港口安安静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姜沛呆愣了一瞬，皱着眉，仔细搜索了车内。
她能够确定苏澈没有离开车，可车内的温度又告诉她，苏澈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在车内。
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
姜沛背着自己的包，脸色难看。
她退出车内，视线扫过周围的环境。无比确定苏澈就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观察着自己。
她大可以向着苏澈要求放自己离开，但姜沛不愿意让他如愿，就好像她向着那个家伙认输了一样。
姜沛又退后几步，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走，腿明明是向着离开方向的，视线却看到她离港口的那艘船越来越近。简直像是鬼打墙一样。
试了几次后，发现无论如何都在向着船靠近后，姜沛干脆放弃挣扎，径直向着木船走去，这次诡异的鬼打墙消失了，她的行进方向和视觉达成了统一。
她踩在船板上，木板发出意料之外的巨大吱呀声，每走一步，长期浸透了水的老化木材都会发出因受力弯折到几乎极限的嘎吱~响动。
这艘船似乎年代非常的久远。
……久远，且不符合人类逻辑。
姜沛已经进入船内，此时正站在像是客房的区域，随手打开的舱门，里面是干净整洁的床铺。
船如此老旧，床铺被褥却干干净净，现状实在有违常理。
这艘船，并不是给人类居住的。
它更像是套了人类生活的壳子，如同一个模型，一个展示手办，或是纸元宝。她如此断定是在看到了其它舱房的景象产生的想法。
在这里，所有人类生活必需品都太过完美而没有丝毫损耗，仿佛同一个模具刚刚才制作出来，全然新的，完美的，就连苹果都是完美的形状。
苏澈到底想要干什么？
姜沛略有些困惑。
这艘船看上去造价不菲，如果制造出来一定要调动苏家大笔资金。苏澈目前应当还没有这个能力。
姜沛摸了摸船舱壁，只得到一手湿漉漉的水，没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看来这里是一条死路。”
姜沛正要转身，忽然间耳尖一动，好像听到了很多人的欢呼声，像是在举办某种宴会，很热闹的样子。
她费劲地拧开门，随着门吱呀的一声响，姜沛的瞳孔放大，缓缓地张大了嘴。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
拧开这扇门的时候，姜沛完全没想到自己见到的会是完全的另一个世界。
宽阔的大理石向着大厅无限延展，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光下，穿着长相奇异的怪物们在酒杯与盛宴的长桌前穿梭。它们有的浑身上下长满杂草，有的则由更加抽象的数字组成，有的干脆就是一座火山。滚烫的岩浆不断迸溅，和它谈笑风生的人不时便要躲避一下。
因为这里简直就像是一场异教徒的狂欢，神秘，诡谲。
姜沛迟缓地眨了眨眼，身体却一动没动，因为震惊已经说不出话。
她猜测自己可能中了幻觉，亦或者这艘船正在散发某种特殊物质，或许她现在应该屏息？不，这时候幻觉药剂可能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
她一动不动，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直到一只穿着西装的羊首人身的怪物最先看到了姜沛，遥遥便大声地喊：“哎呀，您这么来这里了？这里可不是您这样的淑女能来的地方。”
幻觉里的怪物们耳朵一定都非常敏锐，因为随着他的呼叫，几乎是所有怪物都看向了姜沛，他们的目光投向她，接着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他们低声地互相说着“人……竟然是一只人。”
会场变得骚乱，他们的眼神变得灼热而垂涎，就好像看到了一群猎食者看到了闯入领地的肥羊。
不对。
这里，不太对劲。
不是幻觉。
姜沛被无数双垂涎的目光注视着，她手指冰凉，身体在极其危险的场景中，下意识地维持着极其僵硬的姿态。
她有隐隐地预感到，一旦自己动了，就会在瞬间引发众多捕食者的行动。
而在这僵硬的互相对峙中，那只引起骚乱，给她带来麻烦的白羊走了过来，他就像完全不会读空气一样，一副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场微妙气氛的样子，神态悠然地穿过众人，来到了姜沛身边，用着极为熟络的态度说。
“您怎么来这里了？哦，我早说了这里很冷，瞧瞧，您的手这么冰。我想您待在这里很快就会失温，人类都这么脆弱。”
“什么？您要告诉阿维图斯大人？！哦，我错了，请您原谅我，我想您在这里一定是冷了。让我带您回到休息室。”
“A09,请拿张毛毯过来，谢谢。”他又很忙地转过头跟某个人说话，态度很彬彬有礼。
很快姜沛就知道他在跟谁说了，因为在他说完的下一秒，姜沛以为是大厅墙壁的地方开始出现充满金属感的液态流动，液态金属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了一只穿着侍应生服装的机械生物，它的电子眼亮过蓝光，并发出声音。
“好的，很荣幸为您服务，芬尼安副官先生。”机械生物回答。
机械生物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叠叠好的毛毯，将毛毯递给芬尼安。
芬尼安态度自然地为姜沛披上毛毯，然后顺手揽着她的腰部，那双手硬得像是大石块，还冷冰冰的，姜沛身体反射性地战栗了一下。
芬尼安低声说：“如果还想活着的话，请不要做多余的动作，女士。”
姜沛不再动了。
她明显地感受到在这个叫做芬尼安的怪物说了话之后，周围怪物的眼神逐渐变得惋惜，对她的那种垂涎的眼光散去了不少。
他们对这只白羊心存顾忌，或者是对于那个叫阿维图斯的心存顾忌。
姜沛低着头，紧紧地抓着毛毯，含混着道：“谢谢您，副官先生。”
芬尼安发出一声低笑，声音像是从喉管中闷出的，姜沛站在他身侧，听着着笑声觉得有点怪怪的，不太自在。
芬尼安带着她慢慢地转过身，向着外面走去。
她也不得不背对着那些怪物，因为她精神的紧绷，姜沛清晰地听到在转身的瞬间，不知是谁响起了一声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
随后这道声音被大门关闭的声音掩盖。
隔绝了那群怪物的视线后，走廊上就只剩下了姜沛和那只白羊。
姜沛咬着唇，向后退后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你们都是怪物吗？”
姜沛快速扫视了一圈环境，确定如果面前的怪物图谋不轨自己能够逃脱后，姜沛又看向白羊。
芬尼安微微歪头，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无奈投降的样子。
“停！停！小姐，不要一口气问我这么多的问题。我只是一个来处理麻烦的可怜官员罢了。”
“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拉蒂玛荣耀的法官先生的唯一副官，我叫芬尼安，是被派来处理麻烦的，至于什么麻烦，抱歉我不能告诉您，这是机密政务。”
姜沛微微皱着眉，觉得拉蒂玛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我对你们的政务也不感兴趣，抱歉，我该走了。”
“您得快一点了，那帮家伙们消息灵通的很，恐怕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芬尼安转头看向身后。
从他的态度上看，姜沛觉得他似乎和那群怪物并不是一路的，犹豫了片刻后道：“我现在还走不了，我回不到原来的地方了。如果可以，我想请求您帮我寻找出去的路。”
从刚才起姜沛就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出于另一个时空。
“当然，”白羊出乎意料的耐心：“您能详细告诉我您是怎么来的这里吗？”
姜沛模糊了一些信息：“我是进入了一艘古老的船，打开了一扇门。”
“是我身后的这扇门吗？”芬尼安疑惑地端详了一下，没看出什么问题。
姜沛摇摇头。
“是个古老的橄榄木船舱门，很矮，门锁是铜做的。”
现在的这个门像是高精材料，充满了未来科技风，姜沛不清楚自己是出现在了另一个空间还是说这是另外一道门。
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么，我知道了。请您跟我来。”
羊快速地拉着姜沛的手，向着楼上去，边上楼边道：“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您现在是在做梦。”
“梦？什么意思？”
羊解释道：“刚才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感到奇怪。您是人类，是三维世界的人类，按理说本不应该出现在四维。但您就是出现了。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该死的深渊。”芬尼安抓着头发，低低地骂了一句。
姜沛困惑，但没有多问，只是暗暗将深渊记在心里。
芬尼安脚步没停，快速地上着楼梯，姜沛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他，听着他边走边道：“总之因为这只飞船情况特殊，而梦境又是通向四维的桥梁，您又是灵性很强的人类，所以轻松地达到了这里。要想回去，您只有被外界唤醒或者是自己醒来。”
说话间他们停了下来，他们已经爬到了最高层，来到了一个狭小的舱房内部，芬尼安推开顶部的一道门，先一步上去，随后站在外面向着姜沛伸手。
“请上来。”
姜沛接着他的手爬上去，随着一步步的爬升，外面的风景渐渐显露，姜沛露出了生平第二次的惊讶表情。
只见长着羊头的怪物松开她的手，向着更远的平台上走去，他的身影微小如芥子，只因他的背后，是一只如同巨兽般庞大的，由绿色气体所包裹的恒星，环绕着这颗绿色星球的更远处，是散碎的小行星带和包裹着宇宙燃烧物质划过夜幕的流星。
在如此恐怖的背景下，羊身的怪物指着飞船下那片深不见底的宇宙，尤其彬彬有礼地冲着她道。
“劳烦您跳下去。”
修文进度日期：9/20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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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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