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棠径直闯入督军书房,单刀直入:“我要救奚阳的法子。”
督军手中茶盏一顿,面露惊讶:“你怎会知晓……”
“督军何必惺惺作态?” 她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督军府戒备森严,五步一岗,我竟是来去自如半分没有人阻拦,那日偏生让我听见,不正是等着我心软前来自投罗网吗?”
督军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需将你彻底转化为海灵,方可开启祭祀。符文……要刻进骨血,过程……会很痛苦。”
“当日在我戏服绣咒时,倒是不见督军心软。” 白月棠冷笑,“我只问一句,有几分成算?”
“祖籍记载……不足三成。”
“我应了。”白月棠打断道,“但需应我一事——不要让奚阳知晓。”
督军猛地抬头:“你——”
“若我死了,就说我赴洋留学。”她捏着袖口中奚阳给的糖果,“他那样干净的人,合该一世清朗,不该背着人命过活。”
“若失败……”
“那便是天定的缘分,要我们做对亡命鸳鸯。”她突然笑起来,眼角闪着泪光,“兴许下辈子能当对寻常夫妻。”话音骤冷,“但你记住,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轮不到旁人做主!”
督军退后半步,终是深深作揖:“你是好孩子,是老夫……对不住你。若是成了,你还活着,老夫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白月棠重新穿上了那件绣满符文的戏服,日常也并不换下。每当夜深人静,她便独自在戏台上唱念做打,音调哀怨婉转,水袖翻飞间,那些诡异的纹路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幽蓝的光。
白日里,她会换下戏服两个时辰,守在奚阳塌前。少年的气色日渐好转,她的面容却愈发苍白,连唇上的胭脂都遮盖不住那股灰败之气。
“月棠,你脸色不太好……”奚阳心疼地触了触她消瘦的脸颊。
“还不是怪你,”白玉堂佯装哀怨地横了他一眼,眼波却温柔:“白天要哄你喝药,夜里要练新戏,这般折腾,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你早些痊愈,我才能睡个安稳觉。”
奚阳笑着拱手作揖赔罪:“是是,我定快快好起来。”
她忽然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底:“奚阳,娶我可好?”
奚阳呼吸一滞,片刻后苦笑地扯了扯嘴角:“棠儿,你知我这身子……”
“我白月棠此生,非君不嫁。”她打断他,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还是说……少帅嫌我是个下九流的戏子?”
“胡闹!”奚阳急得咳嗽起来,“我待你如珠如宝……怎会轻贱你!”
“那我要做少帅夫人。”她凑近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尖,“风风光光的那种。”
良久,奚阳轻叹一声珍而重之地在她掌心落下一吻:“好,待我病愈,必以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中秋月圆那日,整座城都浸在喜庆的大红里。督军府备下的红妆从正门一路铺到戏班门口,丝绸喜布在风中翻飞,含着无声的凄凉。
奚阳身着红锦缎马褂,骑着雪白骏马自督军府缓缓而来,平日里苍白的脸色被喜服映出了几分血色。所到之处,百姓纷纷撒出早已备好的花瓣。
戏班厢房内,白月棠静静端坐在梳妆台前,盖头垂落的流苏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红绸映照下,她本就精致的妆容更添几分艳色,完全掩住了原本灰白的面容。
督军端坐在督军府正堂的太师椅上,侧位上的戏班班主只敢挨着半边身子坐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满脸惴惴不安,督军瞥他一眼,“端正坐着,阳儿的意思,不必有什么顾虑。”
班主压低声音,用仅二人可听见的音量道,“大人,今晚……就是月圆之夜了。”
督军轻叹了口气,“遂了孩子的心愿吧。你去准备祭坛,其他,等拜完堂再说吧。”
喜乐声由远及近,奚阳一手执着红绸,一手搀扶着遮着盖头的新妇步入正堂。
“一拜天地——”新人向着大开的雕花木门缓缓叩首。
“二拜高堂——”奚阳抬头望向端坐高堂的督军,眼中熠熠生辉,白月棠跟着叩首,与督军四目相望时,二人眼中看不出半点波澜。
“夫妻对拜——”流苏碰撞间,他望进白月棠含笑的眼,心头一颤,顾不得考虑未来,当下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塞满。
喝过交杯酒后,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珠链盖头,当看清眼前盛装的新娘时,呼吸都暂停在这幸福的一刻。白月棠的妆容精致远胜平时戏妆,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
“棠儿,”他声音发颤,“我从不敢奢望会有这样一日,竟真能娶你为妻。”
白月棠两颊绯红,羞怯地垂下眼帘:“夫君……”这一声音调百折千回,袖中的手指却狠狠地戳进掌心,压抑着即将离别的悲伤。
“你且等等我,”奚阳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我招呼一下客人就回。”
“别走!”她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就今日……陪着我好不好?“”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哀求。
奚阳怔了怔,终是妥协:“好。我差人去与父亲说一声。”
待他回房时,房间已空无一人,床榻上散落着红色嫁衣。
门口的小厮低着头:“少夫人吩咐,说她在戏楼等您。”
戏台两边也挂满了红绸,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白月棠一袭月白戏衣立在台中央,凤冠霞帔未卸,脸上是精致的新娘妆。
“这一曲,只为你唱。”她水袖轻扬,顺着乐师的奏调,一票难求的《牡丹亭》便开了场,唯独这台下,独坐了奚阳一人。
唱到“生生死死随人愿”时,白月棠眼睫微颤,一滴泪顺着水袖挥出。
乐声渐急,她的裙裾如昙花旋开,一步一调都极尽哀婉。
眼前的画面逐渐涣散,奚阳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白月棠含泪的回眸——浸满了哀伤。
“棠……”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浓浓的黑暗便吞噬了所有的意识,晕倒在了木椅上——他饮的茶中,早已下入了蒙汗药。
乐师们抱着乐器仓皇退散,空荡的戏台前,督军和班主的身影自阴影处走出。
白月棠抬手拭去颊边泪痕,纤细的脊梁挺得笔直,“走吧。”
穿过督军府的庭院,一行人来到湖心那座青砖小院。刺鼻的海腥味扑面而来,却未能动摇她的步伐分毫。
在暗河奔涌的地下洞穴深处,无数畸形怪物被关押在铁笼之中。
两人同时发力,机关发出低沉的轰鸣,整个地下洞穴随之震颤,暗河水面逆流翻涌,一座布满青苔的圆形祭台缓缓升起,水珠顺着那些扭曲的符文不断滚落。
祭台中央凹陷着一个坐垫大小的圆形孔洞,周围延伸出细长的沟槽,这些沟槽在石面上勾勒出古老的符文图案,从祭台边缘的孔洞汇聚到中央。
白月棠将昏迷的奚阳安置在祭台中央的凹槽处。她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腕,流淌而出的竟是乳白色的血液。这些奇异的血液滴落在圆形孔穴中,顺着蜿蜒的沟槽缓缓蔓延,渐渐填满了整个符文纹路。
随着血液的流失,白月棠的眼神开始涣散。她固执地将视线固定在奚阳的方向,即便视线已然模糊不清。她想,这恐怕是此生最后的相见了
当乳白的血液完全覆盖符文的那一刻,整道符文突然泛起微光,竟从祭台表面剥离而出,在半空中收缩至坐垫大小,随后朝着奚阳身上坠去。
白月棠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身体软软地倒在祭台边缘。
就在符文即将完全融入奚阳体内时,他突然睁开了双眼。顾不得理解眼前的异象,他挣扎着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向白月棠倒下的方向。
督军脸色骤然一变,尖声喝道:“不要动!——”可话音未落,奚阳已然冲出了祭台中央。
就在他离开圆孔的瞬间,原本乳白的符文骤然扭曲变形,化作狰狞的血红色。
奚阳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乌黑的发丝迅速渐变成白发。当他颤抖着触碰到白月棠时,整个人已形如耄耋老者,皮肤枯皱在一起。短短两步,竟好似耗尽了他一生的光阴。
白月棠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是爱人布满皱纹却依然温柔的脸。“棠儿……”奚阳气若游丝地呢喃,干枯的手指轻抚她的面颊,“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话音刚落,那只手便无力地垂落。
“不——!”白月棠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那凄厉的哭喊在洞穴中久久回荡。随着这声绝望的呼喊,她的身体突然僵直,重重栽倒在地。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躯壳中缓缓浮起,逐渐透明,最终在一阵刺目的强光中消散无踪。
当光芒褪去,眼前已非幽暗的洞穴,而是在梦境中无数次出现的深海戏台中。
她已成为这深海戏台的一部分。
沈瓷再次睁开眼时,熟悉的幽蓝海水涌入了视线,这正是她在白月棠记忆中最后看到的景象。
【主线任务完成度100%】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突然出现。
【最终阶段任务开启:重现白月棠最后一场演出】
【剩余时限:5:59:59】
猩红的倒计时在视网膜上闪烁。
【身份权限解锁】
【当前角色:■■■邪神】
最后几个字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串不可名状的诡异符号。
“谢谢你。”耳边忽然响起白月棠虚弱的声音。沈瓷低头,看见手中的镜片正在渐渐透明化,白月棠残存的灵魂即将消散于天地间。
封闭的芥子空间已没了限制,她迅速探查芥子,多年积攒的天材地宝尽数浮现。她的目光锁定在一具凤凰木雕琢的人形木偶上,果断掐诀,将白月棠的残魂引入凤凰木木偶之中。
白月棠本已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却突然坠入一片温暖之中,像是被泡在温泉中,连灵魂都被温养得舒展起来。
来不及搭理她,沈瓷利落地将人偶收回空间,身形快速射向井口方向——她可没忘记周景明还被困在那只巨型贝壳里。
沈瓷拖着沉重的贝壳冲出井口,却发现四周寂静无人。
她迅速解开周景明身上的防护罩,指尖凝聚灵力,轻巧地撬开了那层透明的贝壳外壳。
指尖探向他的颈侧,感受到微弱的脉搏后,沈瓷松了口气。她将一缕温和的灵力渡入周景明体内,仔细探查后确认并无异样。
“咳咳咳……”随着一阵轻咳,周景明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沈瓷湿透的衣摆上,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镜中伸出的狰狞利爪,将他拖入诡异的世界。
“看来……”他声音沙哑,“我又欠你一条命。”
周景明撑起身子,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沈瓷却只是淡淡地移开视线,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你的命,还是自己好好收着吧。”
她神色微动,忽然抬眸望向虚空。
她感知到了——
一缕缕无形的信仰之力正穿透空间,缠绕而来。有人在举行古老的仪式,以血与灵为祭,呼唤着“深海邪神”的名讳。
那些虔诚的祷词、血腥的祭品,都顺着信仰的丝线,流入她的神识之中。
闭目凝神间,整个副本海域尽数映入她的感知——七彩游鱼掀起的涟漪,珊瑚丛中的微光,每一处细节都如实展现。她还能感受到副本中所有异化的NPC的存在,所有的NPC都呈现其中,包括劝她别去听戏的师兄。
“视线”穿透虚空,直达青砖小院下方的地下暗河,祭台边缘,苏喜和赵小刀二人昏迷不醒,鲜血正顺着符文沟槽缓缓流淌,向她发出不间断的呼唤。
尽管已获得邪神的称号,但相隔如此距离,她仍无法直接干预这场血腥仪式。
突然,识海中浮现出白月棠记忆里的残章断句:《海阴祭典》上那行褪色的小字——“以纯净之血,可代海灵启阵”。
他们这些玩家,恐怕就是祭典中提到的“纯净之血”——未被深海污染过的血脉。
“不好!”她心头警铃大作,右手掐诀,一道银光自眉心射出,本命剑“铮”的一声悬停在她脚边,剑身流转着紫芒。
周景明还未来得及惊叹这凭空出现的飞剑,就觉领口一紧。沈瓷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两人已随着剑光冲天而起。劲风扑面而来,他只能死死抓住剑柄。
不是?这科学吗?
虽然这个世界早就不讲什么科学道理,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产生了强烈的荒诞感。在怪物世界御剑飞行?这对吗???
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后背就重重砸在了湿滑的青砖地面上,周景明的表情还停留在惊愕和疼痛之间。
沈瓷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她手腕一翻,本命剑发出清越的剑鸣,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地下暗河的入口疾驰而去。
果然不出所料,昏暗的祭坛前,苏喜和赵小刀被铁链牢牢束缚,殷红的鲜血正顺着他们手腕的伤口,一滴一滴落入祭台边缘的孔洞中。而白月棠回忆中的奚阳则被安放在祭台正中央,面色惨白如纸,毫无气息。
督军与班主见沈瓷闯入,眼中顿时迸射出怨毒凶狠的光芒。
“找死!”沈瓷冷喝一声,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
整个祭坛应声碎裂,狂暴的灵力冲击将督军二人狠狠震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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