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10日,昆仑山脉,可可西里无人区,海拔5100米】
“生命体征,于七分钟前,完全消失。”
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电子合成音,通过战术耳机,穿透稀薄的空气,刺入江语夏的耳膜。
她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风瞬间灌满肺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是绵延至天际的皑皑雪山,圣洁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可这份圣洁,却被眼前的一幕撕开了一道残忍的裂口。
在一个背风的雪洞里,代号“天山”的雪豹静静地躺着。
它是这片雪域最后一只拥有纯净“王者”血统的雌性雪豹,是国家基因宝库中最璀璨的明珠之一。它皮毛光滑,没有一丝伤痕;姿态安详,仿佛只是沉沉睡去。巡山队的队员们围在洞口,一个个铁打的汉子,此刻眼眶却都红了。
“报告指挥中心,我是江语夏。已抵达现场。”她半跪下来,声音因缺氧和悲痛而微微沙哑,“重复,目标‘天山’,确认死亡。”
“数据确认。”耳机里的声音依旧平稳,“‘山海’系统环境扫描已完成。周边两公里内无人类足迹,无热源异常,无弹道痕迹。初步结论: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
江语夏的心猛地一沉。她伸出摘掉手套的右手,指尖因严寒而瞬间失去知觉。她没有去碰触雪豹的身体,而是轻轻按在了旁边一块被雪豹体温融化、又重新凝结的冰面上。
这是她的“工作方式”。
闭上眼的瞬间,世界褪去了色彩和形状,化作一片混沌的意识之海。紧接着,一道微弱的、悲伤的“回响”顺着冰面,流过她的指尖,涌入大脑。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更本源的感官烙印。
【烙印一:视角】
一片剧烈的、令人晕眩的白。视野在疯狂地晃动、下坠,远处的雪山颠倒过来,像一柄利剑刺向天空。
【烙印二:听觉】
不是风声,不是豹鸣。而是一种高频的、细微的“嗡嗡”声,像是夏夜里蚊虫的振翅,却又带着金属的质感。
【烙印三:情绪】
不是临死前的恐惧,也不是被攻击时的愤怒。而是一种……茫然。一种被瞬间抽离所有力量的、巨大的茫然。
江语夏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
“江组长?”随行的巡山队长王猛关切地问,“咋了?你脸色……比这雪还白。”
她没有回答,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雪豹安详的“睡颜”上。不对,全都不对。一只习惯了在悬崖峭壁间奔跑的王者,它最后的视角,不该是天旋地转的。
“指挥中心,”她对着麦克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结论,与系统相反。这不是自然死亡,是谋杀。”
耳机里沉默了足足十秒。
“江语夏同志,”那个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AI合成音,而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清冽、磁性,却也冷得像她脚下的冰川,“请提供你的数据支撑。我的‘山海’系统,在过去七分钟内,对现场及周边环境进行了17万次数据比对,结论的准确率,是99.99%。”
江语夏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陆时屿,代号“熵”。国家生态安全部最年轻、也是最神秘的天才。一个据说能将整个国家公园塞进代码里的“数据疯子”。
“我的数据,就是它的感受。”江语夏强硬地回应,“它死前,看到了天旋地转,听到了一种非自然的嗡鸣。这不是一只雪豹该有的临终体验!”
“‘感受’?”陆时屿似乎轻笑了一声,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江组长,我尊重你的专业。但‘感受’是诗歌,不是科学。
我需要的是能被量化、能被分析的证据。否则,你的结论,在我的系统里,属于‘无效噪点’。”
无效噪点……
江语夏攥紧了拳。她知道,在陆时屿这种人的世界里,自己这种无法被解释的能力,就是个笑话。
她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现场,不放过任何一粒雪。忽然,在雪豹身体下方,一抹极不协调的金属反光,刺了她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积雪,一枚被雪覆盖的麻醉针,赫然出现在眼前。
王猛脸色一变:“麻醉针?这帮狗娘养的偷猎贼!”
“不。”江语夏立刻否定,“如果是偷猎,‘天山’身上不可能没有伤口。”
“你的新证据?”耳机里,陆时屿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江语夏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将指尖按在了那枚冰冷的麻醉针上。
她准备好迎接新一轮回响的冲击。也许是化学药剂的灼烧感,也许是刺入血肉的痛感。
但她错了。
涌入她脑海的,既不是视角,也不是情绪,甚至不是任何属于“生命”的感知。
那是一片纯粹的、冰冷的、黑暗的虚空。
虚空中,只有一行由0和1组成的二进制代码,像一颗颗心脏,在搏动、在闪烁,带着一种人造物特有的、精准而冷酷的节律。
【01010000】
【01010000】
【01010000】
……
江语夏如遭电击,猛地缩回手,脸上血色尽褪。
这是什么?
为什么一枚麻醉针的“回响”,会是一串代码?!
“江语夏?”陆时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是……是一串代码。”她声音干涩,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话,“二进制代码。0-1-0-1,四个0。”
电话那头,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游刃有余、充满了嘲弄气息的陆时屿,此刻,仿佛断了线。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彻底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变得急促、紧绷,带着一种江语夏从未听过的凝重。
“……你确定?”
“我确定。”
“重复一遍。”
“01010000。”
“……最高级别禁言令,即刻生效。”陆时屿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江语夏,从现在起,关于这串代码,不要再对任何人说一个字。切断所有外部通讯,原地待命。重复,原地待命!”
话音刚落,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江语夏愣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麻醉针,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一丝发自心底的……恐惧。
能让那个眼高于顶、信奉数据为神的陆时屿如此失态。
这串代码,究竟是什么?
【三小时后,北京,国家生态安全部,地下九层,‘山海’系统指挥中心】
冰冷的金属、巨大的弧形屏幕、流光飞舞的数据瀑布。
这里就是整个国家生态系统的心脏——【山海】指挥中心。
江语夏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被押送”的方式来到这里。从昆仑山上下来,她就被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直升机直接带到了北京,然后通过一部需要三重虹膜验证的电梯,直达这个深埋地下的科幻世界。
巨大的沙盘上,华夏辽阔的疆域被数据完美复刻,从奔腾的长江到沉寂的塔克拉玛干,每一寸土地的生态信息都尽在掌握。
“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电解质水?”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江语夏转过身,看到了陆时屿。
和耳机里那个冷漠的声音不同,现实中的他,比想象中更年轻。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研究服,身材清瘦高挑,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得像没有星辰的夜空。他的气质很矛盾,既有科学家的严谨,又带着一种黑客式的、无视一切规则的疏离感。
“我想知道那串代码是什么。”江语夏开门见山。
陆时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在吧台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先补充水分,你的身体机能,比正常值低了12%。高原反应的后遗症。”
他连这个都知道?
江语夏没有接水,只是盯着他:“陆时屿。回答我的问题。”
陆时屿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于她的执着。他靠在控制台上,双手环胸,终于开口了。
“‘01010000’,在ASCII码里,代表大写的字母‘P’。”
“P?”
“对,P。”陆时屿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十五年前,一个代号【普罗米修斯】的国际黑客组织,用一种前所未见的逻辑病毒,攻击了全球三十多个国家的金融和能源系统,造成了数万亿美元的损失。那种病毒的核心签名,就是这串代码。”
江语社心头一震。黑客组织?这和雪豹的死有什么关系?
“【普罗米修斯】的理念很疯狂,”陆时屿继续说道,“他们认为人类是地球的病毒,科技的发展束缚了自然的进化。所以他们盗取了‘火种’——也就是最高科技,用来惩罚人类。那次袭击后,他们就销声匿迹,被列为全球最高级别的数字幽灵。直到……今天。”
江语夏终于明白了他为何如此失态。一个消失了十五年的、臭名昭著的数字幽灵,它的“签名”,却出现在了五千米高原上的一只死去的雪豹身边。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陆时屿的目光重新聚焦,变得极具侵略性,“你的‘能力’,是什么原理?”
“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时屿推了推眼镜,“江组长,我们现在面对的,可能是一场针对国家生态安全的无声战争。而你,是目前唯一的‘非对称武器’。我必须了解我的武器。”
他的用词,让江语夏感到一阵不舒服。
“我不是武器。”
“在我这里,一切能被利用来解决问题的,都是工具或武器。”陆时屿的语气不容置喙,“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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