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兰德，东切斯特郡，霍尔伯爵庄园。
女仆敲响府邸最奢华可爱的房间大门，低眉垂首恭敬说，“奥黛丽小姐，格林莱特子爵举办的舞会邀请函送到了。”
“知道了，我将会出席，写一封回信去，记得问候格林莱特夫妇。”
“好的，奥黛丽小姐，优雅的贵族小姐可千万不能迟到噢~”女仆在门口委婉提醒，听到她含糊其词的保证后无奈摇摇头离开，着手准备马车。
房间内，奥黛丽一手揽着金毛大狗趴在床上翻阅一本用赫密斯文书写刻画古怪仪式的古旧大书。她精通赫密斯文，这本书里所有字符她都认识但连成一个句子就别扭的死活看不懂。
碧绿眼眸似宝石澄澈纯真，眉毛紧拧不放，撑着脸颊的手肘酸涩的实在支撑不住，扑通一个翻身，奥黛丽整个人大字形摊在床上，阳光般璀璨的金发铺散开，美丽动人。
“苏茜，你是一只聪明的大狗，你看懂了吗……”
“格莱林特子爵又邀请我去舞会，但我猜这次他肯定准备了更多神秘学书籍。”
金毛大狗苏茜眨巴水润的眼睛打了一个哈切，两爪交叠无聊的趴下休息。
奥黛丽虽然高兴又期待晚上和朋友们偷偷的神秘学聚会，但参加舞会难免要跳交际舞，一旦跳起舞来想离开舞池可就难了。
这时苏茜似乎感知到奥黛丽的苦恼，懒懒掀开眼皮瞅了她一眼。
“苏茜你想和我一起去吗！？”奥黛丽腾的坐起来抱着金毛大狗的脖颈贴脸蹭个不停，撒娇道，“你就和我一起去吧~这样我就可以借着不放心仆人照顾你的名义溜走了！”
金毛大狗苏茜颇有灵性的鼻腔耸动，叹气般主动回应少女，柔软卷曲的毛发蹭的奥黛丽痒痒嬉笑出声。
“我就知道苏茜你最好了！”
在圣塞琳娜医院修养的这几天平淡无波，伦纳德十分惬意的享受自己带薪休假的日子，除了每天都要吐槽医院饭菜寡淡无味难吃死了，如果把他形象描述味道的力气用来写诗想必早就消化完魔药了。
沙利叶总望着窗外发呆，伦纳德叽叽喳喳说完一堆话，往往要很久之后才给点反应，这时他就会眯眼悄悄端详沙利叶的神情，暗暗猜测或许是因为发不出声音所以呆呆的？
总归是来到了出院的日子。
“伦纳德·米切尔先生的伤势恢复的很好，这几天注意不要有大幅度动作，静养一周就能恢复如初。”
医生翻阅最新的各项检查报告嘱咐忌口和注意事项，绷带一层层卸下，新生的皮肤透着肉粉。
虽然医生在旁很惊喜念叨非凡者就是皮肉结实，这么多天都没有肌肉萎缩，但伦纳德皱眉瞅着怎么看怎么不适应。
看来体能锻炼得提上日程了。
“沙利叶·美第奇先生……嗯，除去药物副作用导致的双腿暂时不能活动外继续观察，常来复查。”
医生面色严肃翻开沙利叶的报告，钢笔尖犹豫的在文件夹上点了两下，斟酌犹豫开口道，“乐观看，这些疤痕不是没有消除的可能……”
沙利叶的绷带一圈圈解落，惨白肤色，隆起的赤色疤痕像扭动的蚯蚓爬遍全身，将皎洁细腻如珍珠的皮肤美感残忍破坏殆尽。
原本长及背心的黑发为了治疗也修剪成边缘整齐的及肩短发，相比于伦纳德的难以接受愤愤不平，沙利叶本人倒是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的接受，眺望窗外稀疏树杈发呆。
美丑对他来说真的不太重要，或者说他一直以来都有别的事情压在心头耗费心力。
既然决定要这么做，为什么还会犹豫呢？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把杂念都甩出去，手掌撑着床面自己坐上轮椅。
伦纳德见了顿时脸拉得老长，一个箭步飞到面前，两臂锁着腰利落平稳的将他移到轮椅上，左右端详，贴心的往他腰后塞了个枕头，这才满意的推着他离开病房。
“我没来过这里，埃莱克特拉主教的休息室在哪？”
“一直直走，穿过中殿、耳堂，右拐，第四个房间。”
沙利叶可以说话了，只是声音不仅嘶哑还很小。
埃莱克特拉主教除去醒来那次，事物繁忙就没再来过，这次提前问好时间主动去找他是为了询问‘玫瑰’集会案件的明细，那些孩子是哪里来的？怎么落到这些人手里的？
出院挑的是工作日，平民鲜少会在这个时间点来祈祷，但教堂里还是有些本身工作人员路过。
一路上沙利叶和不少人打了招呼，大多人第一时间是怔愣，端详好一阵才认出是谁，接下来的态度也各色各样。
有些先是惊讶然后亲切招呼，言语中透露着惋惜但显然又不想让触人伤疤按耐不表强笑。少数伦纳德都不想停下，大老远看见认出来了还假装不认识，等到擦肩过去时又叫住他，假惺惺嘘寒问暖，侧敲旁击的问沙利叶现在序列几，在哪里高就呀？
“别放心上，他们也就是随口问。”
“放屁，明明就故意！”
“好啦好啦，你就当他们是嫉妒好了。”
“你别想随便找个借口堵我，他们嫉妒你什么嫉妒你现在不能走还变丑吗？”
伦纳德一副我看你狡辩的表情，没想到沙利叶没有像往常随口扯谎被揭穿的耍赖，咳咳清嗓故意音调铿锵说着：“这当然是因为我是天才啦~”
伦纳德额头角青筋凸起，无语凝噎。
“说，继续瞎说。”
“要知道，本人当年可是十一岁序列九，十二岁序列八……”
“停停停，你瞎扯的功夫也是越来越烂了啊，十一岁的小孩能喝魔药吗，喝下去不是畅游非凡世界，是飞在女神的神国里嘞。”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不信嘛，别耽搁了赶紧问完事情早点回廷根。”
没几步的路程很快抵达。
得到准许后推开主教休息室大门，他背身站在椅子背后的飘窗前远眺，听见声响回头眼神示意已经为伦纳德拉出的座椅。
桌上静静躺着一份摊开的结案档案，手写文字的墨渍与一贯的打字机截然不同，‘星星孤儿院与‘玫瑰’集会儿童人体炼成案系报告’。
白纸黑字，漆黑瞳孔震颤撞击眼眶，手无法控制的颤抖，文书摔落在地，沙利叶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这也是这件案子贝克兰德教区这么重视的原因，‘玫瑰’集会最大的儿童脏器来源就是星星孤儿院。”
“安娜院长于三月前就被邪教徒杀害顶替了。”
一支白百合躺在黑色墓碑前，周围土壤呈现新鲜翻出的褐红色，匆匆雕刻的姓名边缘还有细小毛刺未打磨。
“愿您在祂的神国永远幸福、快乐，永远的教子，沙利叶·美第奇敬上。”
微微颤抖的手指在胸前勾勒出一轮圆月点出一圈繁星。
简单的动作像是耗光了他所有力气，坐在轮椅上垂首默哀。
墓碑后拱起的土坡下埋藏着星星点点的百合鳞茎，来年春天想必这里将会渲染一片圣洁的纯白。
伦纳德站在他身后一同悼念，安娜院长待孤儿院的所有孩子都很和善，好人不该落到这样的结局。这样的命运对善良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死亡对人们来说并不陌生，可一旦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熟悉的亲友身上感受会格外深刻，不禁让人感叹更是警醒自己，如果明天某人意外离开，会后悔今天没有好好对待ta吗？
环视一周，黑色墓碑排列有序，大多属于美第奇家族的血亲，还有少数仆人名字。
这里不仅是墓园，还是厄舍府，美第奇侯爵袭承的庄园府邸。
占地至少八千亩，中央矗立着一座黑灰哥特尖顶建筑，未融积雪覆盖无垠草地，黑白对比鲜明，环绕庄园一周的树木枝桠光秃，那些细密的分叉像络结的蛛网捕获天空凝固空气。
在冬季庄园植物凋零荒凉并不罕见，但这里简直像是一座怪异的玫瑰园，沿着漆黑铁栅栏边缘栽种爬藤玫瑰，它们野蛮任性生长，缠绕在围栏繁复花纹上，纤细柔弱的茎刺生生能将黑铁扭曲折断。
浓郁到像是能凝结成汁液顺着瓣尖滴落的红玫瑰违背季节规律大片密集绽放，扭动着钻出墨绿叶片，沐浴在阳光下反倒更显妖冶诡谲。
伦纳德推着轮椅，行走于勉强露出石面的花园小径，久违的晴天预示着春天即将到来，余雪浅铺，地平线折□□色不一的细小亮光，像钻石倾洒，明亮的扎眼。
经过维多利亚式玻璃温房，长久未打理的玻璃泛黄，爬藤月季几乎覆盖半侧，温房内山茶正盛。
“这么大的庄园居然只有我们两个人，管家老先生呢？”伦纳德一路观摩壮丽庄园的同时心中不禁生出疑惑，这可不是说这里没有别的美第奇族人，而是连真正意义上的活人除他们外一个都没有。
这么大的庄园日常维护运转需要的佣人数目绝对不小，至少有半个小镇的市民那么多。
沙利叶敛眸低垂，两手交握摩挲，“管家伯伯已经去女神的神国很久了。”
“他离开后，我成为红手套后常年四处奔波居无定所，这里派不上用场，我的理想也不在这里，自然荒废了。”
伦纳德听了只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多问，为什么好奇心这么重揭人伤疤，本来为数不多的亲戚离世就足够伤心了，还……
“好啦，干嘛突然耷拉着脸，我又没怪你，不知者无罪。况且我也没到完全不把先祖的基业不当回事的程度吧，这么大的庄园完全不管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
“厄舍府虽然不需要仆人，但会雇佣园丁和清洁人员定期打理。”
“好好，我再也不乱说话了，我保证！”
伦纳德诚意满满的指着天空作宣誓状，沙利叶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你这是哪里学的邪教立誓动作，忘记自己还是女神忠实的仆人了吗，大名鼎鼎的值夜者呢~”
“好啦，我想管家伯伯在祂的神国不会想看见任何人因为他而难过的，他常常让我多笑笑，会开心很多。”
“还有你再不走我就要给这毒辣的太阳晒成干了。”
沙利叶抬手遮目，日上杆头，融雪的速度更快了，温度却没升半分，仍旧冰的让人手脚麻木。
“你后来去哪了？我还以为那都是梦……”
“凛冬郡，当时你还是小孩，涉及非凡世界的一切按照教会协议都不能透露给普通人。”
“你说的你那会不是小孩一样，比我还小呢。”伦纳德撇嘴嘟囔，飘忽的碧绿宝石瞳忽地停下，大脑飞速旋转，“等等，也就是说……你那时就是非凡者了！？”
“嗯~”沙利叶抬头好笑的看着他便秘似的表情，“我都说没骗你了，某人想起来了？要不要我再给你变个魔、术——”
他十分恶劣的故意在最后两个字上落重音，同时饶有兴趣观察伦纳德脸上每一瞬变化，耳朵肉眼可见的迅速涨红。
“谁要你变，我也会！”
“好好好，你现在也是厉害的非凡者了。”
两人停在花园罗马柱围成的顶拱亭里，伦纳德默默给沙利叶掖了掖大腿上盖的羊毛厚毯，保证一丝冷风都别想碰到他。
每根罗马柱周围也种了爬藤月季，伦纳德暗想这里不应该叫厄舍府，应该叫玫瑰庄园更贴切。
忽地五米外的花坛拐角冲出一只黑白混杂影子，速度极快，冲着沙利叶的方向直直扑来。这团影子身后紧跟着一只金色长毛大狗，四肢矫健，捕猎似的狂奔，远远飘来若隐若现的少女呼喊声：
“苏茜你等等我！”
这篇结束会重修一遍，暂时停更一周，从下周一开始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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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厄舍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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