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神弃之地。
倒吊独眼神像前,银发长至背心的男子面容俊美神情淡漠跪坐,双手交握敛眸祈祷,亚麻衣袍后层叠羽翼裙摆般垂落。
在祂身侧,一身着简朴白袍的金发神父悄无声息出现。祂的眼神如孩童般纯粹,嘴角含笑默默注视着银发男子。
“你拿到了星之钥。”
银发男子没有任何反应,恍若身边站着的是一团空气,继续祷告。
金发神父也不恼怒,甚至没什么生动情绪,目光回到掌心摊开的圣经上,讲故事般含笑叙述:
“你在尝试容纳它,我可以帮助你。”
书页翻动的唰唰声在空旷的神庙废墟里格外清晰,灵性随着讲述声充分调动,空想之力将一个个字符凝实现形——
“乌洛琉斯的一份‘水银之蛇’特性被星之钥影响活化逃离,亚当赋予祂人性,所以祂将代替乌洛琉斯成为星之钥的考验对象。”
“同时祂会迫切的想回家,回到这里,回到乌洛琉斯的怀抱里……”
“乌洛琉斯因冒险获取流落外空的星之钥沾上月亮的污染,隐匿的疯狂……嗯,这一切都会被祂一起带走,为什么?因为乌洛琉斯是祂的造物主,祂门生而一体,祂爱祂……
这很合理。”
1339年,鲁恩王国,乌诺比尔小镇。
银白流光游蛇般穿梭昏暗狭窄画廊,祂身后紧追着两班衣着各异人马。
第一梯队为首青年面庞稚气十足,约莫十七八岁,却带领着一干蓄须的中年人疾奔,祂的眼眸中藏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锐利。
青年在画廊尽头拐角前急刹,抬手示意属下众人,“都停下!”
不管左转还是右转,走廊尽头永远悬挂着同一幅《受难的圣塞巴斯蒂安》。
画中圣徒肢体扭曲狂奔,像是迫切的的要挣脱画框束缚,脚下不合逻辑的长条阴影被凭空出现的箭矢钉死,拖拽着他倒退。
“有问题!”威尔·昂赛汀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缩。
下一秒,画廊墙壁渗出鲜血,画框中圣塞巴斯蒂安突然转头,嘴角撕裂到耳根,抱头扯出一个似哭似笑扭曲表情。
“议长!极光会的人绕后了!”队伍后方一名议员突然低吼,指向画廊深处晃动的黑影。
极光会信徒颂乐祈祷声畸变成指甲刮玻璃的锐响,拐角处黑色人影一个接一个纸皮般贴在墙面,空旷廊道却不见一活人身影。
威尔的影子突然反扣住祂的脚踝,皮肤传来被啃食的剧痛。
低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压扁成纸片,身后众人也一同坠入浓稠阴影,彻底淹没。信徒黑影溶解墙面,廊道陷入一片寂静。
画廊尽头,《受难的圣塞巴斯蒂安》画面悄然改变——脚下影子被密集箭矢牢牢钉住,黑暗里一双银白竖瞳冷漠注视着这一切。
小镇集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车夫驾驶四轮载货马车粗鲁驱散人群,路人咒骂声中掠过的风掀开遮盖货物的幕布一角。
低劣赝品仿制画作垒满堆叠,只用粗糙麻绳扎捆,最上面一副更是敷衍的草草勾勒**双足,余下一片涂抹不均漆黑颜料。
马车驶入狭窄巷道,停在画铺后门。伙计神色紧张蹑手蹑脚偷摸卸货。
这些劣质仿画经过包装,摇身一变成为上流社会体面的象征。画铺老板叼着卷烟,拿起最上面这副画,啐了口痰低声咒骂,“这些老鼠又在货里掺滥竽充数的垃圾!”
正欲对赝品画手展开喋喋不休的亲切问候,前厅门铃声伴随伙计招呼声传到耳边,那是钱的声音。
顿时换了个人似用脚碾灭烟卷,笑容谄媚弓腰搓手进到招待前台。
“这位夫人要点什么呢?小店……”
不等老板招呼开口,金发黑裙的女士语气坚定打断,“你手上那幅包起来,结账。”
“啊?”画铺老板低头看着没注意顺手带进来的‘垃圾’几乎没犹豫的接话,“好的好的,这可是小店最新上的《受难的圣塞巴斯蒂安》,夫人可真有眼光,信仰一定非常虔诚吧。”
“来,”他指着柜台伙计,“你给我包起来,要精美些,这才符合这位尊贵夫人的身份。”
额……
画铺老板这通吹捧拍的闷声不响,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这位夫人,不像一般贵妇人气质,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深邃蓝眸若有若无的望着门外斜角另一家商铺。
啊~难不成是在抓丈夫的情妇?
然而一叠大额金磅随意甩在柜台,“不用找了。”门铃急促摇晃,门板扇动,金发蓝眼的女士不知何时抽走草草包装的画消失不见。
牛皮纸简单包裹一层的画作被放在旅馆窗边桌面,原封不动无人问津。
“白天我跟踪了玫瑰学派的人,审问出了一些他们内部的情况。”
“玫瑰学派在很久之前就因理念不合分裂成了纵欲派和节制派,早上抓到的那个是节制派成员,节制派势弱也遭受内部追杀。”
“占卜测谎没问题我就放他走了。”金发蓝眼女士站着与同伴交谈,“据他交代原始月亮信徒背后是他们内部纵欲派操控。”
日月轮转,光线几度掠过简陋牛皮纸包装。几天后,一只苍白带血的手掌悬空,稍稍犹豫还是将它塞进行李箱。
行李箱内部封闭,一片漆黑,马车颠簸起伏,透过缝隙泄露的微弱光线,隐约能分辨信件上‘莎伦娜·美第奇’署名。
夜幕降临,绯月高悬。
马车停在一处偏僻庄园门前,缠绕黑铁栅栏肆意生长的玫瑰在月光下更显诡谲。
女管家跟随两位主人一同进入大厅,行李箱递交男仆打理,牛皮纸包装的画作征得同意下被拆开,莎伦娜坐在沙发上瞟了眼画面嘀咕道,“我怎么记得买的时候不是这样……”
“夫人,那这……”
“挂起来吧。”
《受难的圣塞巴斯蒂安》静静悬挂墙面,画中人银发灰眸微微低头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背景一片黑暗虚无,两点银白流光在头顶缠绕追逐成莫比乌斯光环。
祂凝视着命运的轨迹。
“生日快乐,我的小沙利叶!”
黑发黑眸的孩子推开房门,缝隙中窥见熟悉身影,难以置信的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幻觉后立刻奔跑起来,顾不上看路,远远扑上去给予快要窒息的紧密拥抱。
挂壁时钟下摆叮咚晃动,餐桌上温馨的蜂蜜色烛火随着烤苹果派的甜蜜香气摇曳,银叉碰撞瓷盘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再是寂寞的独奏。
沙利叶两手撑着凳子边缘,坐在父母中间,嘴角沾到碎屑也顾不上擦,只傻笑左右来回望着他们侧脸,越看越开心。坐在与他们一同高的椅子上即使双脚悬空脚尖也欢快的前后晃荡。面前餐盘堆成小山,刚吃一口,身边两人像是比谁快似的争先恐后补偿填上。
一支插着火鸡最嫩部位的银叉与另一只插着剥好外皮切块的水果一同堵在沙利叶面前,武器较劲似的非要分个先后。
都想倾尽所有弥补失去的时间,错过的陪伴。
沙利叶被投喂的肚皮微鼓,视线虚焦望着长餐桌中央,花瓶插着新鲜挂露的阿芙洛狄忒之心,它们花瓣舒展沐浴在昏黄水晶吊灯下,细碎斑斓的光像他最喜欢的星星,真漂亮……
幸福在此刻具象化了,沙利叶只希望每天都可以吃上这样的晚餐。今天他很努力吃了这么多,管家伯伯可不许再说他厌食啦。
只可惜管家伯伯今天生病不在厄舍府……
哐当。
花瓶毫无征兆倒下,阿芙洛狄忒之心散落桌面,保鲜剂咕噜涌出,迅速淹没颤掉的单片花瓣。
墙面挂钟摆锤停在上扬弧度,指针停滞交错落在4:04:03。
沙利叶漆黑的瞳孔里——左右通透的挑高落地窗无声爆裂,玻璃碎片掠过餐桌熄灭烛光,精美餐食被气流掀翻腾空。
美好的过家家游戏中止,绯月血光穿过空窗打在坍塌的餐桌废墟上,香甜肉排上血管蠕动,蛄蛹出带气泡的粉红血水,它们在呼吸,仿佛下一秒就要挣扎着生出四肢,低吼着爬行撕咬。
混乱间沙利叶被左右推搡着带离餐厅,不知道是谁在牵他的手,全身无法抑制的颤抖。
好冷。
漆黑眼眸空洞无光,踉跄着逐渐失去行走能力,拖拽他的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原地停顿几秒下一刻身体失重被拦腰抱起,一双手紧紧捂住了他的眼睛,彻底陷入黑暗。
颠簸奔跑了很长一段距离,他被藏在一片角落阴影里,熟悉的墙纸花纹让他知道这里还是厄舍府。
头顶闪烁微弱白光,是墙上悬挂的画,《受难的圣塞巴斯蒂安》。
与高悬的银白蛇瞳对视的瞬间,恍若被缠颈绞杀的死亡窒息感弥漫,抓着脖颈上虚无的蛇躯翻滚,挣扎,昏死。
空旷寂静的餐厅,血珠从指尖悬垂,砸在地毯上洇开一朵暗花,第二滴追上时已经分不清哪片更鲜艳。
威尔·昂赛汀望着眼前惨烈景象纵使存活千年手指也不禁动容蜷缩。
身后刚挣脱命运循环的几名幸存议员匆匆赶上,又在餐厅前猛地住止脚步,下意识挪开视线,面部肌肉微微抽动。
四只脚和两只脚的血肉绞在一起,甜腻黄油香混杂温热血腥气冲进鼻腔。
“议长,这……”属下强忍着恶心,犹豫开口问,“极光会干的?”
威尔率先转身,“不,是玫瑰学派。”越过几人,“通知黑夜女神教会。”
“那极光会还追……”
“不用,非凡特性已经回到那蠢蛇手上了。”
餐厅内长条木桌坍塌,半只手掌从桌角砸在血泊地面,荡出一圈圈涟漪,手掌断口血肉稀烂模糊。阿芙洛狄忒之心花瓣飘在猩红液面,浓郁的融为一体,花瓣搁浅,挂在密集金色发丝间,两颗眼珠浸泡其中只露出些许蓝色。
“他们得选个新主教了。”
剩下议员小跑跟上威尔脚步,从碎裂窗沿一跃而下,消失于茫茫夜色。
神弃之地,银发银眸的瘦削男人神情淡漠坐在画架前,手中画笔饱含颜料,点染漆黑画面,画框材料取自神庙废墟又极其眼熟,啊……原来《受难的圣塞巴斯蒂安》正出自于此。
亚当合上手中圣经,悬空羽毛笔停滞,祂满意微笑。
“戏剧的第三幕该开场了,你说呢,乌洛琉斯?”
祂不语,执笔的手腕缓缓落下,画中人面庞惟妙惟肖,黑发黑瞳,气质温和,正是沙利叶·美弟奇。
继番茄酱后我将生产番茄汁[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沙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