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体检单给我。”血检室里的大夫躺在椅子上餍足地说道。
大夫白大褂敞开，露出底下胀得滚圆的肚子，肚子上是黑花的纹路，皮肤被撑得有些透明，能看到里面流动着的红色血液。
“好。”张张把体检单给了大夫，有些担忧地看着被吊起来的第五爻，这位大哥好像真的不太舒服。
体检不能吃早饭，很容易就低血糖。
“大哥，早餐在一楼，你出门顺着走廊直走下楼就行。”张张对着第五爻关切说道。
第五爻血色尽失，皮肤惨白，费力张开骂出了句滚字。
呵，现在是什么人都能来嘲讽他了。
第五爻用力攥紧手，低声道：“破！”
“砰”“砰”“砰”……
接连着几声炸响，花蚊子的肚皮全部炸开，鲜血迸溅出来，浇了门外等候的张张一头一脸。
张张闭着眼不敢动，是大夫打翻了前面这位大哥的试管？哎哟，这血可不能乱碰，虽然这大哥看上去正经，但万一有什么血液病呢。
第五爻从天花板跳下，吸收了几只花蚊子的生命力，他才觉得舒服些。
“呵。”看到外头的张张一动不动神情紧张，第五爻冷笑了声，心里却舒服了许多，外人还是害怕他的。
第五爻打了个响指，张张脸上黏腻的鲜血便像是有生命般自动退下他的身体，钻进了第五爻体内。
A-血液操控。
第五爻的异能很强势，一直都被家族中人寄予强烈期望，如果不是去年误入S级污染区，导致他的能力退化，他根本不必到这里来抢着进金苑。
张张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裸露在外的皮肤，确定什么都没有了，才大着胆子睁开眼。
血检室里一片狼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穿着防护服的清洁工拿着清洁工具正在打扫。几只瘦瘦小小的蚊子大夫匆忙忙跑来，坐上了血检窗口。
张张知道刚才那位大哥血检差点没过，估计是贫血，不然低血糖的反应怎么那么大。
金苑待遇不错，包吃包住，食堂里每顿提供两荤三素，量大管饱，还有酸奶水果饭后甜点，多补一补，贫血总会好的。
第五爻走出没几步，就觉得头晕，人也要昏倒，这是怎么回事？他支撑不住将要倒下的时候，陈闻芳将他抱住拖往了早餐室。
第五爻的能力强大，是内定进金苑的人选之一，要尽量保证他过体检。
“手伸出来。”花蚊子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张张的的胳膊，张张故意握拳又松手，好让胳膊上的血管凸起，方便大夫扎针。
花蚊子细长的口器猛地……
“诶，大夫，你们是一次性的针管吧？要消毒吗？”张张把手往后缩了缩。
主要是前几天看到新闻，有哪家医院没按规范来，导致病人交叉感染了。
“你换根针管吧。”张张说道。他发病后，不清楚现实世界发生了什么，很多时候都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他现在心里很不安。
“好。”打扫着血检室的清洁工答应道，他的防护服下伸出四只手，将花蚊子牢牢固定住，然后又伸出两只手掰断了花蚊子的口器，重新换了根长长细细直直的针头插入。
张张觉得肯定是自己发现了医生躲懒没有换抽血针头，所以他是阻止了一场医疗事故。
在花蚊子战战兢兢用着不匹配的针管抽取了张张的血液后，清洁工拧断了他的脖子。
医生护士以病人为食物，清洁工以医生护士为食物，没有医德的医生被吃掉有什么大不了的。
做完血检，体检差不多结束了。
医院深处传来嘶吼声，日常门诊和住院区都在那里，做基础体检的人员不需要进去。
张张有些犹豫地站在走廊上往深处望。他初中的时候有个好朋友，听家里人说他成绩很好，后来做了医生，入职了这所医院。
“走吧，都体检的差不多了。”
陶熊拍了拍张张的肩膀说道。
体检人员在体检中心前台集合，张张看到原本一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三十一人。
“各位回去后会收到录用通知……”陈芳闻打量着剩下的三十人，仍旧有些发愁，只有三十人，能控制住金苑的污染吗？
坐上从体检中心返回的大巴车，张张想，他终于得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体检结束的早，太阳刚刚升起，金色的光亮给所有大楼都蒙上了一层金边，除了远处的金苑。
金苑的三幢高楼颓败破碎，毫无生机，所有门窗都像是一个黑色的洞口，随时会吞没路过的生灵。
一只巨大的肉粉色生物抱着一幢高楼，或者说，高楼靠着它才没有倒塌，它的血肉和深灰色的水泥楼板融合在了一起。
张张坐在大巴车上，看着金苑的方向，哪怕看过那么多诡异的幻象，他仍旧为金苑散发出的死寂心惊。
张张从兜里拿出药瓶，倒出两粒药，药瓶上写着维生素C，张张怕被人知道他的病，一直把药放在维生素的瓶子里。
呼，张张再次看向窗外，吃了药就好了，看不见这些东西了。
也看不见爸爸妈妈了。
张张定定地看着窗外一直闪烁不定的影像。在最开始发病的时候，张张还以为是爸爸妈妈回来了，直到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奔跑叫喊，他们都只是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张鹏和江启梦的动作表情变化很快，每一秒都好像变换过无数次，唯有那两双眼睛里的贪婪从未变过。
……………………
张张难得地睡了个好觉，金苑下周一上班，这周末正好可以去医院看看江江。
江江在市四院，市四院是三甲医院，病人们得到的治疗和照顾算不上多细致，但也勉强过得去。
张张经常会去看江江，医院里的人大多也能记得张张的脸。
“来看你姐姐呀？”前台指引的护士和张张寒暄。
“江小姐最近情绪很稳定。”护士说道。
“秦医生说再观察三个月，如果没什么大问题，江小姐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吗？”张张惊喜，这个真是个好消息。
江江是被刺激发病的。
张张是知道江江那时候谈了个对象，那段时间江江不怎么联系他，张张为她开心，姐姐要有自己的幸福了。
后来大概是对方劈腿，刺激到了江江，江江在宿舍发病，用小刀切下了自己的小指。
这些事情是张张听江江的同学朋友说的话，自己拼凑出来的。
张张猜测江江那时候很痛苦，宿舍里不让放危险用具，江江拿来切手指的小刀是很钝的水果刀，江江一点点切一点点磨，才将指头切了下来。
这过程里，江江没发出一点声音，她的室友也并未觉察到异常。直到江江血流不止，她室友才发现问题，慌忙拨打120，为时已晚，指头接不回去了。
“你来了？”江江住在双人病房靠窗的位置，窗户被封死了打不开，但是能看见屋外的树木花草。
“嗯，我带了吃的。”张张从保温袋里往外拿东西。
辛香鲜辣的气味立刻充满了整间病房，江江的病有好转后，这里的护士医生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张张带外面的食物给江江吃。
四院里每日的餐食是真的平淡难吃，闻到食物味道的江江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啊，我爱你张张！”江江扑到食物面前，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卷饼，恨不得多长两张嘴。
“你少吃点，吃多了胃疼。我和董护士长说了，剩下的帮你放冰箱，明后两天热热就行。”张张说道。
“小姨夫给我介绍了个工作，就在这附近的金苑。”
“一个月五位数，你运气好，有我这个弟弟，你是发达了。”张张拿出奶茶插上吸管递到了江江嘴边。
“哇，那你不是可以经常给我带吃的了。”江江高兴。
江江生病后更像个小孩，不发病的时候，就爱玩爱吃爱闹。
要是发了病，她会疯狂地攻击她能看到的每一个人，包括张张。发了病的江江，力气很大，几个成年人都制不住她。
“姐，我回去了，后天再来看你。”
陪着江江说了一下午的话，看着天色不早，张张起身准备走。
“张张。”
“别怕。”
临走前，江江抱住张张说道。
“我不怕。”张张摸了摸江江的脑袋。
十五岁的时候，江江比张张高小半个头呢，现在是他比江江要高了。
张张的脑袋有些微微发胀，他知道药效快过了。
市四院的气息逐渐叫人心慌起来，可怖的鬼影在他眼前晃动。
张张转身出了门，他没有回头，他一直都没见过他幻觉里的江江是什么样子，他不想看到江江变成那种恶心诡异的模样。
第五爻开车路过市四院，他远远看着这里冲天的污染气息，不敢靠近，心里不甘且愤怒。
要不是被人设计进入四院，他如今也是各异能机构争相抢夺的超强战力。
四院内少说有四只A级污染物，外界猜测，或许还有S级污染物潜伏其中，所以污染面积才会如此之大。
张张一路畅行无阻出了市四院，这里位置不算好，没有公交，打车也难，要是运气不好，他得等半个多小时才能打坐上车。
“诶，好巧啊。”张张厚着脸皮叫住了第五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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