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卷着枯叶，在公园长椅上打着旋儿。余夏刚拨完一段和弦，田雨寂就歪过头来，伸手按住琴弦。
“刚才那个滑音，”他指尖轻压着琴弦，“像不像昨天化学老师打嗝的调子？”
余夏拍开他的手：“别侮辱我的琴。”
“哪敢啊。”田雨寂笑着缩回手，从书包里摸出个东西扔过来，“赔礼。”
是包杏仁糖，和上周他塞在余夏笔袋里的是同一个牌子。余夏拆开糖纸，甜香在齿间化开。自从上次田雨寂发现他低血糖后，这种糖就经常出现在他的课桌里。
“话说，你不是说家长平时周末不让你出来吗？”田雨寂突然凑近，从他嘴角拈走沾着的糖屑。
“我说去图书馆的。”
“余同学骗小孩呢……”
余夏耳根一热，正要反驳，余光却瞥见公园入口处熟悉的身影。
他的母亲站在银杏树下，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来。他手指一紧，糖纸在掌心窸窣作响。
田雨寂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容淡去。他自然地侧身挡住余夏，假装在讨论乐谱，笔尖在纸面上轻敲：“要溜吗？”
“来不及了。”余夏看着母亲越走越近的身影，心跳如擂鼓。
上次逃课的警告还在耳边，若是被发现在这里...
就在母亲距离他们只剩十步远时，余夏脑中一片空白。认命吗？不。跑？更糟。
电光石火间，他眼前闪过在秘密基地，田雨寂蹲在报刊亭里，一边咳嗽一边笨拙地组装小太阳取暖器的背影。那个总说着"死不了"的人，其实比谁都在意"活着"的感觉。
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猛地窜了出来。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理智绷断的声音。
他猛地伸手捧住田雨寂的脸，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低声说："宝......宝贝。"
田雨寂的睫毛轻颤，随即眼里漾开了然的笑意。
他主动迎上来，将一个带着杏仁甜香的吻落在余夏唇上。不同于余夏冰凉的指尖，他的唇温暖柔软，像秋日里意外邂逅的阳光。
脚步声戛然而止。
余夏用余光看见母亲震惊的表情，她停顿片刻，终于转身离去。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树影后，田雨寂才稍稍退开，鼻尖仍轻抵着他的。
"演技不错。"田雨寂轻声说，呼吸拂过他的唇角，"就是太僵硬了。" 他替余夏整理衣领的手指，其实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彼此彼此。"余夏松开手，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你的糖粘在我牙上了。"他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门牙，那个小动作透露出他远不如表面那么镇定。
暮色渐沉，他们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田雨寂从书包里又摸出颗糖，这次是薄荷味的。
"清清口。"他拆开糖纸，故意让手指擦过余夏的唇瓣，"下次要是还有这种即兴演出......"
余夏接过糖，清凉的甜味在舌尖漫开："怎样？"
"记得提前对戏。"田雨寂眨眨眼，"我还能发挥得更好。"
走到拐角处，田雨寂突然停下："等等。"他伸手从余夏发间取下一片小小的银杏叶，"刚才就看见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拿下来。"
金黄的叶子在他掌心舒展，叶脉在夕阳下清晰可见。
路灯突然亮起，暖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落叶上。余夏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这个秋天，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冷。
"喂，"田雨寂把玩着那片银杏叶，状似随意地问，"刚才......那是你的初吻吗？"
余夏顿住脚步，薄荷糖在舌尖泛起细微的刺痛。他看见田雨寂的耳廓在路灯下泛着红，握着银杏叶的手指微微用力。
"不是。"余夏听见自己说，"去年夏天就被我的吉他夺走了。"
田雨寂愣了一秒，随即笑出声。笑声惊起了树梢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渐暗的天空。
余夏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这个秋天，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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