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道不同于荣千羽,也不同于神鸟的慈悲嗓音响起。
荣千羽猛地睁开眼,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禁锢她的力量有了些松动。她从神鸟足趾的缝隙间伸出手,攀住那些粗糙皮肤上的凸起,挣扎着抬起头来。她转动脑袋,想要寻找救下自己的“天降神兵”,可眼前除了神鸟,再无他人。
但神鸟看起来有些异常。
只见它双目紧闭,胸膛快速起伏,一边左右摆动着自己的头,一边痛苦地嚎叫着:“闭嘴,闭嘴!滚!不要妨碍吾!”
它这幅模样,倒让荣千羽觉得有些熟悉。
像是被袁立道控制时的烛渊。
荣千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怪不得她觉得神鸟与红云的描述大相径庭,若它和烛渊一样,是与人结契后遭到控制,那便说得通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当真如此,荣千羽便有了活命的机会,只需要再绘制一张血契破除符即可!
可她要如何弄到与神鸟结契之人的心头血?
荣千羽的心再次跌回谷底,难道死局已定,当真没有扭转的机会?
“不许......用......吾的身体......犯此恶行......”
那道慈悲的嗓音又响了起来,这次荣千羽听得真切看得分明,那声音正是来自神鸟喉中。
神鸟的嘴一张一合,却发出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
“闭嘴闭嘴,你怎么还不死?你早该死了!”
荣千羽突然意识到,神鸟的情况与烛渊并不一样,与其说它是被人操控,不如说有两个意识正在争夺这具躯体。倘若神鸟并非患有精神分裂,那便是有东西抢占了神鸟的身体,却并未完全吞噬神鸟的意识。
神鸟本初的意识受到压制,陷入沉睡,直到荣千羽用封印着纪寻安全力一击的玉符重创神鸟,削弱了抢占者的压制,这才让它有了反击的机会,导致两个意识开始争夺这具身体的所有权。
若荣千羽想要活,除非神鸟本初的意志能赢得这场争夺。
但天不遂人愿,看起来抢占者的意识逐渐占了上风。
该死,还是死局。
不行,还不能放弃,一定有办法。快想!快想!快想!
荣千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求得破局之法。
她要怎么做,才能活下来?神鸟的力量已经开始恢复,它身负信仰之力,在整个秘境中都毫无对手,只有让神鸟本初的意识重新掌控这具躯体,才是唯一解。
神鸟本初的意识能赢吗?不能,除非有外力帮助。
如何帮?继续削弱神鸟的体力,借此减轻抢占者对本初意识的压制,□□千羽早已弹尽粮绝,让她来削弱神鸟的力量,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还有另外一条思路,直接把抢占者的意识剥离出去。
荣千羽的心脏怦怦直跳。
如何剥离?修改血契破除符。
血契破除符需要三个硬性要求,第一,自然是无数天材地宝制成的灵墨,第二,是结契者的心头血,第三,则是被结契者的意愿。
结契的本质是一种神魂交融,当被结契者并非出于自愿时,尽管不能拒绝结契法阵的引导,但被结契者下意识的抗拒会对神魂交融的稳定性产生影响。荣千羽称其为——神魂排异反应。
而血契破除符的原理,便是放大这种反应,借此绕过结契法阵,对结契者与被结契者的神魂进行强制分离。
神鸟的情况虽不属于结契,但从原理上来说十分相似,荣千羽几乎是瞬间就在脑海中完成了对血契破除符核心符纹的改造。
神鸟本初的意识和抢占者的意识在互相对抗,这一点让意识剥离变得更加容易。灵墨是现成的,心头血也只需取神鸟的即可,作为同时承载两道意识的躯体,它的心头血可以代替抢占者的心头血。
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如何取神鸟的心头血。
荣千羽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对神鸟开胸取血的法子。此时神鸟体内,本初意识的抵抗已经越来越微弱,荣千羽欲哭无泪,她闭上眼,祈祷自己能死个痛快,若是死后还能回家就好了,回到那个无趣但至少算得上安全的现代社会。
等等,现代。
荣千羽灵光一闪,对了,从现代科学的视角来看,心头血不过是心脏的血液,它会经由体循环和肺循环流到全身各处,那么从本质上来说,全身的血液都可以算作是心头血。
之所以要从心头取血,是因为对凡人来说,只有从心脏新鲜现取的血液中才能获取足够的精气。可神鸟不一样,它已脱离**凡胎,所以,即便是循环至肢端的血液,其中蕴含的精气和力量也已经足够用了。
这条思路无疑带给了荣千羽生的希望,她不确定这条路走不走得通,但只能放手一搏。
荣千羽挣扎着开启了储物戒,从中掏出纸笔和灵墨。可她还未拿稳,神鸟突然扇动双翼,她被带至空中,又和神鸟一同重重降落在地。
巨大的冲击让荣千羽的五脏六腑如同移了位般的难受,她喉间漫上一口腥甜,“哇”地一声吐出大片血液。下落时的冲击力也让她不自觉地松了手,符笔不知滚去了哪里,符纸全数浸入水中成了废纸,装灵墨的瓶子被她不慎捏碎,墨汁洒了她满手。
荣千羽忍不住骂了声脏话。
“无辜之人......吾......没能救下汝......”
神鸟眼角滑下一滴泪,它合上眼再睁开,又恢复了之前那副高高在上令人不悦的姿态。它不再多言,只是举起尖锐的喙狠狠朝荣千羽的脑袋刺去。
荣千羽知道,神鸟本初的意识输了,自己也要输了。
但她还想再挣扎一下。
荣千羽用尽力气朝一侧扭过身体,虽躲过了神鸟的碎颅一击,但它的长喙还是刺穿了荣千羽的左肩。荣千羽趁着对方伏下身子的时机,用手狠狠揪住了神鸟一侧羽翼,她用力一拔,羽管断裂,血液喷射而出,与荣千羽手上沾染的灵墨混在了一起。
神鸟抽出长喙尖啸一声,她强忍剧痛抬起另一只手,用沾染了灵墨和神鸟血液的手指,于掌心描绘出那道繁复的符纹。
在神鸟的追击到来前,荣千羽绘制完毕,她用左手紧贴神鸟的腿,感受到掌心传来灼热的温度。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招了!”
荣千羽整条手臂陷入灼烧一般的剧痛中,她听着神鸟发出的刺耳叫声,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一片苍郁的大地被邪龙占据,从此草木枯萎、河道干涸,疫病四起。生活在此处的人们无力反抗,只能日复一日地虔诚祈祷着。
他们的虔诚最终唤来神鸟,神鸟与邪龙大战千日,战局以邪龙退败告终。邪龙逃入地底,自此不再出现。神鸟拖着重伤的身躯,降下仅存的神力让大地重焕生机。
人们为神鸟修筑祭坛,并以信仰之力供养它的神躯。
邪龙将神鸟将死的消息放出,引来大批觊觎其神力的妖兽,掌管祭坛的大祭司受到邪龙蛊惑,趁虚而入夺取神鸟的身体,并与邪龙定下约定,分食外来者献上的供品。
神鸟残存的意识陷入沉睡,偶尔醒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祭司用自己的躯体行邪恶之事。它饱受煎熬,开始像祈求它的人们一般,祈求着有人能解放自己。
“多谢......”柔软的天青色羽毛拂过荣千羽的脸颊,替她拭去血污,“汝之恩情,无以为报。吾不能离开此处,便让这力量,陪汝走下去罢。”
它周身浮现柔和的微光,光点朝荣千羽聚集而去,属于神鸟的风之力钻入她体内,填充着她空空如也的灵脉。
荣千羽的身体悄然发生着改变,青肿褪去、裂口愈合,就连那条代替符纸被烧得焦黑的手臂,也恢复如初。
水中有东西被淡绿色光点托着浮了起来,是链刃的碎片。神鸟操控光点将所有碎片悉数捡起、拼凑,重铸。然后,它用长喙衔起那柄与之前别无二样,只是多了些淡绿色光泽的剑,轻轻放在了荣千羽手边。
神鸟凝视着荣千羽,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颈侧。
巨大的圆月之下,神鸟张开羽翼,向远方飞去。
今夜,所有熟睡之人,都被一声响彻秘境的啼叫唤醒。
烛渊睁开眼,翻身下了塌,他推开门,朝荣千羽休息的小屋走去。
荣千羽的房门紧闭着,烛渊敲了敲,无人回应。他有些担心,低声说了句“冒犯了”便放出神识,探察起房内的情况来。
果不其然,房里没有人。
此时被鸟鸣吵醒的其他人也陆续走出了屋内,烛渊四处张望,仍未在人群中找到荣千羽的影子。
“神鸟!是神鸟!唤风神鸟回来了!”
人们为神鸟的重生欢呼雀跃,烛渊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只天青色的巨鸟飞过天际,它来的方向,似乎是今夜举办祭祖仪式的地点。
烛渊突然觉得,荣千羽会在那里,于是他匆匆朝那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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