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谭锡站在“晚风花艺”门口,手里捧着精心挑选的礼物——一本绝版的植物摄影集,和一盆小巧的蓝星花。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花店的门。
风铃声被热闹的谈笑声淹没。花店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徐冉的老顾客和朋友。店内装饰着彩带和新鲜花束,角落里摆着自助餐台,香槟杯在暖光下闪闪发亮。
谭锡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终于在最里面的长桌旁发现了徐冉。她今天穿了一条浅杏色的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起,耳边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色洋桔梗。她正低头帮一个小女孩调整手腕上的花环,嘴角挂着温柔的笑。
他刚想走过去,一个高个子男人却先一步靠近了徐冉,熟稔地拍了拍她的肩。徐冉抬头,眼睛一亮,笑着和对方交谈起来。谭锡的脚步顿住了。
“那是她朋友?”他忍不住问身旁的花店常客。
“哦,那是林医生,附近宠物医院的。”对方笑着回答,“徐冉经常给他们医院送花,两人关系挺好的。”
谭锡点点头,心里却莫名发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礼物,突然觉得那盆蓝星花有点幼稚。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徐冉却在这时抬头,目光越过人群,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视线。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朝他挥了挥手。
谭锡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穿过人群走过去,徐冉已经迎了上来。
“你真的来了。”她笑着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礼物上,“这是给我的?”
“嗯。”谭锡递过去,突然有点紧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徐冉接过那本摄影集,翻开第一页,指尖轻轻抚过纸页上的植物特写。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很喜欢。”她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本?”
谭锡一愣:“猜的。”
她笑了,又看向那盆蓝星花,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这个也很美,花语是‘信任’。”
谭锡耳根微热:“……店员推荐的。”
徐冉看着他,忽然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来,我带你去看看今晚的花艺布置。”
她的指尖温热,触感像羽毛一样轻,却让谭锡的皮肤微微发烫。他任由她牵着,穿过人群,走向花店深处。
徐冉带他看了今晚的主花台——巨大的绣球和玫瑰组成的花球,垂落的藤蔓上点缀着小灯串,在夜色里像星星一样闪烁。
“漂亮吗?”她问。
“嗯。”谭锡点头,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上。
灯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像琥珀里藏了碎金。她转头看他时,发丝轻轻晃动,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气。
谭锡突然很想拍下这一刻。
他举起相机,徐冉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问:“又要拍我?”
“嗯。”他低声应道,透过镜头凝视她,“这张……可能会是我拍过最好的照片。”
徐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没躲开,只是微微偏头,唇角带着柔软的笑意。
*
夜渐深时,不知谁换了曲调。慵懒的爵士乐流淌而出,几个顾客随着节奏轻轻摇摆。徐冉忽然抓住谭锡的手腕:"你看。"
她指向窗外。夜风卷着不知名的花瓣掠过橱窗,在玻璃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剪影。"像不像..."
话音未落,唱片机突然跳针,音乐变成沙沙的空白。在突如其来的寂静里,谭锡听见她很轻地"啊"了一声,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那一刻他忽然想起蓝星花的花语,想起所有偶然却精准的相遇。
"要不要..."
"我们去..."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徐冉松开他的手腕,指腹在他袖口留下一道不易察觉的褶皱。飘进窗的花瓣落在她肩头,谭锡下意识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时转向取下了自己的相机带。
"外面露台,"他清了清嗓子,"应该能拍到不错的夜景。"
月光像一层银纱铺在铁艺栏杆上。徐冉趴在栏杆边缘数楼下经过的车灯,谭锡假装调试相机参数,余光却瞥见她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当一支不知从哪飘来的羽毛落在她手背时,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快门。
"给我看看。"徐冉凑过来时,发间的洋桔梗蹭到了他的下颌。屏幕上她模糊的侧脸与清晰的羽毛构成奇妙的平衡,背景是融化在夜色里的城市灯火。
"明明没对上焦..."她小声嘀咕,呼吸扫过他调整参数的指尖。
谭锡的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夜风突然转急,徐冉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肩膀不自觉地朝他这边靠了靠。他的外套还搭在椅背上,此刻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
"冷吗?"最终他只挤出一句废话。
徐冉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屏幕。那支羽毛还粘在她的手背,随着脉搏轻轻颤动。谭锡忽然希望此刻有阵狂风,好让他名正言顺地揽住她单薄的肩膀。但夜风偏偏温柔起来,只够吹动她耳边那缕不听话的卷发。
那时一位花店常客正巧端着甜品走来,跟徐冉说着恭喜的话,顺便分了她带来的蛋糕。
玻璃盏里的蛋糕插着支歪歪扭扭的蜡烛,暖黄的光圈在桌布上洇开一小块光斑。
徐冉用叉子戳着糖霜花瓣,又突然坐直了身子。
"听说这种老式烛台,"她压低声音,"如果突然自燃,就代表有精灵在偷听愿望。"
谭锡看着跳动的火苗在她瞳孔里投下金色光点:"那你该赶快许愿。"
"哪有当着别人面许愿的。"她嘴上这么说,却已经双手合十。
烛光将她睫毛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脸颊像两道小小的栅栏。谭锡别开视线,假装研究蛋糕包装上夸张的字体,却听见她衣料摩挲的声响,银链滑过桌布的细响,还有——或许是他的错觉——一声比呼吸还轻的叹息。
当他再抬头时,徐冉正把蜡烛往蛋糕边缘推:"该你了。"烛泪滴在她拇指关节处,凝成半透明的琥珀色。
谭锡盯着那点微光,突然希望此刻停电。黑暗会是个完美的借口,让他可以放任某些念头像烛烟般自由升腾。
*
当第一滴雨落在镜头盖上时,徐冉突然转身。她的眼睛在夜色中出奇地亮,嘴角沾着一点刚才蛋糕上的糖霜。
"下雨了。"她说。
谭锡的喉结动了动。雨滴开始密集地敲打露台的遮阳棚,像某种催促的鼓点。他该提议回去,该收起相机,该做个体贴的客人——但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他的指尖擦过她唇角,抹去那点甜腻的证据。
徐冉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雨声忽然变得很远,耳边只剩下她手腕上银链的细微响动。谭锡僵在原地,指腹还残留着糖霜的颗粒感。某种陌生的冲动在胸腔左冲右突,比他拍过任何绝景时都更强烈,却又更令人胆怯。
"......蓝星花。"徐冉突然说。
"什么?"
"你送的那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在希腊语里...它的名字是'晨星'。"
雨幕在两人之间织成半透明的帘子。谭锡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水珠,看见她无意识攥紧栏杆的手指,看见她锁骨处随呼吸起伏的银链坠——此刻他终于看清,那是个小小的月亮图案。
唱片机不知何时恢复了运转,隐约的旋律穿过雨声飘来。徐冉突然笑了,伸手接住一串从棚顶坠落的雨滴。
"我的愿望好像..."她的后半句话消散在渐强的雨声里。
谭锡倾身向前,闻到她发间雨水与橙花交融的气息。某种温热的东西在心脏附近野蛮生长,他却迟迟不敢为它命名。
露台的灯突然熄灭,只剩蛋糕上未熄的烛光在玻璃门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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