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班主任走进教室,并不太符合蒋瑶喃对班主任的猜想。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身形清瘦,穿着一丝不苟的浅灰色衬衫,袖口规整地卷到小臂。
她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发髻,让那张本就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显得愈发利落和严肃。
她没拿课本,只捏着一份花名册,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蒋瑶喃盯着新班主任的脸看,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班主任,严厉古板,被她带班绝对很无聊,但她又希望拥有这样的班主任,因为刻板印象如此,她总觉得这种干练型的女班主任带出来的学生成绩会好。
女班主任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名字,韦娴,教英语,接着说:“我们第一节晚自习,最主要的事情那肯定就是——”
台下有男生也有女生接话:“选班委!”
韦娴:“是选班委,有想当的上台竞选。”
关于竞选班委这件事,蒋瑶喃向来不会参与。
她没有领导力,她知道。
对于当班干部这种事儿,她更愿意当一个普通的“平民”。
韦娴说出“上台竞选”后,教室至少安静了有整整三分钟,即使台下已经有不少学生在“跃跃欲试”,但谁也不愿意当焦点和出头鸟。
都在等着第一个起身的人。
一片安静中,韦娴突然出声:“陆凌风。你来不来?”
教室里的人目光齐刷刷落在最后一排。
蒋瑶喃有点烦这种时刻。
大家都是在看熠熠生辉的陆凌风,顺带扫到她这个普通平凡的女生。
她才不会喜欢这种目光。
所以几乎是韦娴说出“陆凌风”三个字的时候,蒋瑶喃快速垂下了脑袋,在心里默念八百遍:能不能别看过来了。
虽然实际情况是零个人注意到她。
她垂下脑袋的同一秒,身边的人轻笑一声:“我不来。”
韦娴说:“听说你在初中的时候是学习委员啊,高中也试一试呗,你肯定能够做好的。”
蒋瑶喃偏头,快速看了一眼陆凌风。
陆凌风名气真大啊。
她开学第一天就听过他的八卦,听说并记住他的名字。
就连高中新班主任都能知道他初中做过学习委员。
陆凌风依旧是微笑着重复那句,“不想。”
韦娴又劝了劝,陆凌风这才终于点头:“那我再试试吧。”
韦娴:“谁要跟陆凌风竞选吗?”
“还竞选啥啊,学委除了陆凌风还能是谁。”
“就是就是……”
有些人啊,连竞选都不用,只要他想当班委,无论是哪一个,只要他想,那个东西就是他的。
甚至他都不想当,是别人哄着他当。
这个世界还有真正的公平吗?
她多想的上台跟他争一争,若是他输给了她,那将有多么大快人心?
但她铁定争不过。
说不定还会变成一个跳梁小丑。
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出丑了。
一个破学委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但很快,蒋瑶喃就发现,她的同桌陆凌风同学,是真的很了不起。
开学没几天,给他送礼物的女孩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成日在班门口晃的女生,包括同级的隔壁班女同学,还有高二高三的学姐。
苹果巧克力贺卡明信片堆满了陆凌风的桌子。
有的人的青春平平淡淡,而有些人的青春轰轰烈烈。
蒋瑶喃觉得自己是真的体会到“轰轰烈烈”的青春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她只是做了陆凌风的几天同桌,就快要被他热烈的青春轰炸成了碎片。
开学几天的时间,压根就没有什么可能对哪个同学产生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但她发现自己对陆凌风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她羡慕他,她嫉妒他,她忮忌他。
为什么能有人哪哪都优秀,为什么能有人能如此受欢迎?
衬得她是这样普通。
蒋瑶喃觉得自己就是这么个小肚鸡肠的女生,如果她能体验陆凌风的人生,哪怕只有一天,也会是幸福的。
在他的反衬之下,她觉得自己愈发是个小丑。
简单适应了高中生活后,迎来的便是为期二十天的军训。
军训的男教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名叫张正。
张正最喜欢调侃第一排的某个女生,那个女生叫康嘉雅。
蒋瑶喃之所以会记得她的名字,是因为竞选班委的那天晚上,在韦娴点名陆凌风做学委之后,第一个主动上台竞选的女生是她。
康嘉雅竞选的是班长,长得非常漂亮,第一眼惊艳的大美女,当她落落大方地走向讲台,整个教室仿佛都为她安静了片刻。
因为她的脸那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美——浓密的黑发像瀑布般垂到腰际,发梢带着自然的卷曲。
最动人的是那双深窝眼,眼窝深邃,睫毛浓密得像是画了眼线,眼珠是罕见的琥珀色,在灯光下流转着蜜糖般的光泽。
高挺的鼻梁让她的侧脸线条立体得如同雕塑,而饱满的嘴唇又带着天生的微笑弧度。
后来经过她做自我介绍大家才知道,她那种独特的美源于她的血缘——母亲是新疆喀什人,父亲是粤海人。
她迎着烈日,侧脸好看得吓人。
这样的美女却偏偏跟蒋瑶喃站在同一排。
康雅嘉站在最右边,蒋瑶喃就站在她的左手边,但每次教官说向右转的时候,蒋瑶喃一向右偏头,总能够看到她那惊为天人的侧脸。
上帝果然不是公平的。
有些人,其实只需要看一眼,大概就能够知道她/他跟自己没有缘分,因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对方跟自己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无论是康雅嘉还是陆凌风,对于蒋瑶喃来说,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即使陆凌风是她的同桌,两个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即使康雅嘉军训的时候就在她旁边,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熟悉。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每个人下意识都会寻找自己的“同类”。
蒋瑶喃在这个新班级,第一个朋友,跟她都是差不多的人,同样来自小县城,同样沉默寡言,同样是班级里的小透明,同样成绩倒数。
一个学号32一个学号40。
那个女孩叫宋小满。
“我是在小满那天出生的。”宋小满这样介绍自己。
她确实人如其名,整个人都透着这个节气特有的温润——个子娇小,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齐耳的短发总是乖巧地别在耳后。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怯意,像林间偶然遇见的小鹿。
她习惯性地微驼着背,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进人群的阴影里。
当蒋瑶喃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时,宋小满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随即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微笑——那笑容很浅,却像小满时节初熟的麦穗,在风中轻轻颤动,带着青涩的甜。
同类相吸,甚至不需要太过分的客套,两个女生的关系非常自然地走近。
她们一起上训一起下训,一起去食堂吃饭。
她们之间的聊天话题非常简单,抱怨宿舍床板太硬,猜测哪个老师看起来最严厉,分享从家里带来的零食哪个最好吃,甚至偷偷给科任老师取外号。
但她们很少讨论康雅嘉或者陆凌风,亦或者是班上什么比较出名的同学。
因为没有什么意义。
也非常无趣。
像某些同学谈论的“那个高一(1)班陆凌风啊,又帅成绩又好”这种话,她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
原因无它。
已经有这么多人夸他了,她不愿意这个世界上再多她一个。
军训结束后,都会评选“最佳军训班级奖”和“最佳军训个人奖”。
高一(1)班的最佳军训个人奖出炉,两个名额入选。
一个是康雅嘉,一个是陆凌风。
张正教官宣布这个奖项的时候,蒋瑶喃沉默地抬起头,心想这个还是的太阳真热啊,感觉都快要把她给晒死了。
这个奖到底是怎么评选的,纯看脸吗?
其实看脸也是一种天赋,毕竟长得好看的确比中彩票的概率都小。
但她真觉得自己要被晒晕了。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她还非常不服气。
为什么呢?
为什么就是这两个人呢?
毕竟在集体军训的时候也不见他们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啊?
想着想着,她便彻底失去意识,腿一软,整个人栽倒了下去。
隐隐约约之间,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气冲冲地跑到张正面前,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好你个教官,你是不是单纯因为陆凌风长得帅!”
蒋瑶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务室。
守在她病床的是个陌生的女生,她一时之间认不出她是谁,又叫什么名字。
“你醒了?”
“你是?”
“我,张巧巧,”张巧巧说:“那天给你指座位那个人就是我,你不记得我了?”
“哦。”蒋瑶喃记起来了,她躺着四周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下一秒坐直了,“这是哪?”
她其实也猜到了几分,只不过还是下意识询问。
“医务室呗,你晕倒了,”张巧巧拖长音调:“是学委陆凌风把你背来医务室的哦,那可是陆凌风哎!”
晕倒、陆凌风、医务室。
蒋瑶喃瞪着一双没什么表情的眼,又直挺挺地躺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第一反应是天啊这都什么狗血剧情,第二反应是完了,为什么班里这么多人,偏偏背她的是陆凌风,她今天军训晕倒这事儿有得被人唠了,她一点儿都不想因为这种事万众瞩目。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蒋瑶喃很快把自己安慰好:但也没有很严重。
只不过下一秒,张巧巧又眨眨眼,用一种格外暧昧的语气说:
“你晕倒了还说梦话,说陆凌风帅呢。”张巧巧说完,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直线。
有这回事?
无论事情真假,总之蒋瑶喃突然的心情突然就变得非常沉重。
军训本来就快和平度过了,谁曾想非在最后一天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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