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蓬松的新雪，每一步都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远处飘来冷杉清冽的木香。
“喜欢这儿吗？”许聆微笑道，“昨晚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就想起这儿，觉得你会喜欢。”
昨晚的商务宴会，有人相邀，鹿南正委婉拒绝，许聆微出现，替她解了围。
虽是一面之缘几年未见，鹿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人群中她的气质过于出众。但她显然不是来拉小提琴的，像是某位商务贵宾的女伴。
鹿南点点头，一张小脸几乎全窝在厚厚的围巾里，只露出双眼睛。
“那我给你拍张照吧，留个纪念。”许聆微说道。
鹿南一向不爱拍照，但那天，鬼使神差，手机递给了许聆微。
回去的路上，鹿南看着前面开车的彪形大汉：“你出门都自带司机的吗？”
许聆微嫣然一笑：“车技不好，我自己可不敢往这开。昨晚你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季候风》？蛮好听的。”
“算是天后的冷门歌曲吗？以前都没听过。”她说着，拿出手机播放。
鹿南还来不及阻止，前奏已经响起。
算了吧，当是在陌生人面前，再一次放任自己。
汽车行驶在宁谧的山路上，雪花洋洋洒洒，天后空灵的歌声在车厢里回荡：
“那次季候风，吹得那样凶，仿佛世上一切也将消失所踪。
你似季候风，抵挡计划全也无用，然后是场空加上不死的心痛……”
车外的雪景渐渐变成眼前的细雨濛濛，鹿南和林孟桉早已回了家，早上在季家别墅，季伯母看着鹿南难以启齿的模样，终是没有再追问。
现在她俩坐在大院客厅里，林孟桉盯着茶几上三副形态各异的耳机，疑惑道：“所以，你和许聆微总共见过三次。第一次大一，她给你介绍【离物】，还给你留了副有线耳机；第二次在东北，她带你去看雪景，结果看到季茗风那儿，又送了你副蓝牙耳机；接着第三次你们在附中校庆碰到，她又留下一副耳机。”
“她什么毛病！怕不是个耳机贩子，传销骗子？”林孟桉叫道，转而又纳闷道，“还有，【离物】又是个什么东西？”
鹿南戴上一只蓝牙耳机，另一只递给林孟桉，拿出手机，进了【离物】。
面部识别后，APP进入了首页，【呦呦，欢迎回来。阿季正在家，你现在拜访吗？】
鹿南点了下【是】，耳机里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没两秒，大门打开，一张清爽的笑脸扑面而来：“呦呦！”
鹿南笑着招了招手：“阿季，你看看我带谁来了。”
刚转过头，就看见林孟桉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南南，你在做什么？”
鹿南愣怔住，赶忙摘下耳机，凑到林孟桉耳边压低声音解释道：“你别怕，这只是一款APP，人工智能，你先过来打个招呼，感受一下。”
“什么APP，什么东西？”林孟桉茫然道，“你要我感受什么？这不一直黑屏，在转圈圈吗？”
鹿南看回屏幕，那里季茗风神情紧张，嘴巴一张一合，她塞上耳机，熟悉的嗓音响在耳侧：“你怎么了，呦呦？”
这不是声音？不是画面？
“我没事，我今天带了桉桉来，阿季你等我一下，你俩先打个招呼。”她取下自己的耳机，塞进林孟桉耳朵里，嗔怪道：“你是不是蓝牙没连上？”
林孟桉将信将疑，端过手机，蹙着眉头摘下耳机看了眼，又塞回去：“这有什么分别？”
鹿南：“你看不到屏幕吗？”
林孟桉：“看得到啊，黑屏，中间一个圆圈一直在转。”
鹿南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摘回耳机，对着屏幕问道：“阿季，你看得到我旁边的林孟桉吗？”
季茗风左右四顾：“什么林孟桉？这里不就你一个人吗？”
鹿南：“！”
“南南，你干嘛对着黑屏自言自语，怪渗人的，”林孟桉拉了拉她的衣服，一阵懵圈，此时猛地反应过来，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你是说……你看到的不是黑屏！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鹿南：“季茗风。”
“季茗风！”林孟桉吓一跳，手机差点丢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等下跟你解释。”鹿南接过手机，断了蓝牙又去插有线耳机，塞了一只到林孟桉耳朵里，“现在呢？”
林孟桉还是摇摇头。
屏幕那头，季茗风焦急地喊着：“怎么了呦呦，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
“我……”心跳鼓噪，鹿南说不出话，她突然想起什么，故作轻松自然地说道，“阿季，桉桉连不上线，我去研究一下，改天带她一起来玩。”
季茗风满脸担忧地看向她：“好，那再见呦呦。”
鹿南一路退到主界面，问林孟桉：“现在呢？”
林孟桉摇摇头。
她不死心，退出APP，又重新进：“那现在呢？”
林孟桉还是摇摇头。
鹿南坐在沙发上发愣，手机从她掌心滑落，幸而上面还连着耳机线，林孟桉赶紧捞起：“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和季茗风通话？”
“并不是真的季茗风，”鹿南卡了一下壳，“这是一款人工智能的APP，确切地说，是养成系人工智能。最开始，我是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我和阿季的一切，后来系统升级，根据我的描述生成了一个季茗风，可以聊天，可以视频，可以互动……行为模式几乎和阿季一模一样。”
“电子季茗风？”林孟桉诧异道，“天啊，你胆子是够大，这来路不明的一个APP，别人给你，你就敢用？还把它当日记本呢，这要是数据泄露，你不是整个人透明，什么都被人知道了吗？”
鹿南低着头不吭声。
林孟桉：“那许聆微真是‘君梓科创’的什么董？”
鹿南点点头：“他们公司给附中捐建了院士广场，你现在回学校就能看到，还捐了一千多万，代表出席的就是许聆微。”
林孟桉拿出手机查，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这么牛的上市公司？现在骗子都这么下血本了？”
静默片刻。
鹿南开口道：“可是她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从没要我充过钱，我也没任何不良反应，什么沉溺上瘾逃避现实都没有，比游戏还健康。而且市面上也有日记类的APP，也没听说谁被骗。现在AI诈骗倒是很多，可它又没换头骗我，只是一直陪伴我。难不成这骗子什么都不要，还倒贴三副耳机？”
“这……我暂时也想不通，”林孟桉挠挠头，“但别的不说，这款APP本身就很诡异啊！为什么你能看到屏幕，我看不到？难不成它自带防窥膜？”
“说到这一点桉桉，我和许聆微第一次见面，进了APP以后，主界面是她操作的。也就是说，她跟我一样能看到。”
“啊？什么？见鬼了真是！难不成是我眼睛有问题？”
鹿南陷入沉思：“桉桉，你有耳机吗？”
林孟桉进房拿了给她，鹿南连上手机，进入APP，主屏幕显示出几行字：“设备无法识别，部分功能将无法启动，可能会影响使用体验，如有疑问请联系APP反馈。”
鹿南僵在原地，林孟桉碰了碰她：“现在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房间里铃声乍响，林孟桉吓得不轻，心都跳到嗓子眼，转身慌忙找手机。
好不容易从抱枕下翻出手机，她接通电话，按了免提。
一个年轻小伙的声音：“姐，你要我查的东西，我已经发给你了。”
林孟桉惊道：“这么快？不是中午才给你的吗？”
“是个公众人物，情报库里就有现成的，我整理了先发给你，剩下的内幕估计查起来不容易。”
“没关系，给我查！钱不是问题，我给三倍，有困难你再提。”
“好嘞姐，”那头声音雀跃，“还有，你给我的那个手机号码，不是许聆微的。”
“啊？”
那头声音低沉了下来：“是个死人的。”
“啊！”
“我换着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提示正在通话中，估计被拦截了。”他说道，“那人死了好几年，也是个公众人物，我把他的材料也一并发给你了。”
“好，干得漂亮！”
“那姐，这个人怎么说，也要查吗？”
“查！”林孟桉斩钉截铁，“报酬另外算。”
“好嘞姐，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俩人脸色一白。
“那个手机号码你再说一遍。”林孟桉说道。
鹿南报了一串数字。
林孟桉拿起手机，“哒哒哒”按着键盘，拔了过去，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果然是骗子！”林孟桉丢了电话，拍案而起，“那骗子还说等你电话？”
鹿南若有所思，拿起自己的手机。
刚按了拨打键，“嘟……”的一声响，俩人俱是一惊！
没两秒，那头传来声音：“喂，鹿南。”
鹿南心跳险些骤停，抬眼正对上林孟桉一脸惊恐的表情。
“喂……，鹿南，是你吗？”
鹿南舔了舔嘴唇，神色复杂：“许小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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