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司夏都认为许愿是件很神圣的事。
无论是生日还是在庙堂,人们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将祈愿寄托给神明,企图在这世俗中获取短暂的喘息。
可人总会变,当愿望里的游戏机和毛绒玩具变得唾手可得,十八岁后,司夏所有许愿选项都不能免俗的变成希望自己有天可以发笔横财。
但就在刚刚,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柏佳扬就是那笔“横财”的错觉。
笑意从手背遮挡住的脸颊蔓延到眼角,司夏深吸几口气,才定下神来对上柏佳扬看过来的视线,而后抿着唇,在手机上敲字。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超能力。]
发完消息,司夏刻意用衣袖挡住手机,若无其事地托着脑袋继续听旁边人讲话。
——[这事只有你能帮我。]
司夏明知故问。
——[什么事?]
——[先说有没有空。]
——[那你先告诉我是什么。]
柏佳扬松散地靠在椅背,盯着手机笑了下,忽然就从座位上站起来。
司夏不想在这种时候成为全桌的焦点,立刻瞪过去,用眼神警告他。
柏佳扬压根没理会,绕过半张桌子径直走到她旁边,接着,修长的手臂从她眼前划过,似有意停顿两秒,最后落向桌面中间的开瓶器。
两人全程没有目光交流,却惹得司夏耳根一阵发烫。
邱盈在旁边注意到她的异常,歪过身小声问道:“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喝太多了?”
司夏手心贴住膝盖蹭了蹭,只好点头:“是有点……”
余光瞥见刚才坐回去的人影又拿着手机离开,邱盈停顿片刻,弯起眼睛笑,“我也有点,他们这些人都太能喝了。”
说完,她拍拍司夏的手背:“我去叫服务生倒点热水过来。”
—
包间里正聊得火热。
服务生几次推门进来添茶送水,大家还沉浸在财务周姐是不是真的和设计小张搞姐弟恋,根本没人注意到柏佳扬是和邱盈一起进来的。
转头的时候,面前多了两杯奶茶。
邱盈打开自己那杯,顺便把吸管递过去:“刚才佳扬出去买的。”
茉莉奶绿,三分甜。
刚刚好的甜度。
司夏微怔,下意识朝柏佳扬的方向扫一眼,才想起来对她道谢:“谢谢。”
在这些人中间,邱盈无疑是最有活力,人缘最好的那个。
司夏从小就很羡慕这种性格,无论走到哪都能迅速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社畜望尘莫及的活人感,让人难以招架。
所以在最开始,她也认为,柏佳扬是对邱盈有好感的。
两口温热奶茶下肚,耳边嘈杂的声音仍在继续。
“上次我替张满去交报销单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顿骂,平时中午都是一起去吃饭的,那天周姐也没来。”
“肯定吵架了呗。”
“办公室恋情狗都不谈,万一哪天分手了,谁离职合适啊?”
空气安静一小会儿。
邱盈小声嘟哝,“无所谓吧,公司又没禁止。”
这句话明显带着几分猫腻,有人立刻察觉出来,反问道:“怎么,你也谈了?”
邱盈托腮抿了抿唇:“我倒是想。”
见她目光有意无意地指向柏佳扬,旁边的女生连忙用胳膊肘戳她。
欲盖弥彰反而更引人注目,顿时,所有人的注意也随之落在柏佳扬身上。
连司夏也不例外。
原本闹哄哄的空间,因为这句话,连啤酒泡沫破裂的声响都变得清晰可闻。
柏佳扬眉宇间笼上阴沉的雾气,打开一个易拉罐,自顾仰头抿了两口,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廖峰先打破沉默。
指着面上几个空掉的酒杯挨个满上,这个话题才算勉强过去。
司夏总觉得,在刚刚出去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
不然临走的时候,柏佳扬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急匆匆地离场,连着邱盈都不见踪影。
他们没有确定关系,无权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从包间出来,大家聚在路口分别各回各家,跟着安依依走去停车场的路上,司夏不停的给自己洗脑,最后还是不得已停住脚步。
“我好像有东西落在楼上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安依依说,“反正代驾还没来,我跟你一起。”
司夏想都没想就攥着包带转身:“没事,你先走,我拿完东西打车回去。”
“哎——”没等安依依话说完,她人已经快步压着绿灯仅剩的几秒转向下一个路口。
聚会前半程还好好的人,临走时却像丢了魂似的。
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安依依正站在路口愣神,忽然就被人按住脑袋转了过来。
她仰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深蓝色棉麻衬衫,以及鼻梁上微微反光的镜片。
“正好我今天没开车。”
纪均成视线飞快从司夏的背影扫过,而后挪开脚步挡到她身前:“走吧,捎我一程。”
这理所应当的口气瞬间拉走安依依的注意,她差点被气笑:“我凭什么?”
“你说得对。”
纪均成摸摸下巴,缓步向前走着若有所思:“这个理由我要好好想想。”
安依依:“……”
—
商场外墙闪烁的霓虹愈发清晰。
司夏站在电梯前,也许是醉意袭来,显示屏不断跳动的数字令她感到眩晕。
送她来的路上,两人经过商场顺便给廖峰选了钢笔做礼物。
柏佳扬的车就停在楼下。
临近闭店,停车场里只停着寥寥几辆,甚至不需要刻意寻找,她就望见不远处亮起的车灯。
司夏没打算偷听,更何况两人坐在车内,那种视觉冲击就足以让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像个小丑,压根不需要再听到什么。
她屏息片刻,也不打算自讨没趣地停留,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车门剧烈合上的声响一惊。
包包掉在地上,钥匙口红散落一地。
司夏慌张的背过身蹲下,扯开拉链只顾一股脑把东西往包里塞。
“柏佳扬,我没想到你是这种烂人!你和她在一起那我算什么?!”
“我和樊雪凝现在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
柏佳扬语气冷淡:“而且我也没有义务跟你解释这些。”
“那司夏呢?”邱盈声音带着哭腔,音调拔高像坏掉的琴弦在人耳膜里撕裂:“你敢保证你和她也没有关系?”
柏佳扬清楚人告白的心意宝贵,不该随意践踏。
所以在奶茶店委婉拒绝后,他决定再找个机会好好把话讲清楚,毕竟未来的共事更需要好聚好散。
但现在他后悔了。
他不该选在对方陷入偏执的顶点,把人叫出来,接受她无休止的追问。
“走吧,我今天没法送你。”柏佳扬抬手拉开车门了,眉眼冷得像冰:“回家注意安全。”
“柏佳扬!”邱盈跺着脚,展开手臂挡在驾驶座前:“你既然不喜欢我,当时为什么——”
柏佳扬承认他过去就是烂人一个,讨厌束缚,拒绝承诺,不习惯生活被忽然闯入的人全部打乱,更不可能配合着另外一个人的步调变得不像自己。
所以从大学那段恋爱结束后,他就没再认真喜欢过谁。
问题不在樊雪凝,而是他自己。
“不是所有好感都叫喜欢。”
柏佳扬终于在这一刻丧失所有耐性:“公司应该有人告诉过你,我还喜欢樊雪凝。”
说完,他不再给邱盈任何纠缠的机会,转身坐进车里,半晌,又嗅到自己身上存在感极强的酒气,只好摔门下车,咬上一支烟。
高跟鞋仓促离开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车场内。
打火机火苗刚刚舔上烟尾,火光明灭之间,他余光愕然撞上一道身影,似乎有人一直站在身后。
柏佳扬缓缓抬眼,来不及合上拉链的手包,紧握在边缘泛白的手指,那张总让人挪不开眼的红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
直到,两人视线不可避免的,撞在一起。
司夏冷冷看他一眼。
而后眼睛逐渐低垂下去,没有堂皇,没有愤怒,直接转身离开。
那副毫无情绪的模样就好像,她未曾出现在刚才那场聚会。
也从未见过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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