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章反复看过手中的线香,不明白好好的香为什么会灭,他不信邪地再次试图点燃,但这次好不容易点燃的香立刻就灭了,比刚才坚决了许多。
他疑心手中的香有问题,但是随便拿起的三根怎么能都出问题?
他困惑的视线对上了辛玄。
辛玄无奈摇摇头,“既然香都灭了那就是不成了,也许顾老不愿亲子做此事,不若换个常在顾老身边伺候的仆从试一试?”
顾章将信将疑地指了两个仆从出来,“你们都试试吧。”
顾章还细心指使他们分别拿去上中层不同地方的香,回想着辛玄之前正常点燃的香到底是怎么挑出来的。
然而这两人的香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顾章更加疑心香有问题,但他想不明白辛玄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辛玄又怎么能够替换他家中的香?
尤其是,为什么他用来祭拜的香能够正常燃烧。
难道他与二弟勾结,偷走了父亲的藏画,却假称画在棺中陪葬,通过这一番灵堂做法让他不敢开棺验证,也就能够私藏下顾恺之真迹。
他的心中各种思绪斗争着,觉得二弟不通俗物,根本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所以他一直都没怀疑过他偷盗。
又觉得这画肯定没被二弟放到棺里,不然看到了那些,他的性格肯定稳不住。
但这也不对,如果二弟没偷画,那辛玄的污蔑他更不会认。
所以还是他们勾结了起来?
但辛玄会留下断案是自己主动邀请,是他们能算准自己的决定,还是如果自己没邀请他会主动找借口?毕竟顾恺之那诗是他主动背诵的。
那难道这火灾也是他们蓄意?
但那时候二弟还在外面喝酒,辛玄和他的同伴就在灵堂。
那还有其他人帮了他们?
顾章在这里反复推演,不愿意相信这些神道手段真的为真,那边两个仆从看见香灭,已经惊慌地直接跪地磕头了。
“主家,您生前我们侍奉事事尽心啊,您是最仁善不过的,有什么事不要生气啊,您要这画陪葬就陪葬,可千万不要把我们也带走了啊!”
“是……是啊,我们不是不想侍奉老主人,实在是我们也上有老下有小的啊!”
顾节走上前拍了拍两人肩膀,“别怕,让我也试试,老头子最喜欢我了,要带也是带我一起走,轮不上你们两个笨手笨脚的。”
于是他也去拿了三支香,重复了和顾章以及两个奴仆一样的过程,看着香烧了一截后也诡异的熄灭,他也只是随意地摊摊手,“我也不成啊。”
顾章心里已经认定这是他们勾结好了换了香,就是为了不让他开棺确认画是否在棺中。
当辛玄假惺惺说着他并不想做这事,但是既然答应了帮顾家解决事情就要做到,走上前拿香再重复一切时,顾章已经在想着自己去哪里再找个道士和尚之类的帮你们开棺,辛玄这个人不能用,但是他的创意还是很适合他的。
看着又一次循环开始,香被插进香炉,顾章想着不知道这次辛玄又要说什么鬼话,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却直到那些仆从开始躁动时,他才发现自己这次思考的时间有点长,灵堂里沉默得也有些久。
而辛玄敬上的那三炷香还在好好的点燃,远超过其他人的香的燃烧时长。
宋岱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开棺?这就辛玄今晚的目的吗?
还一定要他自己开棺?为什么?
刚才顾章没有注意,但是自从猜测辛玄和小少年有合谋后,宋岱就一直观察着对方,于是没有错过小少年给辛玄线香时有些刻意的挑拣,和神色上的不自然。
但灵堂里光线昏暗,又有袖袍遮掩,哪怕宋岱留心观察,也没有看清楚小少年做了什么,还是想不明白他们如何控制线香的燃烧。
顾章刚才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开棺,现在可以了,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了,可他想不明白这事,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阻止开棺,但这不是自己要做的事吗?
不能让二弟把好好的古画送下去陪葬父亲啊!
但开棺?那似乎是更大的风险啊。
怎么也不该在这种情形下开棺啊。
顾章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逼到了这种境遇,辛玄还一脸诚恳地拜完自己父亲的棺木后对自己说什么幸不辱命。
他想要把灵堂里所有的人都赶出去,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他不应该如此妄动。
也许开了棺也看不出来呢?
二弟把画卷放进去不就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但二弟是喝醉了啊……
二弟真的喝醉了吗?
顾章看着跟辛玄确认着棺盖应该怎么开的顾节,感觉不知道做些什么的自己可能才是醉了。
他好像从推开门看见辛玄盘坐着弹琴的时候就醉了。
他听见辛玄的声音,像琴声惊破苍穹,像利剑刺穿云雾。
“顾老不是因心疾去世的。”
“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吗?那祖父到底怎么死的?”
辛玄看着老者惨白的脸色,“失血过多吧,伤口需要褪去衣物再找,但是我猜……”
顾章看到那剑对着自己而来了,他看到辛玄转过来对着自己说什么。
他好像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这个俊秀年轻人冷静的面庞,和稳定吐字的嘴唇。
但他知道他在说什么。
“是心口受利器伤出血吧。”
顾节还扑上拉着自家大哥的袖子,生气地质问他,“到底是谁杀了父亲!你怎么能够把这件事瞒下来?不管是谁,我都要去给父亲报仇!”
辛玄让宋岱拿一支蜡烛过来,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不必脱衣可以检查到的尸表,“手上完全没有抵抗伤,是近距离突然袭击吧,还是很受顾老信任的人,他完全想不到会被袭击。”
顾节又转过来拉着辛玄,“那到底是谁!”
凶手是谁?
辛玄不知道顾节是真想不到,还是不愿信。
明明自己念超度经文的时候他也在跟着念,后来被自己指出把画放进了棺中时也没有强行反驳,而是顺着自己的行为继续,甚至在点香时配合了自己,让顾章没有盯着自己去拿没做手脚的正常线香。
辛玄以为顾节酒醒了,是在有思维能力的情况下配合自己调查他父亲的死亡疑点。
但现在都说的这么明显了,那些仆从都恨不得把自己既聋又盲,最好透明得看不见了。
辛玄叹了一口气。
宋岱则已经替他说出口了,“你看不出来你大哥那心虚样吗?肯定是他动的手。”
顾节显然不是不理解辛玄之前的暗示,他眉头紧紧蹙起,“但不可能是我大哥啊,你肯定猜错了,这根本没有道理啊,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顾节最后的问题问出来灵堂里所有人的心声,住在这间宅邸里的人都没有看出来顾老爷子的死因有异,为什么辛玄早就有所怀疑,居然敢设计做出开棺之举,又看了一眼就知道顾老爷子因心口被利器所伤流血而亡。
宋岱带着同样的疑问等待他的解释,就看到辛玄好像失去了好好说话的能力,继续着他今天那副玄而又玄的表演,“大概是顾恺之的画真的有灵吧,我听说他曾经喜欢一个女子,但是对方并不接受他,于是顾恺之把女子的模样画下,用棘针钉女子的心,于是女子就患上了心痛病。后来女子顺从了他的情意,他偷偷把针取下,女子的心痛病又好了。也许在听到顾老是因为心疾去世的时候,我就隐约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幅画难道……难道真的羽化消失了?”顾章显然知道这些与顾恺之有关的轶事,他有些不安地喃喃着,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些玄妙之事真的会发生在现世之中。
“没有,那画被我烧了。”
没等辛玄继续表演,顾节已经说出了画卷消失的真相,他转头看着辛玄询问,“你那时候看到我了?”
辛玄这时候没有装神弄鬼了,顾节说得太明白,也没有故弄玄虚的意义了,“那时候光线条件并不好,我看到你扔的东西好像不是水,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但是没有太注意。但是后来顾章让我找画,我听他说在家里怎么都找不到,后来我在书房里又找不到盗画人惊慌中留下的破绽,我就知道此人拿画的时候应该非常从容,再加上有些隐约的酒味,我想那应该就是你拿了画并烧掉了。”
“于是你就借机试图开棺探查我父亲的遗体吗?那你那些唱词就是故弄玄虚对不对,那个香,你又是做了什么手脚。”
面对有些惊慌想要求证的顾章,辛玄清冷地笑着,笑中是他的从容与不屑,“担心顾老的魂灵正在看着你吗?我从踏进这里就觉得这顾宅里还少了一个人,你会害怕管家索命吗?也许你动手弑父的时候是一时冲动,但是帮你把顾老抬进棺材的人,你动手的时候应该头脑是清醒的吧。”
顾章很想质疑,还想过也杀了辛玄让他住口,但他不敢动。
因为他看得见辛玄手边开了锋的剑,看得见满屋仆人对他的鄙夷。更因为,他看不见这里是不是真的有死于他手下之人的冤魂。
新章感觉点击率也不是我自己点的啊,我发出来没点进去过,那到底为啥没人留个言呢
注:
1. 《晋书 顾恺之本传》
尝悦一邻女,挑之弗从,乃图其形于壁,以棘针钉其心,女遂患心痛。
曾经喜欢上一个邻家女子,挑逗她而她不依从,于是将她的模样画在墙上,拿棘针钉画像上她的心,女子就患了心痛病。
恺之因致其情,女从之,遂密去针而愈。
顾恺之于是表达出自己的情意,女子顺从了他,于是悄悄拔掉针而痊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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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凶手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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