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用尽力气,护住无想心脉,又喂下救命丹药,接连的汤药灌下,脉象渐渐稳下,人却仍不见有清醒迹象。
将近晌午时分,沈慕林出了小院,径直朝着繁华闹市走去,进了于府城正中的一家衣料铺子。
“我找黎夫人,”沈慕林压低声音,“麻烦掌柜帮个忙,只说一位姓沈的……”
掌柜不等他讲完:“沈掌柜是吧,里面请,我家夫人说过,若是您来,无论何事,直接入内便好,您在里间歇歇,我这就让人去叫我家夫人。”
他眉眼间满是喜气,边说着边叫来一半大孩童,一声声交代后,又嘱托其只说来了贵客,万不可说漏了嘴,这才要引着沈慕林入内。
小童领了信,忙慌慌往外跑,差点撞到了人。
顾湘竹侧身躲过,现下正值晌午时分,店内并无甚客人,他凝神一瞧,与沈慕林对上视线,两人相视一笑,并未多言,一并随着掌柜入了内间。
掌柜添了茶水便离开,屋中也未留人,便是方便他们交谈。
沈慕林眉眼含笑:“我猜你同我来此的目的相同。”
顾湘竹问道:“你们守到那人了?”
沈慕林点头:“雪儿姑娘讲了许多,对了,无想留了话给我们。”
他俯在顾湘竹耳边:“闻婴啼,借东风。”
顾湘竹眉心紧蹙:“黎非昌与郭长生的关系并非是主仆,更像是合作者,可如今看来,怕是两人间早生龌龊,郭长生与莫归二人更想另起炉灶。”
沈慕林:“昨夜生事者……”
顾湘竹:“应当是黎禾。”
沈慕林:“经此一事,只怕是他要暴露,不能再待了。”
按雪儿所言,她原先同郭长生在一处,正抚琴之际闯进来一白面和尚,那和尚不由分说便要郭长生还他师弟,两人争吵间,楼中妈妈请人来报,有一公子要见郭长生。
雪儿同花妈妈说话工夫,再回房间便见那和尚倒在地上,郭长生则将他狠狠按在地上,一酒壶的花雕酒就这般灌了进去,小和尚尚要挣扎,郭长生又以他师弟要挟,加之两人身形差距甚大,小和尚终是昏倒在地。
当时黎非昌已经走到楼下,想要从屋内搬出一昏迷的和尚实在不易,干脆将其藏至床下。
“黎非昌入内后,郭长生便叫雪儿出去,两人不知在屋内商议了什么,雪儿待黎非昌走后,再入房间,那和尚两腕皆往外冒着血,郭长生提剑立于无想身旁。”
顾湘竹:“如此说来,屋内或有血迹尚存。”
沈慕林接着道:“原是要将无想处理,当时他几无生息,郭长生偏生不许人动,随后便是隔壁厢房闹起来,说是楼中有贼,亡母遗物丢失,若不搜寻,便要报官,若要查起,自然是楼中女娘、小厮为先,再者便是临近房间,郭长生这才有了动作,随后乌尔坦他们又说是寻贼,闹出不小动静,他们自不敢将人留在屋内。”
顾湘竹沉思片刻:“雪儿姑娘并不知晓两人到底谁是凶手。”
沈慕林:“你是说或许是……”
顾湘竹道:“不管是不是他,那处巷子虽狭窄不易走动,可若是无想当真遇难,纵然不是黎非昌,郭长生也可以寻找无想为由报官,一并推到黎非昌身上。”
沈慕林心中一惊:“我再去问问雪儿姑娘。”
顾湘竹拉住他:“林哥儿,煤炭去向尚不可知。”
沈慕林默然,深思道:“竹子,借东风,或许不是指人……若是黎非昌被捉,你说黎家过往之事会被翻出多少……郭长生又想同你交好,若当真如此,黎非昌反倒成了他投石问路的棋子……这般来看,分赃不均反倒是可能性小了许多。”
毕竟若是两人均牵扯进煤矿一事中,黎非昌被捉,于郭长生而言并非好事。
再不然,便是往上还牵涉更多的人……
“你此番前来,可有人跟随?”沈慕林忽而问道。
顾湘竹道:“我邀了徐元他们出门打牙祭以作遮掩,林哥儿放心。”
沈慕林松下口气。
两人饮茶无言,心中忧虑却并不见减少,他们均知晓不过几日便会有场硬仗,如今往常暗中争斗俨然摆至明处。
半盏茶将过,屋外传来脚步声,黎欣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戴着斗笠的高大侍从,随手关了房门,之后便摘了斗笠。
哪是什么侍从,分明是终日于花丛中游乐的黎禾。
黎禾一身劲装,眉眼间也不见风流之意,他大步上前,一把夺了桌上茶壶,对着壶嘴饮下半壶,拍开起身作揖的顾湘竹,一屁股落了座。
黎欣瞪了弟弟一眼:“他晨起来家中寻我,瞧那躲躲藏藏的模样,想来是惹了祸,我一问才知晓昨夜之事,那和尚可还好?”
沈慕林轻声道:“尚在昏睡。”
黎禾直接插入话口:“他们交谈声甚小,几不可闻,我倾尽力气才听见两个字眼,似是谈及你们。”
黎欣看向他:“你这两日就在这儿住着,待下次出货,你跟随船队离去。”
沈慕林:“柳大哥让我转告你,如意楼虽交由他打理,但他始终为你留着房间。”
黎禾冷哼一声:“多事。”
黎欣上前狠狠拧了他一把:“总是学不会好好说话,起开。”
黎禾不情不愿让了座。
沈慕林:“姊姊近来可好?”
黎欣摆摆手:“谈不上好不与好,那些倚老卖老的自是要想法子让我和嘉怡让位,如今正想着给我家大哥寻亲。”
沈慕林问道:“听闻看中了曲家小姐?”
“你倒是消息灵通,”黎欣笑骂道,“眼瞧着就要说定了,我倒是见过那姑娘一次,很是温柔乖巧,说是女工极好。”
她朝沈慕林招招手,低声道:“听说曲家人待她不好,有人瞧见她的婢女拿了绣品在外偷偷卖,也只敢找些无甚名气的小绣坊,赚不得多少银子。”
沈慕林顿时生出主意:“可否托姊姊帮我留意下她们将绣品卖往何处?”
黎欣抬眸看他,也并不多问,直接应下。
顾湘竹被黎禾拉到一旁,两人嘀咕耳语一番,沈慕林随便一瞧,竟看见顾湘竹红了耳朵。
眼看着时间渐久,顾湘竹要回府学,两人不再多留,从后门出了衣铺。
沈慕林面露笑意:“黎禾同你说些什么?”
顾湘竹耳上热度不减。
方才黎禾叫住他,顾湘竹以为他又想起什么线索,不想这人唇角勾起,一双狐狸眼满是笑意。
“多日不见,你们夫夫二人更添默契。”
顾湘竹下意识看向同黎欣谈笑风生的沈慕林,这一眼便觉心跳不已,偏生黎禾有一双多情眼,不光瞧着深情,亦可辨得他人情谊。
顾湘竹清清嗓子:“他让我们千万小心,黎风云近日按兵不动,并非没做其他准备。”
沈慕林听进心中,却是不饶顾湘竹,非得逼他说出个一二来。
顾湘竹抿着唇,好一阵才道:“晚上回家同你讲。”
沈慕林笑容愈发明媚,呼噜两下顾湘竹的头发,又帮他理顺:“成,我在家中等你。”
两人就此分别,沈慕林七拐八拐,拐去乌尔坦所住小院中。
院中人员又多了些,俨然是要将此地当作商议之所。
沈慕林刚刚走进,就被乌尔坦塞了两块腰牌,他收入怀中:“无想可醒了?”
乌尔坦摇摇头:“方才咳了一阵,有了些反应,云溪先生说是好生养些几日即可。”
沈慕林蹙眉:“那为何还不醒?”
乌尔坦哑然:“因着他从未饮过酒水……纵然服下解酒汤,怕也要昏睡些时辰……”
沈慕林:“……”
他又将方才同顾湘竹谈话内容讲给乌尔坦,乌尔坦闻言眉心越发紧蹙,正说着从屋内走出两人,头一位便是许久不见的唐文墨。
沈慕林难得一怔。
唐文墨大笑着看他:“怎得?不认得我啦。”
沈慕林面露笑意:“可认得您呢,只是您这一去,实在是日久天长。”
唐文墨又是大笑:“你瞧瞧,怨我呢,安子,来,这便是我同你讲过的那位很是厉害又有个性的小哥儿,他啊,聪明,做生意也颇有一手,你近来顿顿离不开的百味酱便出自他手。”
沈慕林这才注意到唐文墨身后之人,虽是柔和面容,眼中肃杀之意尤甚,定然是于沙场上搏杀出来的。
他心中有了判断:“草民见过陈将军。”
陈安勾起唇角:“你父亲可是顾西?”
这便是印证了沈慕林的判断。
沈慕林道:“正是。”
陈安:“果真是一家子,均是有才能之人。”
唐文墨拍开他:“慕林,此事你与湘竹涉及已深,既如此,日后也无需再避,你可愿暂以幕僚身份,助我一二?”
沈慕林心中一震:“草民谢过大人。”
唐文墨拍拍他的肩:“此次回京,本官亦发现些东西,与湘竹关系颇深,你们近日行事万万当心。”
沈慕林谨记在心。
陈安道:“小五痴迷武学,于其他方面欠缺许多,好在护人尚可,你不必担心。”
乌尔坦亦道:“我手下的人亦不是吃素的。”
沈慕林想起家门口出现的那两个高头大汉。
他躬身行礼:“谢过大人。”
二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爱你们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7章 真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