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大马哈鱼之神凝视着自己唯一的信徒。
少女的个子比祂要矮上许多,双目虔诚,抬眼望着祂的模样仿佛正在对自己的神祇祷告。
而他也确实回应了她的赞颂,听她说出了愿望。
站在看乐子的角度,祂不应当拒绝;但如果这个乐子的最大受害者很可能是祂自身的话——
“我的神可不赞同你的观点。感情的确需要一些调味料,可婚姻因忠诚而神圣。”
“是吗?”玛格丽娜慢吞吞地说着,翠绿的眼珠转个不停,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一些流弹击中了二楼的墙壁,几枚弹壳从窗外蹦了进来,带着未尽的硝烟气息。
“那你,你……”毫无疑问,接下来要说出的话令少女感到很难为情、很违背她的内心。
可是。
她深深地看着面前的这张脸,纳西索斯见了都要移情别恋的美丽,更不要说她这个“宁芙仙女”。
想要将它留下来。
玛格丽娜伸手去描绘这张脸上的轮廓,眼神却是含蓄而羞涩的。玛利亚这个角色扮演久了,其中的一些特质似乎已经融入了她的身体。
从接触着自己的人类手指,奈亚拉托提普能感受到她的挣扎与纠结。
祂知道人类的劣性根和不可言说的隐秘欢欲,将一切美好的事务拉下神坛,让原本的纯洁染上恶魔的痕迹,或是最简单的,折断一朵开得最鲜艳的鲜花——其中的某些,祂也很喜欢。
所以祂在等待着她迈出这一步,抛弃她那在十字架之下、在神父面前宣誓彼此忠诚一生的丈夫。
“那你可不可以……”玛格丽娜终于将心中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满脸都是预备做坏事的雀跃:“可不可以把你的脑袋送给我呀?”
难得的,奈亚拉托提普露出了名为疑惑的情绪。
“我会好好对它的,你放心——它会和待在你脖子上时一样下鲜活美丽,永远永远。”
既然喜欢这张脸的话,只要把脑袋拿走不就可以了吗?她真是太聪明啦!
玛格丽娜美美地想着,双手下滑到了对方的耳后,顺着祂的下颌线慢慢勾勒出这颗头骨的形状,眼神炙热狂烈。
假如手上有刀,她恐怕问都不会问,直接开始咔嚓、哗啦,然后把血淋淋的头颅小心包好,放到自己的行李箱中。
奈亚拉托提普不得不承认,这朵小玫瑰的言行总是在出乎自己的预料。
“当然是可以的,即便我会为此而死。”祂将手覆上了她的,手指尾尖贴在对方的手腕脉搏处,感受着来自人类的生命脉动。
就算到了如此时刻,祂也不忘假惺惺地演一下。大多数时这种表演可以唤醒人的同情心,或者为对方留下如影随形的愧疚,但玛格丽娜……玛格丽娜已经在找刀了。
祂的手心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像玫瑰走后余下的淡淡花香。
“回大学后我要买把锋利的刀。”祂听到这个没有感情的、恶毒的女人说,无情到和在床上时判若两人,仿佛他们根本没有热烈交缠过。
几分钟后,玛格丽娜转过了身,伟大的大马哈鱼之神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颗头颅做为相见之礼。
似笑非笑,神情鲜活,漂亮,完美,切口处也没有血渍,光洁的皮肤在少女的手中凝结成类似石膏的物质,最后彻底地变为了一尊美丽的人头雕像。
她捧起它端详着,准备回去后给它找一个足够与之相匹配的基座。
至于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干点正事,好让她快点带着新的APP90离开。
【去找你的丈夫?】守密人在她耳边道,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足够说明祂的心情不算太好——所以必须把这份坏心情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你想见见他吗?】
“想。”玛格丽娜干脆地说,侧身望着甲板上的战斗,然后将视线转向另一边:“我认为他应该在那里。”
米格斯医生的住处。
【侦查。】
【的侦查检定为:25/30,失败。什么都没发现呢。】
面对着投掷结果,少女用眼神向虚空中的祂求救。
【聆听。】
【的聆听检定为:20/24,失败。】
“这个也没点。”玛格丽娜在屋内走了一圈,“还可以骰别的吗?”
【你点了什么。】在问出这句话时,祂已经在看少女的人物卡。
“魅惑。”她正色道,“我可以魅惑这条船。”
祂本想拒绝,思索后却点了点头:
【魅惑吧。】
【的魅惑检定为:82/3,大成功。】
正打算骰个意志对抗的祂,缓缓地住了手。
骰点的美妙之道和可恶之处就在这里,你永远都不会想到玩家们会在什么地方丢出大成功。
不过这样的话,事情倒是有意思起来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呀。”玛格丽娜继续在屋内转圈圈,像一只追着自己尾巴跑的小猫:“难道是我长得不符合这艘船的审美?”
话音未落,她双脚忽的踩空,整个人掉下了船体内部。
与此同时,戈登他们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这艘船……似乎活了过来?
玛格丽娜所在的房间,有一条通往下甲板的暗道,只有真假两个拉斐尔知道,可以避开外面的人和鱼人。
暗道很深,高度也很大,正常来说直接掉下去会狠狠掉一波血,她却落在了一层软软的东西上,还有另一个软软长长的东西在摸着自己的小腿肚。
并有往上耍流氓的趋势。
她回忆了一下这艘船的长相,没回忆起来,副本没给她在岸上看倪克斯号全貌的机会。
——不过如论如何,对于一个人来说,被船骚扰还是有点太魔幻现实了。
“我老公在哪里?”她将这条下触手抓住拽了出来,黄色的,滑溜溜的,出现前还精心打扮了一番自己——尾端处系了个小蝴蝶结。
可可爱爱,有点喜欢。
【San Check】
但不管多可爱,该掉的san还是要掉,尤其是这条小触手是从船的内部长出来的,身体和船舱紧紧的连在一起。
她仿佛……是顺着食道滑入了一只巨兽的腹腔。
小触手不仅听懂了她的话,还似乎知道她是谁。
它贴着地面开始蠕动,蛇一般地带着她往某个方向走。
四周很黑,只有一些从窗外漏进来的光线,借着微光,玛格丽娜能看到地上和墙上都写满了看不懂的文字,像是以此编织出了一个巨大的囚笼。
【神秘学。】
[没点。]
她回答得干脆,骰子丢得也干脆,随即就根据运气守恒定律,收获了一个大失败。
[……]
还好不是在魅惑倪克斯号的时候大失败,她可不要疯狂迷恋上一条船。
结果出来的那一瞬间,玛格丽娜感受到了熟悉的、被水吞没的窒息感。只是这次不是海水,而是泛着清波的漆黑湖水。一颗很亮的星星升起在她的头顶,即便隔着厚厚的湖水都能看见。
她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但没试着往上游多久就有一条水草般的东西缠住了她——也是一条触手,不过比船舱内的那条大上很多,上面的纹路也得以看清,背面还有着属于水栖生物的吸盘,很像章鱼的一角。
【San Check】
水里面有章鱼,很正常;章鱼长着人脸,很恐怖。
和幻影中的“它”对视着,玛格丽娜的大脑传来疯狂的眩晕感,一股无形的力量激发了她心中的恶意和邪念,也放大了她对“丈夫”的喜欢,叫嚣着她去找到他,然后完成她那和心爱之人永远在一起的愿望。
人是善变的。只有杀了他,掏出他的心脏,才能永远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从幻觉中出来,迎面撞上的就是没有脸也流露出关心的小触手。
“他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玛格丽娜掐住触手问道。
因为封印而没什么力量的触手被她掐得差点断气,整条触都变得焉巴巴的,但因为魅惑大成功,最后也只能含泪往米格斯医生那儿爬。
离开了本体所在的区域后,触手就消失了,转而出现在少女的身后,可怜地隔着老远的距离望着她,看着对方毫不犹豫地砸开门走了进去。
门内是大片大片的金属管道,爬山虎似的爬满了地上、墙面乃至屋顶,里面时不时地发出蒸汽通过的嗡鸣。
比起一个医生所在的地下室,这儿更像是科学家的实验室。
四周的墙凿出了许多用来存放物品的凹面,无数的瓶瓶罐罐花朵般开在管道旁,浓绿的液体内浸泡着粉红的大脑。它们似乎都还活着,还像依旧存在于原本的身体中一样,在玛格丽娜进来时甚至轻轻动了动,给这幅违背常理的恐怖景象又增添了几分惊悚。
“……玛丽?”
管道的一部分连接在一台有着电子屏幕、音箱、机械手臂和真空管的机器上。这声音真是从它那儿传出。
绕过许多横纵交错的大金属管,再来到机器的背面,玛格丽娜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圆缸,表面的凹槽插上了各种各样的缆线,里面的大脑很明显是属于人,而且从它刚才的低呼来看,显然就是她亲爱的丈夫,同时也是她要杀死的挚爱。
“玛丽,你怎么会来这里?”
被妻子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拉斐尔显得很难为情。可他现在只是团小巧的脑体组织,一个被困在容器内的缸中之脑,即便再难为情也没法逃避妻子的目光。
“不高兴看到我?”精神病在正式发病前都是很正常的,玛格丽娜则是发作时都神情平静。
她望着缸中的拉斐尔,轻笑的样子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画面。
“我没有!我……我很想你。可是我的手术不太顺利。”拉斐尔的声音通过连在机器上的音箱传出,电子屏幕也出现了一个沮丧的表情。
视线越过这个圆缸,再穿过几条管道,玛格丽娜看到了一个手术台,上面躺着一具残破的尸体。
除了被切开过的大脑,他的身体发生过可怕的变异,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扭曲过一样,一些肋骨还刺穿了皮肤,上面挂着零碎的血肉。
这个人死前肯定遭受了莫大的痛苦。而他的大脑也被留在这间血腥恐怖的地下室中,有个圆缸一直嗡嗡响着,里面那团柔软赤果的组织在愤怒地控诉拉斐尔与米格斯犯下的罪行。
“我以为我只要几个小时就能再见到你,但我们都低估了来自……的血脉。在进入到新身体后,那个身体就迅速地变成了深潜者的模样……我见到了水下的青铜之城,伟大的存在直视着我,要求我弥补先辈犯下的错误,可是……”
玛格丽娜没认真听他的话。
她四处寻找着撬开圆缸的工具,手指还划过了缸体的表面——是一种不属于地球的透明晶体,光靠摔砸恐怕破坏不了。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我没有想瞒着你,只是……只是担心你不能接受。”
拉斐尔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屏幕上的沮丧变为了正常的表情,他的情绪似乎慢慢平静了下来,并暗搓搓为见到许久未见的妻子高兴。
“米格斯的身份很容易让人感到恐惧。或者说,绝大部分人都厌恶除了自身以外的种族。米格斯过去也和人类接触过,想和他们分享来自犹格斯星的科技,但他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逃避。”
“我不希望你为此感到烦忧,所以才选择和你说只是一场小手术,并在发生意外后请求米格斯暂时扮演我的角色。”
“他挺好的。”玛格丽娜说,在桌上找到了几个隐蔽的开关,红色的那个简直在明晃晃地诱惑她按下去。
“他自然是很好的一个朋友。多亏了他,我才有摆脱诅咒的机会。我并不想……”拉斐尔许久都没有和米格斯之外的人说话了,因而有些喋喋不休,也因此过了半晌才觉得妻子的话怪怪的。
玛利亚过去不太喜欢米格斯。米戈人伪装为人类的方式粗暴且简陋:用衣服遮住大半个身体,实在要露在外面的才披上人皮,甚至直接将手脚接到自己身上,这让它们几乎没法像人一样走路,说法的音调也怪异无比。
“玛丽,你,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急切地问,同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动物都可以爱上饲养员,那米戈人为什么不可以爱上人类!?
拉斐尔胆战心惊地想着,正想再试探下妻子的想法,却发现自己和那台庞大的机器失去了联系。
玛丽,玛丽!
他在心中呐喊着,看着玛格丽娜将桌上的开关一个个地按过去又按回来,最后维持了让他说不了话却可以看到事物的状况。
“不要紧张,亲爱的,我最爱的当然是你。”红发女人柔美地笑着,“我会用我的行动向你证明。”
她终于找到了打开圆缸的方法,于是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双鹿皮手套,打开金属缸的罐子,将手指伸了进去。
玛丽!你想要做什么!?
拉斐尔在内心大声喊道,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手在自己视线中无限放大,最后占据了全部视野。
捏着大脑的感觉很恶心,很令人嫌厌。
所以玛格丽娜没怎么犹豫,直接双手一用力,彻底夺去了这个脆弱物体的生命。
“玛利亚!”
没等她拍拍手清理掉上面的组织残留,米格斯从小屋那边下到了这里,脸上的肌肉牵动着,头顶隐约散发出一圈真菌的蓝光。
“拉尔!”
玛格丽娜扑了过去,因为速度太快,差点还被金属管绊倒了。她抱住了对方,抱住了这个假东西,抽泣着说:“它说它是我丈夫,我不信,我好害怕,明明你才是,呜呜呜。”
一通操作下来,米格斯直接愣住了。
米格斯:一时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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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遗失航线(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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